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像是逃一样迅速离开了食堂,到了开阔地带,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寒日里的晴朗,无风,易梦蹲在一个有光线的地方,肚子咕咕叫,心里憎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连顿饭也吃不上。
“你在这干嘛?”李昀咬着个包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蹲着的易梦,“你不吃饭吗?”
“饭,饭卡丢了。”打死她也说不出在食堂被人推了一把这么丢脸的事情。
“这样啊,那你这顿怎么办?”
“没事,饿一顿不碍事。”
“那可不行,容易胃病,我外婆的胃病就是饿出来的。”说着,李昀撕下一个包子的一半递给易梦,“这半没咬过,将就着吃吧。”
易梦犹犹豫豫不肯接,也不知道他是吃过了拿个包子当饭后点心,还是这个包子就是他的口粮。这要是后者,那她不就造了大孽了吗?
见易梦不接,李昀皱了眉头问道:“嫌弃我?”
易梦连忙摆手,“不是。”
李昀一把将半个包子塞进她的手里,那就拿着。
易梦手里拿着那半个温热的包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香菇肉酱馅的,还挺好吃。
微微填了肚子,易梦返回教室看书,饭点还没有结束,教室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刚刚吃包子的李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师为了提学生学习精神,特不允许把教室窗户关拢,现在的教室跟寒窟也没什么区别,一阵阵寒风吹的易梦内心是无尽悲凉,也没什么心情看书,索性把帽子一戴,手往袖口一插,扑到了课桌上就开始冬眠。
忽然,一丝温热的气息从她身边传来,易梦从黑暗中抬起头,只见桌子上放了一杯插了吸管的热奶茶,以及一个包裹完全的汉堡。
杨钟离顺势从她面前坐下,轻笑道:“不饿吗?”
易梦面无表情:“还行。”
“食堂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找了赵曼菲,她不会找你洗衣服的。先吃饭吧,班主任提前告诉我了,高二下学期晚自习要延长到10点半了,饿到那时候你受不了的。”
易梦吸着奶茶,有些闷闷的说道:“她真的绊了我,你信吗?”
“信啊。”杨钟离说:“她那个人,我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不过易梦。”
“怎么?”
“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别闹了,上个学期那个样子就够难看了,没完没了的话你还怎么学习?”
“又不是我要闹。”汉堡的厚实感塞满了整个口腔,让易梦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冲。
“我知道。”杨钟离安慰的说道:“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说明白了,她之前英语听写好几次不过关都是周莉君拜托我才替她隐过去的,要是她再不依不饶的,以后我就秉公办事,按照她那个听写,一个星期她最起码得扫三天地。她答应了,以后别搭理她了。”杨钟离是高二这一年的英语委员,平时英语不过关的名单是由他拟好交给卫生委员,这中间能划多少人还不是看他操作。杨钟离能在这半个学期就获得那么多好人缘的方法,无不在于此了。
也是奇怪了,本来家里有外教的赵曼菲上个学期英语成绩相当可以,不知道怎么的,期末就考了70分,一落千丈,现在听写都是勉勉强强。
“真的?”
“真的。”
其实不用杨钟离说,易梦也不会想去搭理赵曼菲,她是一个意识有些奇怪的人。就像以前初中读生物书上时说,生命总能找出路,她面对生活也自有一套办法。从小妈妈就经常骂她,做生意的人性格泼辣,咒骂的语言也是毒辣的不行,她总是忍不住便回还嘴,然后就是一阵狂风骤雨的毒打,以此重复,基本上就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时间久了,她便想出了一套办法,妈妈又开始骂她时,她便在脑海里虚构一片空间,她躲进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妈妈问她什么,她都“嗯”“好”“错了。”
渐渐地,她虽然还是常常挨骂,但挨打的次数就明显减少了。对待赵曼菲,她也不是不行。
“易梦。”杨钟离把奶茶推了过去,支吾道:“上次那个事情,我,我不是故意的。”
提起难堪处,易梦吃汉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食物含在嘴里,正好替她遮掩了现在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见易梦沉默,杨钟离又急急解释道:“我是因为喝多了,口无遮拦,而且我以为你和李昀谈恋爱,所以......”
