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公寓楼下。
南初客客气气地说了谢谢准备下车,一拉门把,才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暗示性地又拉了两下,驾驶座上的人没动静,只好悻悻收回手,转头对宋星澜道:“那个,宋总,我到家了。”
猫叫一样的声音,星澜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按下手刹的同时从旁边摸到打火机,刚拿起来不知又想到什么,略显烦躁地扔回去,抬眼看向她,瞳孔漆黑幽深。
“南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南初松开攥了一路的裙摆,熟练摆出一张笑脸,回答规整公式得仿佛在背范文:“许久不见,宋总果然年轻有为,才短短几年就有了这样出色的成绩......”
“还好。”宋星澜打断她的话:“不比你当年不告而别做得出色。”
“......”南初表情一滞,噤声了。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宋星澜第二遍抛出这个问题,语气莫名的执着和不易察觉的急躁。
“宋总,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南初诚恳说:“我现在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不成气候的十八线小演员,目光短见识也短,生活不过追求可以安稳过下去,跟鼎鼎大名的宋总哪有什么可说的呢。”
何况很多话她是说不出口,而且,他也未必会愿意听了。
宋星澜放在方向盘上的五指用力收紧,手背青筋乍现,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闭了闭眼,语气依旧淡得叫人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间随意的闲聊。
“回来多久了。”
“一年了。”南初老老实实答。
“一直在C市?”
“嗯。”
“真有你的。”宋星澜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话里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一年了,谁也不联系,如果不是我今天过来,你是不是就准备这样躲一辈子?”
说罢想起什么,又是一声嗤笑:“不对,我不该小看你,毕竟当年连那样大肆张扬地追求我,又在追到手后弃如鄙褛,连句分手也懒得说就消失三年这种事都能做得得心应手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南初神色一慌,下意识想解释,然而徒劳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不管什么原因,宋星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吗?
有些事情否认不了,她就只能咬咬牙装作没听见,挑捡着他上一句话回答:“宋总,c市很大,您去的地方我没资格去,我在的地方您也不屑来,一辈子遇不上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
南初一愣,偏过头看去,与宋星澜的目光不偏不倚撞个正着。
宋星澜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既然知道遇不上,为什么不来找我?”
南初看着他的眼睛,诚惶诚恐:“宋总,虽然我没什么成就,自知之明总还是有的,我现在这个身份,怎么配去找您?”
她多说一个字,他的眼神就冷一分,等到她一句话说完,宋星澜眼中仿佛已经聚起一层厚厚的寒冰,冰冷刺骨。
“对。”他用力闭了闭眼,一字一顿:“你真的不配。”
南初忍着难受忍得快要吐血了,只能看着前方树丛掩映下昏暗发光的灯光,沉默不语。
咔嗒一声,车锁被打开。
南初心脏也跟着扑通跳动了一下。
急不可耐地拉开车门想要逃离这个能轻易搅乱她情绪的狭小空间,宋星澜的微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南大小姐现在看起来很缺钱?”
“是啊。”南初看着窗上自己的倒影,故作轻松道:“生活不易,半斗米都能难死人了。”
余光中宋星澜手臂动了动,随后一张卡被扔过来,小小的一张,稳稳砸在南初膝头。
“你今晚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宋星澜扯了扯嘴角,眼神凉薄:“三千万,够不够?”
南初几乎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看着手里的卡,心脏似乎停了一瞬,又在下一刻疯狂跳动起来,响如擂鼓。
“怎么。”宋星澜尾音轻扬:“不够?”
“怎么会?”南初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嘲弄,生怕他会反悔一般,动作迅速地将卡收进包里:“多的都是了,宋总,我不值钱的。”
宋星澜扫见她的动作,语气陡转直下:“这么熟练,南大小姐是收了多少张?”
