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客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蓝君就醒来，跑到外面打水洗漱完毕便过来点香诵经，苏见云早已在蒲团上打坐等他。

香火萦绕的两尊神像发出淡淡荧光，苏见云知道是晏孤台与临江仙人。

蓝君在临江观比他还久当然知道这是二位仙人显灵来观里了，他看了苏见云一眼，想着仙人来了，快说愿望！

苏见云不负所望，拱手道：“二位，信已经送到，听蓝君说，本地县令已经安置百姓，不知接下来鬼王还有何打算？”

晏孤台道：“此事急不得，萧瑾还未见到臣子们的奏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人间帝王，我也不能轻易左右他的决策，若有战乱，人间兴盛看的是帝王的智慧，而不是依靠神力来维持太平。”

苏见云若有所思，不自觉地点头，就连鬼王和仙人都无法插手决断的事，他能做什么？

“鬼王所言极是。”

蓝君见苏见云似乎忘了昨天俩人合计的事，忍不住靠近他小声提醒：“哥，仙人榻······”

这时晏孤台问道：“看来是蓝君还有事？说来听听。”

蓝君尴尬的笑：“我······”

他不知为何一和晏孤台说话就结巴，苏见云忙接过话茬：“我们是想这观里太过寒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想跟鬼王讨张床榻，也好让这孩子不用每天躺在破草席上睡，对身体不好。”

“！！”

蓝君瞪大眼睛听他满口胡说八道，明明是他自己想要仙人榻的！

晏孤台笑道：“我道是何事，后院还有几间寝室里面应当有你想要的床榻。”

蓝君在临江观生活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后院还有寝室，苏见云在观里一直待在罐子里，现身也就三天，这三天里还有两天在外面，是没有机会到处溜达发现后院的。

苏见云拱手道：“那就多谢鬼王与仙人了，蓝君还不快谢鬼王与仙人。”

蓝君愣头愣脑的磕头：“多谢鬼王、仙人。”

二人拜谢完，苏见云跟着蓝君把今日的早课做完，不一会天就要亮了，蓝君就要把殿门打开，接着就会有人进入跪拜仙人。

忙完前殿的事，二人开始寻找晏孤台说的后院，蓝君围着临江观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就是没有找到他所谓的后院寝室在什么地方。

他进来坐到草席上非常纳闷的拖着下巴：“怎么没有？仙人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苏见云觉得这事不能按常人的眼光来看，晏孤台是鬼，蓝筱蝶是仙，两人又是夫妻，这本来就很离谱，干出点荒谬的事实属正常。

既然不能以寻常事物看待，那就用非寻常事物看。

整个临江观的大殿里有两尊神像，还有人们拜神用度，左右两边都是桌椅。这是人们进来临江观能看见的，神像后面便是蓝君每日睡觉的草席，两边用屏风隔着，平时来拜神的人不会进到里面去。

苏见云在这两个屏风间来回走了好几遍，看的蓝君不明所以：“哥，你想到什么了？”

苏见云若有所思，一只手指竖在嘴边：“嘘······别说话，让我想想······”

“······”

蓝君立马噤声。

苏见云双手抱懐，嘴上不停的嘀咕：“左进右出，对！就是这样。”

蓝君听他双手一拍惊喜道：“哥，怎么样，想出怎么找到后院了？”

“左进右出。”苏见云拉着蓝君来到神像面前，面对神像道：“这里有两个屏风，我们从左边进去就能找到后院。”

“真的？”

蓝君挠头不太相信，他也从左边进来过，可是从来没看见后院的入口在哪，不免对他的话存疑。

“骗你作甚，跟我来。”

苏见云率先从左边的屏风绕进神像后面，蓝君虽存疑却还跟着他进来。只见他这个便宜哥随手画圈，嘴里念念有词：“太上玄元，原始玉清，天上天下，无幽无冥，上开八门，赐吾华房。现！”

本是一面墙壁的地方立刻显出一道门，看的蓝君惊愕不已愣愣的站在原地。苏见云见有门可以进入便不作他想，二话不说就甩开衣袖进去，留蓝君一人原地发愣。

“他是怎么······？”

苏见云回头见蓝君没跟上，招手道：“快进来，还愣着干什么？”

“来了······”

后院与外面全然不同，一棵高大的绒花树在院中绽放，花瓣落在石阶上，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股柔香。

树下的秋千仿佛在告诉来人，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最爱在这里玩耍。

花树下的石凳应该许久没有人坐过，几间相连的房间廊檐下种着花草，与绒花树一道为这个藏在秘境里的院子增添了一抹俏皮之色。

蓝君满脸惊讶和震撼：“这院子······，哥，你怎么会这些？”

苏见云故意逗他：“你哥我天资聪颖，生来就会。”

“啊？”

