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春一心觉得这个花里胡哨的韩四端不是什么好东西,免得丈夫以后和他来往,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能让韩四端住在附近,省的他再来勾搭自己的丈夫。
只见嫦菲还在那里花言巧语骗韩四端,嫦菲也是想先稳住这个男人,交下一些定金再说。
羽春牵着黄牛,插嘴说道:“菲儿啊,你是让这位相公住张老伯这个院子么?张老伯刚刚死了才一天,你来的及收拾么?再说了,你瞧瞧这位相公,白白净净的,那么邋遢的一个小院子,人家不会嫌弃么。”
韩四端早就想和羽春对话了,一听羽春开口,便活泛起来,脸上锃光光的,眉目传情地问道:“后面那位姐姐是?”
嫦菲笑道:“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大才子庞晨鹤的娘子。相公以后若是搬到这里,正好可以和他相公结伴读书,相互探讨学问,岂不是更好么。”
羽春忙回道:“菲儿啊!你也不能为了几个钱骗这位相公啊!你就不能再换一套小院给相公住么?”又向韩四端说道:“公子你不晓得,张老伯刚死了一日,你看看我这头老牛还是从他那里买回来的,他那院子里,满满的柴草牛粪,屋子里面又是掉土又是漏风的。”
嫦菲手拐到羽春的背后,摸到她的屁股,狠狠捏了一把,从喉咙里虚虚发出声音:“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羽春脸上维持着笑意,咬牙切齿挤出声音:“你不是说你还有叔伯兄弟要来投奔你么,他来了,你让他住在哪里?就你男人那个熊样子,会让你兄弟住在你们家吗。”
韩四端见她们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商量什么,便说道:“脏一点,破一点,不碍事,找人修缮一下就是了。小生只是仰慕二位贤雅的邻居,以后往来也是如沐春风一般,岂有嫌弃的道理。”
嫦菲心想,其实羽春说的有道理,丈夫脾气又古怪,夜里也不是个安稳的人,假如那个堂哥来了,他一个未婚的大汉子,听到什么动静,也很别扭,若是脾气不和,再生起闲气,更不好了。
嫦菲扭扭脖子,笑嘻嘻的搓着胳膊,说道:“大官人,羽春姐姐说的也有道理,那家里才死了人,不太平静,等过阵子再说吧。若是再有空出来的好房子,我一定让我男人给你通禀一声。”
韩四端也尴尬无语,只好客气道:“既然不能如愿,那就有缘再会吧。”
嫦菲痛失一个英俊的房客,也不知道是怪羽春,还是怪堂兄。韩四端一肚子的鬼主意也只好让他在肚子里了,三人淡淡的又闲话几句,便散了。
羽春自从买了黄牛,就放话出去,要雇一个短工种田。自己一个女人家,虽然可以到田里干活,可是一些粗重的活让一个妇人去做,实在为难。
这两日陆陆续续有几个男人来家里应聘这个短工。可惜羽春一个也看不上眼,不是长得瘦弱,就是看起来太油滑,要不然就是晨鹤看不上那些粗俗的村夫。
这可急坏了羽春,眼看着季候一点点推迟,田里也不再那么湿润,愈加的焦乱如麻。
那日傍晚,天气温暖,和风习习,羽春就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布饭摆菜。晨鹤回到家中,看到那两棵白牡丹已经徐徐开了半盏,心中欣喜,便把牡丹花搬到桌子边上,一边赏花,一边吃饭。
晨鹤又夹了一些菜放到羽春碗里,关切道:“娘子,你多吃一些,你看你这几日瘦了好多,我心里担心你呢。”
羽春浅浅一笑,露出一丁点的牙齿,在轻轻的夜色中,洁白如玉,堪比牡丹之白,只是嘴上笑着,眼底尽是操劳的疲惫,说道:“相公替我多吃点就好,我晚上没有胃口。”
晨鹤呼噜噜喝了一口汤,咽下嘴里的米粒,说道:“娘子,我知道你在为种田的事发愁。都是我不好……”
羽春道:“怎么会是你不好,都怪我事先太仓促了,没有准备,到这时间又找不到短工,白白荒着田也不能种。”
晨鹤说道:“娘子,不着急,明日我正好不用到衙门里去,咱们俩到田里去,齐心协力,一日就种好棉花了。”
羽春忽然欣喜道:“哥哥一看就是个书生意气的人儿,二十亩田,别说咱们两个人,就是五个人,一天也种不完,并不容易。你有这个心,我便十分知足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女人领着一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来家里,羽春款款站起来,认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人,只好笑道:“这位姐姐好,你是?”
