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来的第一晚就失眠到半夜才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星澜的家,星澜的房间,星澜的床,枕边有星澜的味道,后半夜,她做了一整夜的梦。
梦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时间线也很乱。
上一秒在校园,下一秒在国外。
上个场景她挽着星澜的手一起从图书馆出来,高高兴兴商量晚饭是吃火锅还是私房菜,星澜捏了下她脸上睡出的红印,让她下次不用陪他来图书馆,反正来了也只是换个地方睡觉。
下个场景就变成她在法国读书时租的出租屋里面,狭小的房间怎么收拾都显得很凌乱,妈妈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过周末。
她听见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催她妈妈快些挂,厨房需要帮忙,就小声说了句不用,然后挂断了电话。
转来转去都是发生过的事情。
直到最后一个梦境,她梦见她在法国的第七个年头,星澜来找他了。
怀里抱着好大一束玫瑰,粉粉白白,夹杂着满天星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配花。
梦里的南初开心得要命,飞奔着跑过去想要抱住他,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怎么会来找他,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想告诉他法国真的很讨厌,一切陌生的人和事她都讨厌,想告诉他自己现在会做一点饭了,学会了打领带,叠衣服,还有很多从前都不会的事,想告诉他她真的很想回国......
还有,想告诉他,她真的好想他。
可是就算是梦里,她也很残忍地没有被允许心想事成。
星澜在她跑到面前的时候突然把花砸在地上,花瓣被摔得散了一地,沾上地面脏兮兮的灰尘。
“南初。”他沉着脸冷声说:“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是吗?”
“先来招惹我的人是你,先离开的也是你,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劣的人?”
“南初,你这种人,凭什么也会有人喜欢?”
星澜嫌恶的语气让梦里的南初慌了神,拉住星澜的手想要解释,却被一把甩开。
“这是你给的花,还你了。”
星澜转身离开了,将花瓣踩得粉碎。
她想追上去解释,一边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一边说不用还,不用还的,可星澜不理她,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追不上。
南初被吓醒了。
心跳砰砰地从床上坐起来,眼角还带着梦里的湿气,额头浮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呆呆坐了好久,才将梦境和现实割裂开。
还好,只是梦,只是梦。
闭上眼睛,疲惫地将将埋进掌心里。
这个梦她其实已经做过好多遍了,梦里的星澜无一例外责怪她,厌恶她,再也不想见到她。
以至于后来她都怕了,怕看见星澜真的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所以即便是已经从法国的学校毕业,即便后来回了国,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找星澜。
如果说离开时是因为自尊心没有办法面对星澜,那么现在就应该是自卑了吧。
曾经一身骄傲的她还能算是有资本,可以冲动,可是现在不行,星澜越站越高,她却已经低到了尘埃,胆子也越来越小,说白了,就是患得患失的成了个已经一无所有的流浪汉,早就配不上星澜了。
何况,当初非要在一起的是她,一声不吭离开的也是她,怎么还能企盼回来说复合就复合,企盼别人能够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她?
哪能什么好事都轮到她,能总让星澜围着她转呢。
闹钟响得比她醒得更晚。
南初吸吸鼻子,关掉闹钟从床上坐起来,床另一边平平整整,星澜果然没有回来。
低低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她今天得去《金陵风云》的剧组试镜,陈辉好不容易给她争取到的机会,虽然只是个女二,但已经比她曾经出演的那些小配角好太多。
出镜工资好太多。
镜子里的人面容苍白憔悴,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眼睛的红血丝都是睡眠不足的证据。
下狠手上了更多一层遮瑕,挑了个鲜色些的腮红轻轻擦上,总算气色好看许多。
每次熬夜后,她真的全靠腮红救命了。
收拾好拉开门走到客厅,空气中弥留的淡淡烟味。南初目光扫过客厅茶几,愣在原地,神色怔仲。
茶几上木质的烟灰缸底,积了快一层的烟蒂。
她记得昨晚睡之前明明没有的。
星澜昨晚回来过吗?
