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宵禁,寒风席卷着整个皇城,今夜没有星辰也没有明月,没有夏虫和秋蝉,也没有树叶涩涩作响,寒冬已至,
有的只是巡逻的侍卫身上铠甲随着整齐的步伐锵锵作响的声音,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养心殿灯火却亮着,本应歇下的皇帝此时披着披衫坐在书桌前,屋里很安静,只有骨节分明的手指翻书的声音和时不时传来的碳火炸裂声,皇帝就坐在那里面色阴沉的看着书,殿内跪着两个青年,一个睁着一双漂亮桃花眼低头看着那绣着苍龙的地毯,薄唇紧闭表情淡漠,另一个眼神清明鼻翼挺直,好奇的打量着殿内的程设与面色阴沉的皇帝 那眼神要是落在哪家女郎眼里简直是摄人心魄。
他们快跪了一个时辰了 ,从请安到现在,皇帝一句话都没和他们说,也不让他们起来,他们也不敢主动与皇帝说话。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大抵是皇帝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这才往下看了一眼两个青年“到流金河寻衅滋事,阿煜,皇家的体面也容得你这样践踏吗?”
南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跪着,等到皇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听到他音色冰冷的说了一句“我本也不愿沾你这皇室体面。”
皇帝听完面色有些难看道“放肆!”
这时一旁跪着没说话的王霄瑜才来打圆场“陛下恕罪,殿下这怕是跪的久了有些不清醒,天家威严,殿下年少不能免俗出去寻些乐子也属正常,民间俗语有云人不风流枉少年。”
周越这时才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朕还没说你,你倒是胆子挺大,皇子伴读,他行有劣迹,你不言劝还助纣为虐,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王霄瑜笑了笑道“我觉得陛下会让我滚回去睡觉,不想见我了。”
周越挑起一边的绣眉,脸色也缓和很多,颇有兴趣道“何以见得朕就会这样放过你们”
“陛下让影卫去接我们,想必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您让我们跪了这么久不就是觉得轻易放过我们有些意难平吗,这两个时辰算是小施惩戒,要是方才殿下不曾顶撞您的话只怕现在我们已经出了这养心殿了。”
“哈哈哈”周越看着两个青年笑了起来“不愧是王太傅的独子。”
说完又看了看南安,只觉得这小畜生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顽固不化,越看越不顺眼,最后也是别开脸不去看了,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这时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跪下来给行了礼“陛下,公主殿下到了。”
周越捏着自己的眉心道“带她进来。”
今日初雪,天气冷的厉害,周凌用过晚膳后便早早的歇下了,断断续续的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青年南安在承庆殿武剑,他舞的极其认真,那常年苍白的脸也因为武剑有些累有了些血色。
舞完之后,他来到了周凌面前,一只手拿着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慢慢张开,手心里躺着一朵粉色的海棠花“阿姐,送给你。”
周凌看了看他手里的花又抬头去看他笑盈盈的模样,南安很好看,一双桃花眼里潋溅着星辰般的光芒,看着他的眼睛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拿那朵花。
突然窜出了几个侍卫一把将他按住,那手里的海棠花也掉到了脚边,耳畔传来皇后暴怒的声音“逆子!”
说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将一个冰凉的东西送到了周凌手里,她在周凌耳畔说“杀了他。”
周凌低头看自己的手里的东西顿时心口一凉——那是一把剑,她摇了摇头去看皇后“母后,不可以,父皇会生气的。”
皇后扬起一边殷红的嘴角冷哼一声“你是怕你父皇生气,还是你根本就下不去手”
周凌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我没有。”她看着南安明亮的眼睛,想着他为她做的一切,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还有谁会这样把一颗滚烫的心捧到她面前来。
皇后在她耳边蛊惑道“杀了他。母后就相信你对他没有情意”
周凌摇头“没有,我对他没有情意。”说着她走上前,手不住的颤抖,她鼓足了勇气将剑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献血顺着剑一滴一滴落下来,染红了脚边的海棠花。
她吓得松开手不住的往后退,她看见南安在笑,在宽慰着她说“阿姐,没事的,不疼。”他的嘴角全是鲜血,眼神也开始涣散,但是他还是盯着周凌,温和的笑着。
她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她第一次觉得她要失去南安了,她努力的喘息却不敢去看那血泊中的青年,一行温热的液体流过她的脸颊,她哭了,她看着自己满手的献血哭了。
待她从梦中惊醒时,眼角湿了,她抬手擦掉了眼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有慢慢的吐出来。这不是一个梦,这是她最怕的事情,而且要变成现实了。
寝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宫人走了进来隔着床帐跪下“殿下,皇上召您去养心殿。”
周凌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周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随传话的公公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事,在路上时便问了一句“公公可知此去何事?”
那太监也是个眼尖的,平日里皇帝对周凌的恩宠也是看得出来的,对周凌可谓是有问必答,便老实说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只是今天晋王殿下犯了点事现在还跪在养心殿呢,太傅的公子也在。”
“可知是犯了什么事”提到南安周凌不由得多问一句。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话间已经到了养心殿“公主殿下稍后,奴才去禀报。”
“嗯,有劳。”
那太监进去不久又出来给周凌开门,偌大的殿内就只有三个人,高高在上的皇帝,和跪在地上的两个青年,周凌远远的看过去目光在南安身上停了少许,才上前请安。
周越抬头看她“阿凌来了,起来吧,这么晚召你是因为有件很难办的事 ,父亲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凌俯首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晋王今晚去了花楼,与楼里的花客动了手,这件事被吏部侍郎刘忠才碰到了,有关皇家颜面与晋王清誉,着实让朕头疼啊。”周越边捏眉心边说。
“父皇,此时有关阿煜名节断不能穿出去,刘大人分得清轻重应当不会说出去,到是这花楼里的人……”周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道“儿臣认为这流金河奢靡无度早应整治,还请父皇下旨整顿流金河。”
周越挑一眉毛颇为意外的问到“那依阿凌之见谁更适合去做这件事呢。”
周凌回头看了看南安道“儿臣觉得晋王殿下可担次重任,一则将功赎罪,二则有晋王整顿他日流金河若传出什么不理阿煜名节的话也就不会有人信了。”
周越点头道“嗯,吾儿思虑周全,那就这样吧。”说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道“都起来滚回去吧。朕乏了。”
三人齐齐退出了养心殿,周凌走在前面没说什么,直到南安追上来喊了一声“阿姐”
周凌听见便停下来,转过来看着南安还有伤痕的俊脸,想起那花楼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突然抬手给了南安一巴掌。
那人挨了一巴掌也不躲,有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周凌也看着他,眼里几分怒意,她没骂过人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荒唐!”
说完便转身愤愤的走了,留南安在原地吹着寒风目送她。
王霄瑜在一旁目瞪口呆,等周凌走了后才凑过去同情的拍拍南安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便抬腿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