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个性英雄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欢迎进入线上商城。】

【达成成就“集结的号角声”，主线进程25%，解锁DLC更新，解锁部分娱乐设施，您可以选择登录Steam乐园的关联账号使用您的PC端权限。】

PC端……所以说这个“PS4”真的只是PlayStation4的缩写？

赤谷海云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所谓的线上商城，但它毕竟伴随她太久了，人总是对自己心理防线最脆弱时期的记忆抱有一种天然的信赖，而且她能够感觉到，这个线上商城的运作模式在尽可能地削弱对她现实生活的影响。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冰冷的电子音发出询问。

对方并没有回答，赤谷海云也不确定是否能得到回答，但她还是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事实证明，她的等待是有价值的。

【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

“又是莎士比亚。”赤谷说，“你的造物主是个戏剧爱好者吗？”

【如果接下来60秒内您没有选定虚拟世界，将会自动进入Steam乐园的娱乐模块，开启虚拟世界《人类一败涂地》。】

“《人类一败涂地》……娱乐模块？”赤谷下意识地咬住了指甲，她其实觉得这个名字挺有趣的，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游戏，“……算了，进入DLC《看门狗：仇恨》。”

【是，进入新解锁DLC《看门狗：仇恨》，世界载入倒计时30秒。30,29,28,27……】

“你以PS4自称，所以我对你来说是一个玩家？这个线上商城只有我一个玩家吗？还是说有别人？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和他们联机吗？”

【15,14,13……】

“为什么选中我？而不是别人？因为我是无个性吗？你们会专门挑选无个性作为你们的玩家吗？”

【10,9,8……】

“我对你们来说是有意义的吗？”赤谷不死心地问，“如果你的造物者抱着某种目的而选中了我，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造物主希望看到的吗？我……”

【3,2,1——世界加载完成，开始意识导入。】

主界面室的光满渐渐暗了下去，赤谷海云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很像是被童话里的棉花糖小人温柔地捧在手心里，令人安定而惬意。

这曾经是她最痛苦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慰藉，现在她却只感到不甘。

然而，意识彻底沉入深海前，那个毫无波动的AI女声却再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它的话语中仿佛蕴藏了什么，罕见地有了些人情味。

当那个声音流过耳畔时，赤谷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像是午后被烤晒得满是太阳香气的被褥，又像是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祝福。

【是的。】它说，【你的横空出世，将会照亮很多人的前路。】

……………………

…………………………………………

提问：刚从保健室的床上醒来，结果一睁眼就近距离地看到老师如门神般庄严肃穆地坐在床边（有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呢？

深网的忠实用户赤谷海云……呃、算了吧，深网还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她去处理呢，还是去2ch版块提问好了。

“其他人全部都告诉我了。”13号严肃道，“被告赤谷海云，在过度失血后多次通过肾上腺素注射持续进行高强度工作，是否属实？”

“那个……老师，您不小心把脑补的场景说出来了哦。”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13号敲了敲大腿——赤谷不确定这是不是在模仿**官坐在审判席上敲法槌的动作，但她猜结果可能只是“无期徒刑”和“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后转无期徒刑”的区别。

“老师……”

13号纠正道：“叫我法官大人。”

“……是的，法官大人。”

“被告赤谷海云，曾在与敌人交战前刻意支开同伴，妄图自己一人单挑敌人几个，是否属实？”

赤谷弱弱道：“法官大人，请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

“是否属实。”

“……是。”

“被告赤谷海云，曾在同伴提出支援时表示了拒绝，最终在体力耗尽后打算引爆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是否属实。”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下次了！”_(:з」∠)_

“此乃谎言！”冷酷的魔鬼老师13号毫不留情地给自家学生一个脑瓜崩作为惩罚，“上次你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结果呢？总是再犯！食言的坏孩子三个月都不能吃猪排饭！”

“怎么可以这样……”这下赤谷是真地有点想哭了，“可、可是，比赛前和大家约好要一起吃猪排饭的……”

“‘大家’可以吃猪排饭，海云不行。”13号双手环在胸前，残忍地摇了摇头，“即使不算惩罚的部分，你近期个性治疗的次数也已经达到上限了，只能通过身体机能自然恢复。在这期间，海鲜、辛辣和油炸食品都是禁止的。”

闻言，赤谷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

“13号老师……今天是星期几？”

“周一。”13号长长地叹息一声，身上的威严像是漏了气，变回了以往温和的样子，“这里是ICU病房，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一次，你失去了超过两品脱的血，你的心跳一度失去工作，你的右肩差点就再也用不了了。”他看着她——赤谷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她能体会到自己的老师此刻是多么难过，“海云，下次你还想再失去些什么呢？”

