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个性英雄 第80章 第七十七章

不知为何，男孩一直紧抓着赤谷的手。

照理说这是不可能的，考虑到对方看上去一副好像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但现实就是如此，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钳住了赤谷海云的手。

她只好一路跟随着担架来到山脚，直到男孩即将被送上救护车时，他还是拽着她不放。

“别走……”他用那双漂亮的、充满了脆弱的眼睛看着她，“你要消失了吗？”

“我不会消失的。”她耐心地回答，“等你好起来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你撒谎……”男孩沙哑的呜咽像钟摆一样轻敲着她的心口，尽管嘴上拒绝，他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只是不住地喃喃着，“你要消失了，要天亮了，我要醒过来了……”

“对，你要醒过来了。”她捋开男孩的头发，在他额前轻轻地烙下一吻，“醒过来之后，你就能见到我了，好吗？”

那个浅吻像是带着什么魔法，男孩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像是一个发条用完了的木偶，怔怔地看着她。

“真的吗？”他轻声道。

“是真的。”她亦认真地回应。

“是吗？”说着，男孩似乎陷入了某种缥缈的情绪中，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真好啊……”

见情况趋于稳定，医务人员立刻涌了过来，将男孩团团围住。赤谷被他们挤了出去，只能依稀看见男孩被戴上了更专业的急救工具。氧气罩下，男孩的脸被遮去了大半，阖着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安静，好像他并非亟待抢救，而是躺在一条小舟上，在玫瑰色的海洋里静静休憩。

赤谷眨了眨眼睛，救护车的门倏忽关上，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逐渐远去。

相泽站在她身后微微挑眉：“认识？”

“……嗯，见过一面。”

赤谷将那段迷迷糊糊的记忆从大脑中调了出来。或许是发烧时脑子不太清醒的关系，她对当时的事一直没有多想，如今将那几句对话的逻辑梳理一下，再结合刚才的情况，她发现了一件事……

对方一直勤奋地打工攒钱，不远千里都想要见一面的对象，似乎、好像、也许……就是她？

想到这里，赤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崇拜者，甚至是对自己有着特殊迷恋的人，但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很让人愉快，如今竟然能见到如此正统的粉丝，反而让她此刻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无措。

“总、总之人质已经成功救出，现在只剩下白井学长了。”她有些生硬地咳嗽了几声作为转场，试着让心态恢复到专业水平，“老师有找到敌人离开时的痕迹吗？”

她这次的演技意外的差劲，好在相泽也没有深究，从善如流道：“神社附近还能找到，到灌木丛茂密的地方基本上就没办法辨认了。”

“踩在矮灌木根茎的缝隙处离开吗……倒也是一种比较方便的做法。”赤谷沉吟片刻，“恐怕这里已经没有太多调查的价值了。”

相泽挑眉：“你有其他想法？”

“有，但不确定是否有用，得到警察局走一趟才行。”赤谷说，“当然，还需要一些外力的帮助。”

“比如说？”

“比如说……”说到这里，赤谷的语气不免微妙起来，“某些喜欢管别人的母亲叫妈妈的家伙。”

………………

“阿嚏！”长川谷杆了杆鼻子，“天啊，我是不是感冒了。”

同事葛城颇为嫌弃地退了一步：“我才要喊天啊，你能不能用纸巾擦鼻涕？如果你敢用沾了鼻涕的手碰系统主机，你绝对要吃一发泰/瑟枪了。”

“我会洗手的好吗？又不是要擦在你身上。”长川谷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又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地趴在桌子上，“好悠闲啊……不对，是好无聊啊，赤谷老师不在之后忽然就感觉没什么事干了呢。”

“明明赤谷老师在的时候每天都在为熬夜加班而哭天抢地，等人走了之后居然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了，你是受虐狂吗？”

“不一样啦！不一样的。”长川谷露出一副过来人教导菜鸟的表情，要不是他实际在用纸巾擦手上的鼻涕，光气氛还是十分到位的，“就像大脑和四肢的关系一样，虽然被大脑指挥着去跑马拉松，举杠铃什么的肯定超级累，但就因为这种事情把大脑切除的话，人不就完蛋了吗？”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和赤谷海云的水平差得着实有点远，完全没办法对“钟楼”系统做出任何改进，如果首脑不在的话就只能做一些日常的维护、清理和硬件检查，过着对自己的存在价值产生无限怀疑的咸鱼生活。

“虽然说赤谷老师不在，可以独占引子妈妈做的便当也不错。”长川谷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不过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可不行啊，感觉中枢神经都要生锈了。”

砰——！！！

长川谷和葛城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同事踹开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哦，对了，他还抢走了长川谷的汽水，一口喝了个干净。

“太过分了！”长川谷顿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那是我的可乐哎！”

“别在意什么可乐不可乐的了。”这个长川谷眼中可恶的强盗不以为然地将空瓶子踩扁，扔进了垃圾桶，“赤谷老师发来消息，要我们用‘钟楼’支援她。”