可是她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这个问题萦绕在南初脑海,直到出租车在试镜场地外面停下,她也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果然不能多熬夜,脑子都不够用了。
《金陵风云》投入很大,制片人和导演都是娱乐圈可圈可点的人物,有他们做保障,这部电影就算不能打火,成绩也不可能差到哪里。
南初料到人会有很多,但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
等候的几间教室都挤满了人,南初拿了号码牌后,能和剩下的人一起等在走廊外。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耗过去了。
南初中午是在附近的面馆随便解决的,怕过了号只能匆匆吃完回来接着等,就这样也一直捱到下午快五点才轮到她。
人多,试镜的速度也快,一次有三个人同时进行,各演各的,不会互相打扰。
南初抽到的是个小片段,女二和男主初见的场景。
很短,并不算困难,南初顺顺利利做完了表演,鞠躬准备撤退。
“叫南初是吧?”评委席有位女士叫住她,眉眼含笑,是很好相处的模样:“学过舞蹈?”
“嗯。”南初说:“从小学的芭蕾,不过有两年没跳了。”
“难怪。”女士笑起来:“你的气质很好,身段也很漂亮,穿旗袍的话会很好看。”
南初礼貌道了声谢,为了避免耽误后面的人试镜,很快转身出去。
试镜完出来的人总是会备受外面等候群众的关注,尤其南初外形出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密集一些。
不过南初没注意,将碎发撩到耳后,低头专心致志斟酌着应该用哪一个打车软件比较划算。
走到楼梯口,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
南初抬头,对方是方才跟她同时试镜女孩儿,穿着打扮时髦,出来便带上了墨镜,看不见眼睛生得如何,只是从薄薄的唇瓣和微微上挑的嘴角来看,并不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你好。”她主动跟她打招呼:“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试的魏霜?”女孩儿问。
魏霜是《金陵风云》女二的名字,南初点了点头。
对方似乎在打量她,好一阵才又道:“真巧我也是,之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不是第一次。”南初谦虚道:“演过几部小制作,都是不起眼的角色。”
“噢。”对方唇角上挑的弧度更大了些:“难怪。”
南初不知道她在难怪什么,不过从这个情况看,想来后面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对方说完没有再继续跟她搭话,伸手推了推眼镜便又转身回去了。
一个很奇怪的姑娘。
南初抿了抿嘴,没放在心上。
回到家时仍旧只有张姨一个人在。
饭还没有做好,香气已经在客厅缭绕开,南初摸摸肚子,闻饿了。
“南小姐回来啦?”张姨听见动静伸头看了一眼,笑道:“饭还有一会儿才好,南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南初礼貌说了声好,手机响起来,是陈辉打来的电话。
滑下接听走回卧室,房间里没有椅子,她只能选择坐在床边接电话。
“南初,今天的试镜你去了没?”电话那头扯着破锣嗓子问。
“去了。”南初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些:“刚刚试完。”
“怎么样,机会大不大?”
南初没注意到当时评委的表情,只能如实说说自己的情况:“还好,试得挺顺利的,不过如果收到通知,过两天还要去参加第二轮试镜。”
“这么麻烦...”陈辉在那边小声吐槽了一句,又道:“反正你努力吧,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机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来的,你要是没选上,估计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有什么新角色递到你手上了。”
话说得委婉,直接一点说,意思就是如果这个角色拿不下,她估计就要被放养,自力更生了。
南初心里明镜似的,可是导演组定谁的事,她也没办法:“谢谢陈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陈辉说:“放聪明点,脑筋别太死,只把希望寄托在导演制片人身上,你不是都已经搬去宋星澜家了么?现成的资源,别浪费了。”
南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含糊应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这件事她没打算找星澜帮忙。
毕竟事情办起来肯定会有些麻烦,她不想让星澜觉得她很麻烦。
而且......
如果不和星澜做这样的利益交换的话,她也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他们不全是清楚明晰的包养关系了。
卑微的满足,有些心酸,不过聊胜于无。
饭应该做好了。
南初起身准备出去,目光无意扫过门后不远处的小箱子,视线被成功吸引。
箱子是木质的,看起来有些旧了,上头着一把小小的锁,钥匙也一并挂在上面。
房间里出现这样一个箱子看起来就很突兀。
南初好奇,没忍住走上前蹲下仔细观察起来。
嗯,近看更旧了,角落已经有了掉漆的迹象,不过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积,看来星澜很爱护它,经常在打扫。
说不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是假的。
不过不乱动别人的东西是基本礼貌,南初没打算不经同意打开它,不过那副锁看起来精巧漂亮,南初越看越喜欢,想要取下来仔细瞧了瞧。
伸手过去,指尖将将触及到金属的冰凉,突然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
南初吓得一抖,未及反应,宋星澜已经大步走过来一把将箱子抱过去,面色沉沉,眼中隐隐有火光跳动。
“你做什么!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