南初诚恳道:“谬赞了,不多的,宋总这才第一张。”
宋星澜面色稍霁,只是依旧好看不了多少。
南初收了卡便不急着离开了,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迟迟等不到宋星澜开口,只好主动问:“宋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滚下去。”
“好的。”
南初乖乖推开车门跳下去,随手关上,从车窗外规规矩矩冲宋星澜摆摆手,礼数周到:“麻烦宋总送我回来了,回去路上一路小心。”
宋星澜没搭理她。
南初不在意地笑了笑,扣紧手提包,转身离开。
果然,什么自以为是的放下都是假的。
当可以再次接近他的机会一摆在眼前,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转瞬间便尽数土崩瓦解,半分抵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穿过大门,绕过绿化小径,这一路乱糟糟的心绪还未安定,刚走进楼梯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初心里一紧,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人紧紧搂住手腕用力拉紧怀里,背靠上冰冷墙面的同时,沉重滚烫的吻压下来,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气息,霸道地夺走她全部呼吸。
宋星澜所有的镇定从容在看见南初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终于土崩瓦解,甩下车门匆匆追上,直到被她重新占据怀抱,漂浮无依游荡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落脚。
阔别七年的吻谈不上温柔,几近撕咬地摩擦着她的唇瓣,满腔的愤怒和占有欲倾泻而出,几乎要将她湮没。
“南初,七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七年!”
“到底凭什么,在不告而别整整七年后,你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站在我面前!”
南初脑子瞬间乱作一团,呼吸间充斥的全是他的味道。
他咬得她好疼,甚至隐约可以尝到血腥味,但她却一点儿也舍不得推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的人是宋星澜。
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放在心尖尖上,放不下也忘不掉的,她最爱的星澜啊。
毫无温情可言的亲吻持续了不知多久。
直到南初唇角疼得发麻无知觉了,星澜才肯将她放开,隔着不到毫厘的距离呼吸交缠,一吻至此,终于有了一丝缱绻的味道。
“星澜。”
南初满心凌乱,忘了还要带上面具,呆呆望着他,阔别七年的称呼才出口便被宋星澜愤然打断:“别这么叫我!”
南初恍然回神,立刻紧咬住下唇,眼前人的面孔却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一双干燥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
宋星澜捧着她的脸,眼底猩红一片:“你也会难过?南初,被无端招惹的人是我,到最后被抛弃的人也是我,你只是轰轰烈烈来了一场,最后潇洒离开,你有什么好哭的?”
他自顾自说着自己的遭遇,字里行间透出的恨在南初心口烫出难以愈合的疤,疼得钻心。
南初想要摇着头,她想说没有,她没有抛弃他,也没有潇洒离开,可是浑身僵硬得厉害,喉咙难受得发紧,让她一句话也不说不出来。
控制不住眼泪干脆不去管它了。
她努力想要看清宋星澜的模样,努力抬手想去抓住他的手,努力想要靠近他,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都头浇了一盆凉水,冷得彻骨。
“南初,别太自以为是,我没有那么傻,对一个曾经抛弃我的人的念念不忘。”
宋星澜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别指望我还会喜欢你,是你自己离开的,是你不要我的,你自作主张先把喜欢收回去了,又凭什么要求我做那个站在原地做无望等待的傻子!”
南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啊。
当初是她先选择离开的。
招惹的是她,抛弃的也是她,现在她落魄成了这样,又哪儿来的脸再去奢求他的喜欢。
她早就不配了。
急促的心跳渐渐慢来下。
南初动作僵硬地收回手,五指轻轻拢了控,空空荡荡,什么也抓不住。
“对不起......”她喃喃道。
星澜,对不起。
“南初,你该知道,道歉是一个负罪者最廉价的赎罪方式。”
宋星澜抵着她的额头,以最亲昵的姿态说着最无情的话:“它除了能让你心理得到一点安慰,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手里被塞进一把钥匙,南初下意识握住,宋星澜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个字都用力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不需要无用的道歉,这是你欠我的,就该还给我。”
“南初,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在我厌倦之前,你休想再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