“赤谷老师不是去修学旅行了吗？为什么会需要用到‘钟楼’？”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摆了摆手，“就算赤谷老师在婚礼上突然变身说自己是假面骑士什么的也不值得奇怪吧？”

“不对，还是值得奇怪的吧！赤谷老师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葛城忍不住吐槽。

“就是啊！”长川谷郑重其事地在胸口比了一个叉，“赤谷老师是妖精哦，妖精是纯洁的生物，顶多只是会对别人比wink的程度，才不会结婚呢！”

“……重点是这个吗？而且你这个连作为人的存在都否定了吧？！”

×××

“雄英的主控制台现在居然还负责处理这种事吗？”看着电脑屏幕上大大小小的视频窗口飞速切换，相泽的内心也有些复杂。

虽然是受益者，但总有一种在背着士杰自己偷跑的感觉啊……

“是吗？其实并不是什么专业性的工作，只是这里的电脑性能有限，用‘钟楼’效率会高一些。”虽然目光似乎忙于在各种数据中穿寻，但这似乎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对话能力，“主要是借助人脸识别技术，通过远山绘谷出现过的地点来推断敌人之前的临时据点。”

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其中一个窗口被放大，中间的人物脸部被白色的边框圈了起来，虽然视频的清晰度其实不算太高，但在经过锐化后，可以看出那明显是远山绘谷的脸。

“他背着的那个箱子是外卖箱，这方面我有一些了解，这孩子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正在攒钱，这是他相对固定的收入来源。”赤谷说，“他最后的出现地点是这里——这条路再往前也是住宿区域，但因为地势的问题，周围较为封闭，交通并不方便，和服务区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无论是旅店的档次还是安全程度都属于中低档，对游客来说自然是一个将就的选择……”

但对于需要隐藏身份的敌人，这种监管设施简陋、对旅客的各种证件也查得相对宽松的旅馆，就属于最佳选择了。

“……话说回来，那孩子还好吗？”

“无论是谁，被活埋近一小时都不是什么好事吧。”相泽语气压抑地回答，“除了缺氧和土地压力造成的内脏损伤，断了两根肋骨，身上还有五、六处殴打造成的瘀伤，额头上有钝器击打后的血痕……这个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神情晦涩不明，“有人会为这些付出代价的。”

相泽瞥了她一眼，调子略微后延——并没有太多，但也足以表达他言语中的意味深长了：“……哦？”

他的语气让赤谷有点头皮发麻，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相泽**官和被告赤谷海云的场景中：“呃……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很少看见你直白地作出这种发言呢。”相泽慢条斯理地回答道，“看来是相当在意这孩子啊。”

“……是。”赤谷先是迟疑，片刻过后才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看着他，有时会想起一位故人。”

相泽倒是没从这个莫名被扯进事件里的男孩身上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他也不会轻易反驳赤谷的看法：“相貌端丽还特别不幸的那种？”

“嗯，相貌端丽还特别不幸的那种。”赤谷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成长为相当不得了的人吧？”

“想要培养他成为相似的存在？”

“培养什么的，确实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不过相似就算了……至少衣着品位上。”赤谷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变成了近乎喃喃的自言自语，似乎就这么突然地沉浸在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思绪中，“而且从一个人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什么的，这样也太糟糕了。不会有谁成为谁的替代品，也不会有谁会取代其他人的位置……说到底，一切想要模糊人类独特性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

从她的低语中，相泽消太隐隐窥见了一片难以消解的阴翳——与此同时，他心底也不由得生出一丝警惕。

并非是对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故事”是否影响了赤谷海云的心理健康而有所怀疑……事实上，从她目前表现出的各种能力，包括作为领袖的气度和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冷静，如果说她的心理状况很健康，反倒是痴人说梦。

相泽真正所戒备的其实是他自己——从那次大冒险，乃至于更早之前，他似乎就对这个女孩赋予了过多的关心，而这其实与他的教学风格是全然不符的。更何况，如果最早还是伯乐对千里马的欣赏，那么最近他的这份“偏爱”显然已经有些过界了。

相泽消太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男性，早就过了荷尔蒙主管大脑的年纪。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偏离正确的轨道，而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如果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致使自己的教师生涯终结，最好从现在开始就管住自己，比如说不要去深入了解赤谷海云的过去，避免一切可能使这个女孩看起来更迷人或更引人探究的部分……

相泽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回了屏幕上：“人脸识别有什么结果吗？”

“只是人脸识别的话，范围估计只能如此了。”赤谷说，“不过出现了一条超过了我预料的线索，目前基本上可以把调查范围锁定在一家旅馆上了。”

“什么？”

“请看这里，老师。”她调出另一个监控录像的内容，用手圈了圈某个看起来像是阳台的地方，“这是远山绘谷的外卖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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