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都听得入神了时,雷野还又声情并茂地来了句:“你们猜怎么着?”
莫离和贱奴都齐刷刷地一摇头。
雷野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道:“我的天爷啊,那里居然是一家特别有名的男娼馆!嗨呦当时在京中就是数一数二的,和好多官家都有关系。
“我以前虽也是到处瞎混,但也从没想过要沦落到这种地方,可还没几天我就认命了,那就是个进去了就再也甭想出来的魔窟!他们那阵仗、那手段,是个人都别想反抗下去,何况我才多大,又何必再自讨苦吃呢?不过还好,他们原本也没想要我作那个,就是想把我训练成打手、苦力一类的,否则就我这姿色,还不得把客人全吓跑喽?”
莫离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觉不太礼貌地赶紧收去了,却见雷野毫无怏意,反还对他能有这种回应很嘉悦似的,再道:“我想着啊‘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老子将来翅膀长硬了再说,我便先那样老实听话地混着,又过了没几天后,嘿嘿,寒烟就来了。
“他光这来的就是那么与众不同,既不是被穷苦人家卖进来的,也不是像我这种孤儿被掳进来的,而是被一伙官兵大张旗鼓地押进来的。那年啊寒烟才七岁,我只能说,他天生就不是个凡人!那模样、那性气,这世上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个!”
莫离有点惊讶雷野原来只比萧寒烟大四岁,他长得实在太成熟了,又留着一脸络腮胡,看上去都像快四十岁了……
雷野继续说道:“当时他虽面黄肌瘦、精神恍惚的,可什么也掩不住那太过漂亮的小模样。尤其是那性气,你们铁定没见过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能早熟、顽强成那样!
他就像条又能干又凶狠的小狼,一次次地和那些可怕的龟公们拼命搏斗着,把我们那群少童都给震惊了,吓傻了;我能看出寒烟以前肯定受过良好的武学教育,他是有身法的,动作敏捷、招式正规,每次都是直到不行了时才会疯了般的浑踢乱打;当然那也没用,最终都是被那些恶棍们毒打一顿。
可他就是那么的绝,怎么打都打不伏,怎么打都不会有一点求饶,不会有一点顺从。
我知道那些恶棍们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刚强的主儿,到了哪个还不是被驯得服服帖帖的,可他们就是没见过寒烟这样的崽子,就连他们也都给震惊到了,一次次地铆足了劲要伏下他,一次次地以铩羽收场!
“你们能想象出来吗,在那样一个黑恶势力满盈的魔窟里,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就敢和一窝的恶魔对抗,而且是始终如一、不死不休地对抗,那会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境况?
他被收拾得惨绝人寰,我至今想起来都心惊胆颤。那些恶棍们后来都被磨得也不急了,调*教他反倒成了一种别致的乐趣,天天在他那么个又漂亮又扛糟的人偶身上,尽情施展着他们那多得是的手段,玩得不亦乐乎。”
莫离都不敢去想贱奴的感受,因为就连他,心中都早已翻腾起了一重重酸热的巨浪。
雷野也情绪激荡道:“寒烟很快就当之无愧地成为了用于儆戒我们的榜样,又成为了那整个院里的名角!哈哈,我们这群小子可被他害惨了,本来就没有敢反抗的,却还是时常要被召去上课,围观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调*教,虽然我们那些恶棍主子们每次也没能教育好他,可也让我们确实受到了深刻的儆戒,再连半点不老实的念头都没有。我吗还算个胆大的,别的小子好多都被吓哭过,还有那尿裤子的呢!
“你们别看寒烟如今还会变变通、说说笑的,那时候他就是个死硬死硬的犟种,一点都不肯识时务,一点都不肯来软的。他非但是无一例外地不顺从,还只要逮着一点机会就往外跑,简直就是在竭尽全力地找死啊!
他呀,也就是实在长得太漂亮了,谁见了谁希罕,更别说我们那些主子们了,人家那眼光多老辣啊,一看就知道他将来肯定是一棵参天的摇钱树,不然早就给打死了。
“嘿呦我们那些主子们本事就是高,手段那叫一个博大精深,对他还免去了许多怕给搞残的,就已经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把我们观看得都眼花缭乱、头晕脑胀。各种姿式的捆法、吊法,皮鞭、竹板,伤口撒盐、冷水淹呛等等都是家常便饭,还有什么夹子拧、锥子扎,香头烫、烛火燎……噢对了,他们也有一种上好的伤药,虽然远赶不上咱重生粉,但也可以叫人不留疤疤。寒烟啊,那么小小个身体,居然就能享受下那么多我说都说不完的花样,那娼馆创立以来他也就是独一个了,真是够有福的!”
莫离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时萧寒烟冷酷俯视着华飘羽的样子,心中似很讽刺地道了声:“怪不得他能成那么个魔鬼。”而随即,他的心就像哗啦一下迸裂了,分明得自己都无法否认的,为那个魔鬼感到——心碎了!
雷野却越说越兴奋:“后来就连那些早接客了的倌儿们都跑来补课,和我们一起观看寒烟,一个个都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对寒烟那叫一个惊艳,把他喜欢得啊,恨不得他每天都能给他们演上两场的!哈哈,寒烟这一辈子,真是无论到哪儿,都是个万人倾倒、倍受追捧的名角!”