那女人一笑,上前向晨鹤和羽春屈膝行礼,说道:“秀才相公万福,秀才娘子万福。”
羽春忙上前搀住,说道:“嗳……都是百姓,姐姐怎么这样见外,快坐下。”说着把自己的凳子让出来给她坐下。
那女人又拉着那男孩说道:“快给秀才老爷作揖。”
晨鹤说道:“不必了,快让哥儿坐下吧。”
那小伙子不伦不类的向晨鹤和羽春作了两个揖。那女人说道:“娘子,我听别人说,你是要雇个短工来种田么?”
羽春道:“的确是有这事,你可有什么好人给我介绍一个。”
那女人道:“我们也是穷人一个,又不是牙婆,怎么会有买·卖人·口呢。不过是自己的孩子。”说着指了指带来的小伙子,又道:“这是我儿子,原本和他爹在窑洞里烧瓷器,可是那个活太苦太累了,往后又是夏天,更是苦不堪言。他老子心疼他,就让他回家了。我看他这么一个壮汉,一日一日闲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我们家里田也不多,我自己就能照看过来,所以就领到你这里,你看看,能不能相中他。”
羽春笑道:“原来是这样,可不是,夏天烧窑很是受罪的。”
一边说,一边瞅那小伙子,拔地将他瞅了一遭,虽然是傍晚,还可以看清,见这小伙子穿着一身短褐,肩膀又挺又阔,看着腰板也有劲,小腿上密匝匝绑着带子,一双船似的大脚踏在地上,天热他就把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上,露着又粗又黑的胳膊。
羽春不免点点头,见那小伙子虽然不爱说话,腼腼腆腆的,偶尔露着大牙笑一笑。羽春笑问道:“真似个天兵天将的好人物……这孩子田里的活都拿得出手吗?叫什么名字?”
女人笑的合不拢嘴,忙说道:“会!会!田里什么活他都会干!我们不是富贵人家,绝不会把孩子娇生惯养。他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是不听话了你也别客气,打他就是了,可不要惯他!”又向那孩子说道:“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姐姐说你叫什么名啊!”
那小伙子又是生怯怯的一笑,模糊说道:“我叫胜春。”
他母亲又笑道:“小户人家,哪有什么名啊!你就叫他胜儿就是了。”
羽春心里喜欢,便扭头瞅了一眼晨鹤,说道:“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庞晨鹤抬头望了望那小伙子,笑笑说道:“我觉得这孩子挺老实,娘子也能省点心。还是娘子说了算吧。”
羽春害羞的笑了笑。那女人忙说道:“胜儿,还傻站着做什么,快给秀才老爷磕头啊!”
胜春正要下跪时,被晨鹤拦住了,晨鹤托着胜春的胳膊硬挺挺的,果然是个庄稼人,自己拦着他的臂膊还有些禁不住,说道:“不用多礼,以后就是自家人一样。”
羽春到屋里先拿出一贯铜钱出来,递到那女人手里,说道:“这是一贯钱,先拿着,回去给孩子买点吃的,做身衣裳穿。别嫌少,咱们头里说好了,一个月二两银子,一日三餐在我们家里吃,若是逢年过节,也该照应照应的,都是有的。”
那女人念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心肠,这样说,胜春就交给秀才和娘子了。你们诗书人家,不比他们地主家横行霸道的,我也是十分放心。”
羽春淡淡笑了笑,眼看月亮缓缓在东边升起来,便说道:“别客气,这是应该的。孩子若是懂事勤俭,我们自当心疼。好了,天也不早了,早些带着孩子回去,好好歇着,明儿早起早点过来,还有事忙。”
那女人欢天喜地的,携了胜春的手一径回家了。羽春深深吸一口气,看着月色大明,心中畅快无比,自然松了一口气,说道:“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晨鹤看妻子开心,平添几分喜悦,说道:“我看着很好,还是亲自找上门的。这下子娘子不必发愁了,明日正好我也闲着,和他一块儿到田里去就是了。”
羽春笑道:“这自然好,你们两个明日就去,连带着犁地,耙地,少说也能耕五亩田出来,后天我就和胜春一起种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