司韶安喘着气,慢慢的在她身边坐下了,安静的陪着她,也没说话。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宫奈还在气头上,完全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夏天蚊虫多,还是在小溪边,没一会儿周围就围满了吸血的蚊子。
宫奈被咬的全身麻,她实在受不了就起身走了。
司韶安刚想开口和她说话,她这一走,也得跟过去。
她一直走,也不停的,还穿着拖鞋,遇到石子路就咯的她脚疼。
司韶安看她一歪一歪的,直接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
她很瘦,但个子有点高,司韶安抱的时候还差点闪到不中用的腰。
可宫奈被她吓的真真实实,双手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脖颈,生气的说道:“你干嘛抱我,放我下来。”
“穿着拖鞋,就不要走石子路,脚不疼吗?”
“疼也不要你管,你去管你在乎的人吧。”
宫奈和她犟嘴,硬是从她怀里挣脱下来,忍着脚底钻心的痛往前走着。
司韶安头疼的再次跟了过去,想要把话和说清楚。
宫家和她,她一定会选择宫家的,这对她来说,不管犹豫多久都会做出的选择。
宫奈往前走着,气的忽然停下,转身和她大声说道:“我能明白你选择宫家的原因,但是你不爱我还要和我结婚,难道对你来说,婚姻就只是你所谓报恩的儿戏吗?还是说你打算和我结婚后,等到那天宫家人松口了,你就和我离婚。”
“我没想过结婚之后要再和你离婚。”
她反驳着。
可是她这样说,宫奈就更气了。
“你没有想过离婚,是觉得以后我一定会赖在你身边不走是吗?”
司韶安不想和她吵架,克制的解释道:“不是,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
“你不爱我,凭什么说出会照顾我一辈子这种话。司韶安,我承认我爱你,但我还没有爱的那么卑微,更不是你随便利用的工具,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自己去和你在意的宫家人结婚吧。”
宫奈和她吵完就走,司韶安快她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从身后抱住了她。
宫奈越挣扎,身后的人抱的越紧。
挣扎不开,宫奈干脆直接骂道:“司韶安,你给我松开。”
司韶安禁锢着她不松手,脸颊贴在了她的长发上。
“如果你不想结婚就不结,但爷爷八十大寿我们都希望他过的开心,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先答应这件事,等爷爷大寿过去再说。”
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宫奈回头看着她,最后无语的低头笑着,她还是把这个人想的太好了。
这些年在她心里宫家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甚至连婚姻都是她可以出卖的。可宫家从来没有想要让她回报什么,为什么她不懂呢。
司韶安被她看的心虚,轻声说道:“对不起,小奈。”
宫奈失望的把手从她的胳膊上拿下,不想再做什么无畏的挣扎了。
因为不管她怎么争吵,也改变不了她那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司韶安知道她这样做不对,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做出别的选择。
她握住宫奈垂落的手,心中无论多么愧疚,可说出来的话也会成为辩解。
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最后两个人一起回去的,宫家人都还在客厅坐着。
宫妈妈是最担心的人,她们进来后,她第一个说话的。
“你们两个有谈好吗?如果小奈不想结婚的话,妈妈是不会逼你的。”
宫妈妈问着,全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们,而司韶安也看向了她身侧的人。
她们之间的结果,由宫奈宣布。
宫奈躲避着他们的注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凭着感觉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嗯,谈好了,我们决定结婚。韶安说她会努力做好的。”
“哈哈哈哈,哎呦,真好。”
“那先恭喜小奈和小司了,祝你们两个幸福。”
大家一起说着祝福,司韶安僵硬的抬起胳膊,笑着把宫奈揽进了怀里。
宫奈在她怀里也是装作笑的很开心,两人偶尔还有甜蜜的对视。
如果这是真的,她会比任何人都欢喜的。
只可惜——
宫奶奶更是开心的一直拍手,笑呵呵的看着她们,还说让她们赶紧去领证,或者等到老爷子大寿之后,就给她们举办婚礼。
要不是宫妈妈说这件事太着急了,她们两个可能明天就被按去领证了。
大伯母在旁边也是劝解的说,先让她们两人谈会儿恋爱,结婚的事情慢慢来。
一群人劝着,宫奶奶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心中还是很期待的。
家庭会议散了之后,宫耀一家起身回去,宫嘉业像平常一样送他们离开。
热闹的客厅顿时变的安静,宫奈和宫妈妈把两位老人送回房间,司韶安在客厅收拾东西,桌子上的茶杯拿到了厨房洗着。
