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那国大殿之中。
在伽罗走向王座的同时,两旁原本的座位被侍卫们向后挪开,换上了十张新座。
那十人被安排得以入座于离女王最近的新座之上。
看到这些普通杂兵直接上位,一名大臣无法忍受,当即进谏:
“女王,这些人未曾有过任何升职的记录,没有承担重要职务的资格与经验,您这般随意地安置他们恐怕不妥啊!”
“本王就是随意安排也是王命。”语顿,伽罗冷漠地扫了那位大臣一眼,她的话词语调叙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或者说,本就是为了展示威严,随后,她再次开口:
“由本王信赖之人在身边,本王更为安心,无论曾经是敌人,还是小兵,只要能够懂得珍惜机会,不辜负本王的信任,本王便会全力栽培,助其成长。”
“谢女王!”
那十人立即积极感谢并不给那大臣说话的空隙。
他们的感谢,情绪心态也各有不同,有真心认同,有抓住机会,有配合占位,但都是充满奋斗进发的。
这情景,看起来像是跟随多年的功臣亲信在互诉衷肠。
令那位率先出头的大臣心中愤怒更重,因为,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来的!
罗那国原本就不重视文臣和内务规则,让他的攀升之路尤为艰辛,现在倒好,突然间就从天而降了十个无名小卒,还全都跑到了他的前头去!他怎能可能咽下这口气。
在这位大臣找不到新的话题茬掰扯之时,他突然瞥见了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正动手摘下面具的飞羽。
所以,这是第十一人?
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臣赶忙指向飞羽大声问道:“那这位又准备作何安排?”
顺着大臣的指向,伽罗将视线落在了飞羽身上,看着他现在这随意的态度,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方才因为贪图小刀而放走刺客的场景。
令伽罗心中的怒火默然燃烧起来,她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直接来到飞羽身旁,但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天性冷漠,还是执意不把我这个女王放在眼里,虽然我不苛求你的敬意,但人前的仪式,你不要忘记,这是基本的礼貌。”
软性警告,飞羽沉默如常。
见他眼中全无退步之意,终究让伽罗生气起来,还未等她发作,急促的脚步声,先一步割断了两人之间膨胀的气氛。
“报……”急匆匆闯进来的那名黑甲兵士,甚至来不及行礼便直接开口禀报:
“女王,刚刚收到一则紧急消息,若氏王朝对外宣布变更储位,由原来的二王子若明舞接任,前任大太子若明羽已经被若氏王朝正式公布确认为失踪。”
听到这个消息,伽罗不禁眉头紧蹙,“那个大太子竟然会失踪?”
王后的第一子,参与外战,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
想到这,她追问道:“失踪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黑甲兵士赶忙回答道:“根据探子回报,若氏王朝对外宣称大太子的失踪已超过一个月,但由于大太子经常外派,无法评估确切时间,具体失踪原因目前尚未探明。若明王向来看重这个长子,也是因为要变更储位,才必须通告这个消息。”
伽罗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大殿之内众人普遍处于宽心释然状态,毕竟,敌国大太子的失踪,对于他们而言到底是一则好消息。
此一时,伽罗也陷入短暂的思考之中,她心中多少在遗憾不能亲自处置那个打伤自己父亲的凶手,只是事已至此。
轻叹了一口气后,她才缓缓说道:“也好,这样,也算是消除大患了。”
“错了,真正的大患是在最东面的蓝荷国。”
不再沉默的飞羽,以冰冷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整个大殿由释然变回寂冷。
“呵,你凭什么这么说?”
伽罗眼神中闪过一丝质疑,内心深处还是保留着对飞羽几分信任,飞羽毕竟是内盟土生土长之人,若他所说是真话而非谎言,那么必定更为真实,况且,他现在提出的是大患,什么时候都不必害怕对手弱,就怕对手强,让他详细说出来更好。
“说说看。”想到这里,伽罗追问道:“有什么证据支持你的观点?”
“蓝荷国阵法攻防极强,也正是有蓝荷国的参战,才令你父亲遭受重创。”
飞羽稍稍停顿片刻,明显在整理思绪,然后继续说道:“过去,由于人口数量处于绝对的劣势,蓝荷国一直十分珍惜羽毛,轻易不会卷入大规模冲突,更不会正面参战。到目前为止,蓝荷国正面参战,也仅是沼下草原之战,
这次参战,其实也是为了给他们的下一任继承人树威,但似乎没有被你们记住。”说到此处,飞羽默然强调道:“以他的脾气,要让他知道你们这般无视他的存在,他怕是会很生气。”
“那还真是遗憾。”伽罗发出一声冷哼,“现在,你将蓝荷国说得如此厉害,那么将来,倘若蓝荷国与我反目成仇,你是否有能力护我周全?”
飞羽只道:“凭你的力量,还不需要由我护卫。”
“所以,你这算是拒绝了。”伽罗的目光在飞羽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向前定格,开口问道,“那么,那个叫若明舞的你了解吗?”