“所以怎么?”一口食物咽下,有点干,她没有去拿奶茶,而是瞪着双眼愣愣看着杨钟离。
“对不起。”杨钟离垂首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易梦表情淡然,笑笑说:“我要是敢谈恋爱,我妈一定会打死我的。哦不,先断腿,再打死。”
“那如果我们够小心呢?”这没由来的一句瞬间让两人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冬日夕阳的余晖照满了整个教室,那些光正好落到了对面少年的脸上,易梦死死盯着那些光,头脑里则是各种风暴不断盘旋俯冲,努力搞清楚他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教室里就陆陆续续走进了吃过饭提着小零食的同学们,人一多,易梦的大脑就更死机了。
“我先走了,一会要英语听写,这次我念后30个,记住了啊。”女孩木木的微表情让杨钟离觉得很是好看,轻轻拧了一下便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易梦捂着脸颊,歪着头,一团浆糊的大脑终于重启了显示器,而上面开始反反复复重复四个大字——称心如意。
杨钟离的谈判很是有用,从那以后,直到期中考试结束,赵曼菲对她都视如无物,易梦的世界安静下来,连带着成绩都上升了几名。而她和杨钟离,自从那天以后,关系恢复如初,还问她以后大学打算去哪?易梦想了想,说以后应该想去西南,在海边生活了17年,人生第一次的远行怎么也得选个自己舒心的。不过以她这种半瓶子水的成绩,最好的指定没希望,到时候报考一所差不多的大学,能选个喜欢的专业,她也可以出去喘气了。
“你以后肯定就那两所了。”易梦笑笑,按照他这个成绩,她妈那时候肯定得妒忌死。
“也不一定,我爸希望我考人大,论政法要比清北好得多,那里他有熟识的教授,有利于积累人脉,读个两年再出国交换,他们已经找人向德国寄去了推荐信,今年暑假的时候要出国参观学习。”
“看来你已经被安排好了。”
“或许吧,我爸那人还是有点野心。不过我觉得,西南政法也不错,是吧?”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没法再多问。杨钟离突然将身子俯低了点,他想说些什么,却在余光瞥到走过来的身影后顿住,什么也没说,只有唇角微微掠过她的发丝。
今天天气好像有点阴,这人脸上好像也有点阴。
晚自习时,易梦注意到了他身上很久没有看见淤青,早听说这小子在外面打黑拳赚钱,名不虚传。
“李昀,期中考试你又是第二,以后有想考什么大学吗?”打成这样都没影响到成绩,莫非真是什么天才?
李昀没有说话。
她半开玩笑的莞尔笑道:“你那么能打,干脆就去当警察好了,那些打你的混混你可以抓起来。”
易梦是从来不相信李昀会走弯路的人。
“干嘛那么关心我的事?”
迎头撞上墙,易梦自讨没趣,果然不能太装熟,嘟囔着转过身翻书:“那我不关心了。”
察觉自己语气不好,李昀沉默了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桃子推过去。
“水果店婆婆给的,上次看见你买了一袋子,我不爱吃桃子扔了可惜,你吃吧。”
易梦:其实她也不爱吃桃子来着,但......
“谢谢,我带回家吃。”
次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那颗槐树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指挥着自己孙子爬上爬下摘着槐花,初夏的槐花蜜最是适合包汤圆。
嘈杂声吵醒了本就睡得浅的易梦,探出个脑袋,看清楚情况正要缩回去,“易妹妹啊。”屋檐下另一个老人叫住了她。
那是住在对面2楼的赵婆婆,孙子前年考上了大学,儿子儿媳去了北京工作,现在成了空巢老人独自一人居住。
“怎么了?”
赵婆婆拄着拐杖,缺了颗牙的嘴巴紧缩的厉害:“你帮我摘摘槐花好吗?我年纪大了,摘不得。”
“好。”易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一向是比较有爱心的。
于是,易梦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爬上爬下也摘了一篮子槐花。而代价就是,数学课挨了数学老师三个粉笔头才醒,“考不好更要学,数学拉了分,语文再好有什么用,好的大学上不了,人生一步之差就是万丈悬崖。”
听着数学老师的批评,易梦羞愧的低下了头,看着尽是xxxx的数学试卷,面上不禁发烫。
或者,她应该试着努努力。
几天后,易梦回家时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赵婆婆喊住了她,她从椅子后面挂着的小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那是新做好的槐花蜜。
“我放了好多蜂蜜跟冰糖,甜的很啊。”
易梦没有推辞,笑着接过那罐槐花蜜,这是她应得的。
看着眼前年少的女孩子笑,赵婆婆也忍不住笑,还是年轻好啊。“女孩子就该多吃甜的,吃甜漂亮。”
初夏的阳光不算太盛,易梦对着太阳转动瓶子,细腻的槐花蜜在阳光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这一定很好吃吧。
她轻轻抚上自己脸颊,好像当初那种铁锈的味道又再次返潮,又一点点退去。
“谢谢您。”
上楼以后她把那一罐槐花蜜分了一些在小瓶子里,这个东西,还有一个人很喜欢吃。
次日早自习前,易梦刚跨进教室门,还没瞧见杨钟离的影子,就发现班上的都围在黑板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