“我……”赤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半个字都没办法从喉咙里抠出来。最终她只能低下头，避开那道沉重的视线，让一切终结于沉默。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而在同一时刻，他们都想安慰对方，好让他/她不再那么难受，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时间的砂砾不断落下，指针在无尽的缄默中慢慢向前推进。

当赤谷以为自己的感官即将在这无声中被磨灭，开始有点难以呼吸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海云？”

赤谷海云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她僵硬地看向门口——她的母亲赤谷引子正站在那里。

两人的视线在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交汇。

她们离得并不远，但赤谷还是觉得这一幕来得太迟了，好像相隔了好几十个光年，她们才再度在生与死的交际处重逢。

当对方向她走来时，她觉得那种距离感更强烈了——并不是因为短暂分别后的疏离，只是一种迟来的恐惧，当她看到母亲眼角细纹里藏着的那些哀恸，看到她被担忧和疲劳折磨得愈发憔悴的面庞，她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对方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离开她了。

对赤谷海云而言，眼前的这一幕有着很强烈的既视感。

那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早晨，她睁开眼睛，当时母亲引子就坐在她的病床旁边，身体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那个椅子坐起来并不舒服。

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她睫毛下深深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头发，看着她脸上许多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女人脸上的纹路——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突然感觉自己从一个冗长的噩梦里醒了过来。

从那天起，她在心里默默承诺，绝不会在全世界都沐浴在幸福的暖阳下时，将那些爱着自己的人留在无望的深渊里……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违背着自己的誓言。

老师说的没错，她是一个总喜欢食言的撒谎精。

13号朝赤谷引子点了点头，他们并没有对话，所有的交流都在细微的表情和行动中达成一致。

离开病房的时候，13号体贴地关上了门。

门锁咔塔一声扣响，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体内流着同样血液的人。

赤谷海云紧张极了，她能听到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尽管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但那个声音还是大得吓人，有那么一会儿，她还以为心脏会这么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转瞬之间，她在心里准备了很多，从脸上笑容的弧度到说话时的语气，乃至于如果母亲哭泣的话她该如何道歉，如何抱着她的肩膀细声安慰她……

“妈妈，我……”

然而，当她听到一声抽噎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

她试着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却只感觉到下颚因过分紧绷而轻微颤动着，感觉到某种像是冷掉的咖啡从喉咙里流过的苦涩……她还感觉到眼前的场景如同过度曝光一样逐渐模糊，母亲的脸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雾里，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别哭，别哭啊，赤谷海云……

你难道什么都不明白吗？你知道你一意孤行的梦想给她带来了多少伤害吗？你为什么总是像这样长不大？别哭了，求你别哭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糟糕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她挣扎着张开嘴想把话继续说下去，可从肺里挤出来的却只有沙哑的啜泣声。

她听到母亲唇边溢出的长叹——此刻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狠狠地骂自己一顿啊，哪怕只是重复过无数次的那点埋怨都可以……

可赤谷引子却只是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没事了，海云。”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儿的背，跟很久以前她哄着她睡觉时那样，混合着窗外细碎的雨声，像是在唱一支古老的摇篮曲，“别害怕，你已经回来了……”

那种情绪崩溃决堤的感觉再次袭涌上来。

她在那个差点决定当场引爆炸/药和怪物们同归于尽的时候感受到过，还天真地以为一次有所准备的预演会让自己现在表现得更加稳重……但事实告诉她，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这次它们来得更快，更加猛烈，就好像暴风雨日汹汹袭来的海啸，倏地就没过了她的头顶。

她可以对所有人都表现出毫无畏惧的样子，如果这样可以为陷入绝境的人们带来力量，那她就会这么做——然而她真的毫无畏惧吗？那时加快的呼吸是什么？不停颤抖的双手是什么？当她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拇指按上遥控器的按钮时，她眼角落下的泪水又是什么？

她可以假装对那些视而不见……可当赤谷引子就这么站在眼前时，她意识到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在灾难毫无预兆地降临时，她和所有人一样都感到惶恐和不安，和所有人一样都衣不蔽体地暴露在凛冬到来后的寒风中。当她在狂风骤雨的大海中流浪时，她是多么的想念自己的港湾啊，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为代价，只为最后再回到那里一次，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也好。

赤谷海云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摆，一瞬间忘记了英雄海兔，忘记了英雄预备役，忘记了所有压在她肩头让她喘不过气的东西，只是像所有15岁的女孩一样，在母亲的怀抱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①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黑夜无论怎样漫长,白昼总会到来）：出自《麦克白》第四幕第三场。

②人体内大约有10品脱的血，失去3品脱基本上就是濒死了。

成人礼篇到此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短篇单元剧夹杂主线了，单元剧有轻松日常也有励志鸡汤可能还会有刑侦办案，但基本上不会像成人礼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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