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之剑 第16章 绝壁

“后山离死门禁地很近，前几天刚吃的教训你们都忘了吗？”彭子明一边说，一边严厉地瞥了一眼李卯。

李卯忆起他能脱困也有眼前这位师兄的功劳，装没听见影响不好，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彭子明若有所思：“我第一次来这采石时还年幼，根本没有注意过；平日里，辽城中和活动的院子里有树木遮挡，从没见过这片石壁，没想到它居然如此之高。”他顿了顿，似在用目光丈量，之后便接着说道：“我们目前在山脚下，若先攀上山顶，再在不高处寻得一个适合的位置，用轻功上去未尝不可。刘殖，你过来。”

小胖子本来正在一旁看热闹，谁知突然被点名，立刻一个激灵。”师兄？”他声音有些惶恐，”我、我轻功没有那么好啊。”

彭子明觉得有些好笑，“你去看一看，这石壁上，有没有适合做石剑的石料。”

小胖子也许是小时候鸡肝吃得太多了，有一双极好的眼睛。他一听彭子明不是要自己去爬那石壁，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找什么样的？”

“石剑要用整块石材。算上损耗，石料的长度不能少于五尺。石壁上太过太光滑之处，无法受力。你先在五十丈以下的低处，找找有无凸起的石块。”彭子明说道。

“好...”彭子明的指示清晰，刘殖应了就一溜烟的跑去探查。他的轻功不算好，但是日日跟在彭子明的后头，有些近朱者赤的意味。

刘殖的微胖的身影消失在了山林中。

“这片山上早在辽城建立之时就被翻过了一遍，才都是碎石。那片石壁应该无人去碰，总能找到一块。”彭子明看了一眼顾笑，说道：“石剑耗材并不多，待找到了石料，在雕琢时小心力度便是。一块石料就可以做出两把石剑。”

游衍之本意的两人一组上交一把石剑，是要让两人先采石后琢剑。彭子明和顾笑说的这个法子，这就相当于钻了游衍之的规矩的空子。

彭子明平日里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从来不投机取巧，只是这一次，他觉得她身边的跟屁虫一样的李卯实在很碍眼。

但他并没有觉得是在给顾笑放水。在他眼里，李卯根本没什么用处。明明是两人合作之事，顾笑却得一个人担。

尽管他看了一眼在旁边整暇以待的李卯，内心十分不爽。

谁知顾笑却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师兄，不必了。”

李卯眼睛一瞪，那表情活像发现饭桌上发现到嘴的鸡腿被游衍之抢走了的刘殖。

彭子明有些不解，随后想起了这个师妹的性子，顿时领悟到自己这次的说法有些欠妥。

他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等下一起去取石材——” 他看着顾笑的脸色，内心隐约知道这次可能是救不回来了。

果不其然，顾笑眼神严厉地看着他，”师兄，游师父定下的规矩，不能忤逆。”她眯起眼，看着方才刘殖消失的方向，沉声道：“何况五十丈的地方，我未尝不可一试。”

这时，山上传开刘殖气喘吁吁的声音，“师兄，我绕山一圈......看到了。西侧山上，四十丈高的地方.....找到一块，这么大...” 他一边用手比划道，一边冲了过来。

“别的呢？” 彭子明问道。

刘殖想了想，“高处有云雾，看不大清。如果我没看错，东边六十丈高处可能也有一块。” 他突然想起一事，接着道：“我找到的那块够大，就算砍歪了，削薄一点，也够做两把......”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彭子明在拼命给他使眼色，在看了一眼顾笑比平日更加阴沉的脸色，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刘殖乖乖闭了嘴，躲在了彭子明的身后。彭子明长叹一口气，对顾笑说道：“没有人打算投机取巧。你先去取刘殖说的那一块。至于我，正好试试’雁无痕’的第三层。”

“什么，你已经练到第三层了？” 刘殖面露欣喜。

四人一道登上山顶，俯瞰下面依旧在挖土的弟子们。

“这块石壁很邪乎，我本来以为它是自山顶而起的，这山顶上居然是深渊。这是石壁，像是从深渊里面长出来的一样。” 刘殖开口，絮絮叨叨地说道，”要是我们好不容易把那块石头劈下来，掉进去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彭子明在上顶上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不像刘殖那样好，三十丈高处的那块可以隐隐看见，再往上去，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刘天渝说，“雁无痕” 练到第三层，七八十丈的地方，只需一个落脚点。可他前几日已经突破了第二层。