宫妈妈出来看到她在厨房洗茶杯,原本是想过去帮忙的,但听到身后的声音,于是她拉住宫奈的胳膊,朝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你去帮韶安洗杯子吧,妈知道你们两个没有谈好,但是爷爷奶奶都听到你们同意了,那你就和韶安好好的磨合吧,别让你奶奶看出来。”
宫奈惊讶的看着宫妈妈,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忽然百感交集的。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妈妈和她说的话,当时妈妈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而已,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有。
可今天因为爷爷和奶奶的逼迫,就算妈妈知道自己和韶安的答应结婚的事情是假的,但妈妈也没有说让她们去做自己,而是选择了支持爷爷这个荒唐的决定。
回忆起妈妈在宫家的这三十多年,她似乎从来都是妥协者,而不是选择者。
宫奈站在原地,扭头看着厨房忙碌的那个身影,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司韶安的心。
曾经到现在都还在不停妥协的妈妈,司韶安不也是一样吗,她们两个是同样的人。
“去吧。”
宫妈妈没注意到她的失神,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坐上电梯上楼了。
宫奈站在客厅,一时间精神恍惚的不知所措,她怎么能愚钝到现在才明白呢。
当初妈妈嫁入宫家的时候,所有的宫家人都不同意,大伯还嫌弃妈妈出身低微,所以从一直对妈妈冷眼相对的,甚至在她出生后,宫天茗还在和大伯处处针对她们。
韶安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进的宫家,她对所有人都非亲非故,身份同样低微,更何况宫家还是她的恩人,她除了妥协,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对比之后,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明朗了,难道这就是她该明白的原因吗?
司韶安洗完水杯出来,看她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便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没上楼休息?”
宫奈抬头看着她,没有回答,脑海中浮现了她十三年前她刚来的模样。
她到宫家时,穿着一身掉了色的衣服,整个人瘦瘦的身子也不高,皮肤也很黑,干燥的头发扎成了低低的短马尾,可稚嫩的脸上却带着纯真的笑容。
因为她从小就开始独自生活,所以很会看别人眼色,既懂事,做事也很勤快。
如果不是她这样努力,宫家人应该也不会对她那么好。就像那句话所说的,懂事的孩子,在做了很多事后只要得到一颗糖,他们就会更加懂事。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她和妈妈一样,习惯了为宫家做事,习惯了为宫家各种妥协。
如果想让她们真的去做自己,除非让她们和宫家脱离关系,但只要宫家在一天,她们两个就会为宫家做一天事的。
司韶安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连忙抬手帮她擦拭着,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干嘛要哭,是不是伯母和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宫奈没回答,眼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止都止不住。
司韶安慌张的抬起另一只手也帮她擦泪水,可是宫奈忽地抱住了她,趴在她的肩膀上哽咽着,但却咬牙没有哭成声。
因为怕吵醒在一楼睡觉的两位老人。
司韶安滞留在空中的手,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背上,轻声哄着她。
“没事的,有我在呢,想哭就哭吧,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她哄着宫奈,可宫奈听到她的声音,反而哭的更停不下。
因为她不是为她自己哭的,而是为她和妈妈哭的。
等她哭的累了,司韶安扶着她,把她送回了房间,哄着她睡下了。
宫奈睡了后她没走,而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心情不比宫奈好多少。
其实今天听到爷爷让她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她真的很无措。
这十年,她那么努力的工作赚钱,就是想用钱还宫家的恩,减少心里的负担。可若是和宫奈结婚,就代表她以后每分每秒都是宫家的人,那这个债她就永远还不了。
还有宫奈,她等了自己这么多年,那天也告了白,但却被自己狠心的拒绝了。
如果她真的要和自己这样的混蛋结婚,每天在家面对一个不爱她的人,她的心该是有多痛啊。
她不想伤害宫奈,可今天她还是伤害了。
夜色凄凉,司韶安抬手轻轻的抚平着宫奈皱起的双眉,最后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有抱歉,也有......她隐藏在心底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