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陈翥。”浑身黑地小恶魔张开嘴,虎牙尖尖,可惜是个皮球,浑圆的身体,再邪恶的表情都只显得诙谐。
陈翥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面对这个东西还是愣了愣神:“你是什么物种?脸怎么在肚皮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话毕,死而复生的愉悦立即涌上来,新生的味道!空气美妙,他熟稔地摆出一副天骄的神情,不屑地仰起头,变脸速度堪比川剧演员。
“哎呀,某人刚从鬼门关回来,便这么有力气了!小的佩服!”皮球也不知道什么构造,没嘴说话倒是溜,语气也让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给他一拳。
陈翥不爽起来,下意识朝腰间探去,空落落的地方又充盈了,他笑起来,不自觉地做出练习千百遍的动作,流水的抽剑。死去多时再会,过去师父教他使剑的记忆也在眼前浮现,像见了故人,又感动的流下泪水,杀意大减,软绵绵地向那恶魔砍去,恶魔轻佻地向他招手,在剑尖靠到他的肚皮——脸时,它咯咯冷笑:“小翥子!再用力点!”
陈翥的剑,就这么从这欠揍的家伙身体穿了过去,造成了零点伤害。他那傲然抬起的头,此时也因出剑低了下去,皮球见此更是喜悦:“小翥子!对你哈爷爷就该这样恭敬!哈哈哈!”
“……哈爷?”他知道结果,没什么感想,仅有的好奇化作嘴里吐出的这两个字,怎么说怎么别扭,白面上顿时起了褶皱,可他转念想,不好,我还要看师尊什么情况,这东西来路奇特,恐怕和我的重生有关系,而且性子不好,和它耗在这里,我今天就过完了。
于是他将注意力从它身上移开,观察四周,此地颇有些熟悉,他们在围墙旁边,上面高高挂起的旗帜,一个“铁”字正正立着,他顿时意识到是门派下面的乡镇,心上盘了盘路,不作声,趁着这相声演员自矜,收了剑,使了轻功连忙走了。
等到古玆塔夫回过神来,云光晦暗,离去的风已飘到了山脚下,因为飞得快,空气打面上发痛,眼泪不停。雪上加霜,别梦依依。曾经习以为常的景色,都让他想起师父,想起死亡前的一幕幕,如幻灯片,泠泠闪动。
“阿谨,你这弟子有什么好看的?快陪我玩!”这是他在无意识中的记忆。娇蛮的少女不知怎么破了门外的阵法,贸然闯入禁地,打断了他突破的关键,然他未察觉。突破需要全神贯注,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他是当今天下最年轻的元婴,毫无疑问的天才,若不是为了他的师父,杜谨,铁河宗最年轻的长老巩固地位,陈翥绝不会如此隐秘而简单地突破,导致自己的死亡。
“公主,望你勿要打扰他,这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我发誓,等我一刻钟,我这辈子的时间,我都给你……”杜谨连忙睁眼,拿出那幅温柔似水的面具,霎那间冷汗涔涔,他双目中,两人的模样,都在黑暗中发光,他却不能动一步。离开,小翥有神形俱散的危险,不离,这位当朝受宠,天赋极高的公主发怒,他可能面临社会权贵的愤怒。
两难的问题,他抉择不定,又闭上眼,不愿再看,脑子飞快转动,心中苦焦不已。
他花了几秒追忆起自己的经历,从小一直在恨,恨自己天资平庸,才略无多,全身上下只有皮囊出众,见人便被夸美人,被人里里外外不好意打量,他是个骄傲的人,却也只有忍住,强颜欢笑,父母只是平常人,经济上能扶持,然里外世界不是一个,除此之外,帮不了他忙。
在这地方,他费了整整一百年,才入了元婴的道,这速度只能算普通,在强者如云的铁河宗,得不到宗门的重用,可这是他想破了法子出头,费劲心思学了一堆才艺,不断从其他地方找补,用天地法宝、奇珍丹药补上来的元婴!他不甘心自己的平凡,却也逐渐接受。为了这孩子,因不愿他受委屈,杜谨更是变本加厉。修仙的原因,他们比常人多活了几百岁,杜谨活了这么久也清醒,知晓自已修为历程已到了末尾,难再提升了,他能做的,只能是给徒弟铺路,出卖了自己唯一说的上的皮囊。
这位公主,结交不久,也是他修仙路上的垫脚石。
他用脚想都知道小翥更重要,小翥不仅是他在这世界唯一信的过的人,若是突破成功,一个天人对于宗派而言,极为重要,这辈子,小翥就可以出头,不用跟着自己这个窝囊废!讨好眼前这个人,虽有用,但已不多。
他下定决心想得美,可这女子不乐意,“我不想要你的一辈子!我想要的是现在!你这徒弟有什么好的?贱命一条!两天没见你人,快和我出去玩!”她立即动用武功,动作麻利,把杜谨从打坐的台子上拉下来。杜谨护法了两周,精疲力尽,没做防备,此番径直摔在地上,他修为不精,更是吐了口血,然少女好似没心没肺,像拉木偶玩具,拖他出去,杜谨被打断本就生了火气,知道她的意图,气的双目怒瞪,心上起了杀意,他掐手,手上动作很快,洁白的丝线传入地下,阵法争分夺秒地布置。
“姐姐!”李曼季费力的拉杜谨的领子,朝外喊,“你来处理!我带不了他!”
李越能等候在走廊的拐角,话毕立马出现,沉默地靠近。她和妹妹珠光宝气,侬李般艳俗的形象上很不一样,更加朴素脱俗:略挽发髻不着簪,一身黑白道袍,背上一柄大剑。不过同样二八年华,芳心暗许,边走边说:“谨兄,对不住,冒犯了你。我有话想和你说,曼季知道了一直在找你,她学过阵法,你知道她某些方面天赋出众……”
越能在男子面前蹲了下去,细声细语。李曼季性子急,本就等不下去,看他们磨叽,眉头一皱:“废话什么!我要出去,姐姐走路好慢!快点背他出去!”她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跺脚多次,并未控制自己的蛮力,修为磅礴,把杜谨布阵的力量压下去。
他被反震之力伤得又吐了口血,止不住耳鸣:“越能,我徒儿陈翥还在闭关突破,”杜谨苦笑,他自嘲地想:这就是出卖皮囊的反噬,可他别无选择,费力地抬起手,指着神情痛苦的陈翥。刚吐的血在衣上,冷得打湿了他的双眸,泪眼朦胧,他动情的望李越能,“帮帮我,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没力气帮他了,算我求你,你提出什么都行,你不帮他,他会死的……”
越能见他这般模样,恋情澹澹,迅捷地起身,点头示意,从曼季手中接过他,扶他起来,靠在他耳畔:“我答应你,你先和我出去,把话说完,曼季的性子古怪,不听到末尾,不会允许你我走。”
杜谨已经听不见了,他看见少女点头,知道事情有转机,不安的回头望,陈翥全身发抖,而自己阶下囚一般,无力回去,他怅然挤笑道:“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