飞羽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后,重新将面具戴上,回答道:“我可能是真的不了解他……”
某处,明明是金碧辉煌的居所,却阴暗无比,因为此刻,侧靠在主座上的人影郁气外溢,似乎覆盖了整个房间。
“父王,保重。”这四个字的音色轻重如出一辙,说话的男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宛如夏日暖阳,这笑容被主座上的人影收入眼底,只换得那人影一声叹气。之后,主座那人影挪动了身躯,换了一个方位,再次靠了下去。
散会后,伽罗将飞羽以及那十人还有几名随从一同带到校场。
此校场依山而建,以大山为掩,只留着几个精心开凿的洞口。
一行人沿着狭长而幽暗的巷道前行,脚步声在回荡。
巷道的尽头,有一片巨大场地,光照明亮、空气流通,在通风采光方面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原本分散在场地各处的死士们看到了女王的到来,便迅速集结起来,整齐划一地向着伽罗躬身行礼。
不久,伽罗目光扫视全场,直接高声宣布:
“从现在开始,你们这批人将被专门划定为对抗妖族的主力部队。”然后,伽罗伸手引向飞羽道,“这是本王的近卫,名为飞羽,是本王信赖之人,今后,将由他为首领,负责你们的教习与训练事务。”
于众人前,似乎是领头的一个死士行礼。
此后,伽罗再看向身侧令道,“红枫,以后,你便是飞羽的近侍,他在王宫内的生活安排,也由你引导和负责。”
“是。”红枫向后退了一步。
“飞羽,现在起,这些死士将交由你引导。”伽罗向前一步,“他们会绝对忠诚于你。”
“什么意思?”听到这里,飞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问道,“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代为引导,死士的忠诚不可切换。”
对飞羽的质问,伽罗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死士理应忠实于所接受的任务,本王只不过是下达那些必须执行之任务的人罢了。他们未来的走向,你可以自由安排,本王不会插手干预此事。”
但伽罗并不想就此争论,现在,她更在意内盟发生的种种变故。
“过去,内盟便一直互结姻亲,也就现任若明王破了规矩,从外迎娶了一位妻子,也仅此一位妻子,但在孩子一代,他还是选择了继续联姻。
现下,若氏王朝前任大太子失踪,太子储位有所更替,看来,与晴和王国的婚约是必要更换……”
“有一点,你说错了。”飞羽的声音忽然沉闷下来,但很快便恢复寻常,“那婚约,原本就不是给大太子的,所以,没有更换一说。”
“可之前的探子……”伽罗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飞羽充满个人情绪地打断。
“那就是打探错了,内幕不一定是真的,要考虑收到假信息的可能。
在接触你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曾经的层次并不比你低多少。”语罢,飞羽转身,直接向死士走去。
原本,伽罗还想一问他为何能知道这些,但是,作为敌国之人的他知道的更多,也实属正常。
她在看了白彦心一眼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先让我看看你们修习的方向。”飞羽无所谓伽罗是否还在,他现在关注的只有面前的死士们。
很快,死士头领上前,开始了安排。
此刻,伽罗独站在在校场之外,目光投向那个幽暗深邃的洞口。
她很在意飞羽口中所说的层次,如果他并不比她低多少的话,他该是什么层次?之前,是拥有锁魂咒让她自信无需知道,
现在,她的确真的开始好奇飞羽的过往。
毕竟,做出将死士给一个路上捡回来的敌人的决定,说实话,她心里到底没底。就算是锁魂咒已经施加在在他的身上,她也是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冲动。
这一切,原本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参与到后续的对战中,自然要让他融入和接受罗那国的身份,否则互不信任,如何合作?
眼下,只能先观察观察再说了。
一段时间后,白彦心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都干了些什么?”伽罗直接发问。
白彦心回答说:“他分排就列的看了看死士的攻击方式,做了一些简单的纠正。请恕属下愚钝,此人到底来自内盟,我们对他的过往其实一无所知,如此信任他,会不会太过冒险?”
“这当然是冒险。”伽罗默然微笑道,“我没能救下同族,他却挺了过来,因此,我将他作为重生和希望,留在了身边……
我不否认我存有私心。
底线在哪,我分的很清楚,不必担心,我是不会放任和让他做出任何威胁罗那国的行为。”
说到此处,伽罗停顿了一下,又道:
“你要明白,力量差异是直观的,无论是能力还是术力,你们之中恐怕到未来也没有人能取代他的存在。所以,我将他推到台前,也是让他作为你们努力和靠近的方向。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承认的,我们都是困于城墙之外的存在,只是凭着狠劲干劲不服输罢了,不然为什么一直战败?
他便是来自墙内的那个人,我留他在身边是为了之后对付妖王做准备,也是一种警醒。”
“这些年我们多番外战以及妖族的连番滋扰,人员确实不足了,暂且先看他怎么做吧,他会来罗那国,是因为受制于我,也有走投无路的成分,安分也不安分。”
伽罗凝视着白彦心,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忧虑。
“就算有什么想法,现他没有机会,我会逐步给他机会,看他是否接受我们的接纳、忠于我的安排,又或者是暗藏祸心。”
接着,伽罗吩咐道:“从现在起,他的所有相关安排事宜,你务必要记录下来,并每日向我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同时,将我要求你汇报的事告知于他,让他明白我在监视他,可以让他克制祸心,虽然我打算测试他,但我也无意为了这种事去真的引发没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