莫离感到他紧挨着的贱奴微微颤抖了起来,忧急地一看他,握了握他的手。贱奴对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没事,就又赶紧关注向了雷野。
雷野大吸了一口颓烟,笑道:“那些往事啊真是刻骨铭心,历历在目,这回忆起来还怪有趣的。
“有一次,寒烟又被关到了院子里的一个狗笼子里,那里面全身就只能蜷着,站也站不起来,躺也躺不平展;一关就不定是几天,日以继夜地熬着,也不给吃喝。本来这也是个平常事,没什么可在意的,可那第二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就像脑子也灌进水了似的,大半夜的不睡觉,傻乎乎地扒在窗子上盯着外面那个狗笼子,盯着笼子里那个被大雨狂浇着的受尽折磨的小身影,忽然就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
当时夜色已深,天气又坏,院子里根本没别人,我就揣着自己留下的一个馒头,溜出了屋去送给寒烟吃。可那死小子,看着都快没气了,居然还是那么的厉害,我刚把馒头伸进那铁栅里,他一把就给我打飞了出来!气得我差点没背过去,还不敢声张,只好吃下那哑巴亏又赶紧溜回去了。
“寒烟那时候啊,就是不接受、不亲近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是一种仇视的态度!
“就在那不久后,寒烟又被揪出来调*教,当时那两个龟公竟也和他一样不长教训了,还能疏忽了他这恶狼崽子不是次次都要反抗的吗,一人那魔爪猛然就被他咬了一口——唉呦说实话我可真头疼,寒烟怎么就老是要来他那一套呢,明明都是没球用的,只能让自己更惨而已!——此次的情况比较严重了,他把人家那块肉都差点咬下来。那个龟公当时就疯了,操起了一根纵是个强壮大人都受不住的大棒子,彻底失控地照着他就往死里打。
寒烟那阵子已被折磨得没多少体力了,很快就被打得一塌糊涂,左右乱滚,一条小身体上全开了花,烂糟得惨不忍睹。他也挺神的,一直竭力地抱着头,我就纳了闷了,他明明就是那么可着劲地找死,这会了却又这么怕死了?
“我这个人吗,从小没爹没娘,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了口吃的啥都干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喽,只是以前挺爱学那些江湖好汉们讲个义气啥的,可也远不至于为了个萍水相逢之人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啊。在那种地方,谁如果敢帮寒烟,那不是菩萨,就是疯子!
我能是个菩萨么,那就只剩疯子了,我他娘的那天还就是疯啦!其实是我早觉得寒烟太可怜了,而且那模样和性气也太招人疼了!当时我眼看那样下去寒烟就只有死路一条,就气冲霄汉地冲了上去,义薄云天地护在了他身上!
哈哈!周围好多人都惊呼了起来,不知道我是在作啥,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满口瞎叫:‘他还是个小孩呢!你打我,我这半大小子皮糙肉厚!’”
莫离都深为感动时,却见他甚是嫌弃自己地骂道:“妈的!我怎么就能那么恶心呢?
“之后的情况就是一团混乱,嚷嚷什么的都有,还有起哄叫好的呢,那个龟公更是破口大骂,狠劲地毒打我们。寒烟又拼命为我挡,把我烦得要死,一个劲骂他:‘就你这么点小屁孩还要逞能呢!老子用得着你护吗?’……
你们可不知道,寒烟小时候几乎不说话,当初要不是他挨打时实在痛得不行了叫过两声,我都以为他是个哑巴。那时他也就是不管我说啥骂啥他都一声不吭,只管往我身上护,我们俩一边挨打一边还要彼此纠缠,那满地乱滚的样子一定好看极了。
就我拖延下的那点时间,有人把大管事给叫来了,大管事把那一帮龟公都臭骂了一顿,说他们怎么整治寒烟都可以,就是不能给整残整死喽。最后我和寒烟就被胡乱上了些药,一起血糊糊地给塞到了那狗笼子里。
“咱是老天就给生了副大骨架,硬挤在那么个笼笼里,浑身简直都像要窝断了般,还有那么多伤,以前虽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可也从没那么难受过!寒烟这死小子倒落了个安稳!他啊真是从小就那样,什么苦都能吃下来,每次被打那么惨也不见有啥特别的表情。当晚他就靠在我身上,睡得那叫一个安稳,哼!唉!怕也是自落到这地狱里后,第一次才睡了个安稳觉,那模样才像是个七岁大的人儿,特别可爱,特别心疼。
他就睡那么熟,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活像一放手我就能从那笼子里飞了似的。我是整宿的连一刻也没睡着,他可倒好,还直做梦呢,叫了好几声‘爹爹’,还叫了一声‘乳娘’,过了好久后,又叫了一声‘娘亲’,唉呦那声音,又软又惨,别提有多好听、多感人了!我被这死小子搞得,白给他当了一夜肉枕不说,还想起了自己那活活穷死病死的爹娘,竟然直想哭……
“我是深谙了寒烟以后才知道,他就是那一次心里便有了我,将我视为了可以接受、可以亲近的人。也是!自寒烟进了那个地狱后,除了我,还哪有人关照过他半分?尤其是那帮恶棍,别说恻隐之心,就连一点人性都没有!把一个才七岁大的孩子啊,就那么可着劲地折磨!个个恶毒得哪像是人生的、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