他鬼话连篇蓝君才不相信，但对于这院子的好奇大过了苏见云的鬼话就没在追问。

编瞎话骗人的苏见云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完全不提他是怎么看见幢幡伞上的经文，然后照葫芦画瓢，随口瞎扯的。

没想到还扯对了。

院里的房间不多，就三间。

二人一间间的推开房门，其中朝南的那间里面什么都有，茶壶，衣物，桌上的花瓶，靠窗的榻上还有一棋盘，旁边放的全都是经书之类，屏风后的床铺是个双人大床，被褥枕头铺的整整齐齐，此时像是主人不在家。

这显然不是他要住的地方。

苏见云与蓝君看了看退了出去，他们接着到另外的两间房里，这里同样的生活之物俱全，倒不是与那主间似的。

入门便是长榻，长榻上一面矮桌，墙上挂的是一副三清画像，桌上摆有茶壶，隔壁书架摆满了经书，挨着书架里面便是床铺，床铺面前的窗户下便是桌案，这显然是修道之人的居所。

还算能够接受，苏见云这才满意的点头：“今后我就住这里。”

蓝君：“那我呢？”

苏见云把桌上花瓶里的花拿出来闻了闻，已经没有香味。

“隔壁还有一间，应当与这里相同，你去住那间。”

“哦。”

说罢蓝君便去那仅剩的一间房，果然没什么不同的。

屋里东西干净整洁并不需要怎么打扫，在这院里苏见云不用在撑着那把幢幡伞。他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籍，发现一本《道宗记史》，看了前面几眼，说的是从浑沌开始到道祖飞升再到玉皇大帝，三清九曜，十殿阎罗，总之天上地下能叫得上号的神仙鬼怪这本书里都有，不过就是太厚了，他看的眼晕。

本想找找看能不能看到有关临江仙人与晏孤台的记载，现在看来恐怕是为难他了，日后有空了再看。

他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走走。

这里实在僻静，他又不能出去。让他感到不那么无聊的是，他在院子里是能够看见外面的。

绒花树边上的篱笆隔开一条路来，要比外面高上一面墙的距离。

苏见云百无聊赖的坐到秋千上，他从未荡过这玩意，第一次坐竟然发现是这样的感受，来回摇荡的竟这般快活。

他心情舒畅，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蓝君，快出来！在屋里做什么？”

托他的福，蓝君总算睡上床铺，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幻想着要是爹娘也在就好了。他听见呼唤，双手抹了把脸才起身下床。

“苏大哥，叫我做什么？”

苏见云一愣，这小子怎么对他改称呼了？再一看眼眶通红，这是哭了。

“别老是待在屋里，你看这有秋千多好玩，要不坐试试？”

蓝君撇嘴道：“这么大的人了，谁还玩这个？”

苏见云逗他道：“说的好像你七老八十了，我这么个年纪玩一会怎么了？犯法？”

蓝君自认为自己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固执道：“我才不玩，你玩吧，我推你。”

“那也行。”

秋千一起一落，苏见云道：“你知道关于鬼王和临江仙人他们是怎么一个成仙，一个成鬼的？”

蓝君一边推他，一边惊讶道：“这里的人都知道的故事，你不知道吗？”

呃······苏见云自问，我应该知道吗？他也就做了五年的鬼，从罐子里出来才三天而已，还来不及了解这么多神仙鬼怪的事。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蓝君叹道：“也是，你才从罐子里出来，这要是人的话你还没满月。哪里知道这些？”

这没大没小的言论震的苏见云牙疼，举起一只手装腔作势的捏诀吓唬可怜孩子：“臭小子，是不知道你哥的厉害吗？”

“哥哥饶命，小弟知道错了。”

蓝君认输往后面躲：“我这就告诉你······”

“相传鬼王与临江仙人本是夫妻，二人一同修道，志同道合，历经劫难，可是在最后临江仙人飞升时天显异象，白昼七星，大雨足足下了一个月，接着海水倒灌，淹淹没了邻海的数十座城。就在这淹没的城池北方却在遭遇大旱，同样饿死几座城的人，这样一来整个国家也就死了一半的人。仙人也因此遭到天谴，惩罚她用自己的修为弥补过错，不过灾难太大，仅她一人无法赎罪。鬼王便接下这天谴，与她一道受九世苦难，每一世都要潜心修练用自己的修为，为人道祈福，最后终于偿尽天谴。一朝飞升，百花齐放，凡人见此竟争相许愿，后来愿望都成了真，于是就有了临江仙人观。历经九世天谴才飞升成仙，而鬼王甘愿为鬼，是因为他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天道效力。”

所以这个神仙不当也罢？

苏见云对此表示很难评，凡人修道到底是在追求什么？长生不死，未必。大道无情，未必。

他摇摇头清除烦人的思绪，淡淡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仙人慈悲，鬼王洒脱，当受凡人供奉。”

“嗯。”

蓝君在他身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