如果能够看到那块石头，只要能够一口气用剑削下，并再在它落入深渊前接住。

“只要你能把那块石头斩下，我们便可以想办法，在掉下去之前把它接住。” 顾笑重复了一遍刘殖的话，”掉下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彭子明没有说话。他向前迈了一步，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深渊。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手上的佩剑。

“师兄？” 感觉到他有些异样的刘殖疑惑的问道。

下一刻，彭子明微微一跃，脚尖点上了绝壁边上那一块巨石。

“师兄！”

“彭师兄？！”

刘殖和顾笑两人失声叫道。两人没有料到一向稳重的彭子明，居然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要去采那块最高的石头。

“刘殖，你看好师兄。” 顾笑对着已然惊慌失措的刘殖说道，“一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叫我。”

彭子明已经成了一个小点，但是顾笑看到了他手上的一抹微光——他的剑已经出鞘了。

看来是打算直接斩下那块石头，然后接着带回来。

顾笑瞬间洞悉了彭子明的想法，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彭子明对他们三人一句话都不说了。

一模一样的倔强性子。换了她，她也不说，埋头就干。

“看来总得接个东西，也许是彭师兄，也许是巨石。” 顾笑对快要哭了，眼睛却不敢离开彭子明的刘殖说。

她敏锐地扫了扫四周，心道：”要是有结实的绳子就好了。”

刘殖的“雁无痕”连第一层都没过，李卯......顾笑只能当他不存在了。万一有什么事情，要去接人的必然只有她了。无论是彭子明还是石头，对于她来说不是轻松活，若是能找个绳子绑在腰上，再将绳子绑在巨石上，那一会儿即使她被扯下去，也能当个缓冲。

“这个能用吗？” 突然她眼前出现一捆乌黑的的绳索。

“这是什么？” 顾笑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那黑色间居然隐隐泛着金色。

”乌金蚕丝？！”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李卯。五金蚕丝极其坚韧，辽城的孙屠夫有一把乌金蚕丝刀，上面只有两根丝，就可以剜肉断骨。

“阵里捡来编的。” 李卯飞快地说道，“快绑上...”

“不好了！” 刘殖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师兄，师兄他好像踩空了。”

“什么？” 顾笑闻言，放下乌金绳索，身形一掠，人已经到了崖边。

彭子明的身影像一个小黑点，这下就是顾笑，也能看见他在缓缓下落，然后一下子就停住了。

顾笑眉头紧锁，问刘殖道，“怎么样了？”

“刘殖极力睁大眼睛，“好像.....停住了。可是都没有落脚的石头啊。”

顾笑也疑惑，突然看见那个彭子明的小黑点居然又开始往下掉了。

“又掉了。” 刘殖尖叫道，突然想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气若游丝地说道，”停下了！”

顾笑有点受不了他的一惊一乍，她抬头一看，发现小黑点又开始往下掉了，然后又停住了。

似乎彭子明找了什么方法，在缓缓往下落。

“我看清了！师兄是用剑，插在石壁上。” 刘殖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他快到了三十丈那块石头那里了，马上就可以落脚了。”

顾笑也看见了彭子明的身影，这时候他已经不是小黑点了。顾笑仿佛可以看到他轻点那块石头的样子。

“呼——” 彭子明感到自己的脚尖总算回到了地面，舒了一口气。只见顾笑和刘殖立刻赶了过来。彭子明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佩剑的剑刃上面全是被山石磨出来的破口和刮痕，剑尖还弯了。

“没踩稳，脚滑了一下。” 彭子明不想让自己太难看，把满是擦伤的手背到后面，赶着所有人之前，轻描淡写地说道。

“师兄！” 刘殖却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彭子明冷不丁被小胖子撞到，原本有些软的腿差点没站稳。他突然想到，小胖子眼神好，怕是看到了他惊心动魄的踩空的全过程，看着刘殖的头顶心里一软。

“师兄，多谢你。你和刘殖去取那块石头吧。我打算去后山。”这时，顾笑开口了。

彭子明没想到她还在想这个，伸手把小胖子推开：“后山？你在想什么？八门的机关都是从那处出来的，顾师父都说了，没事不要接近那里。”

顾笑看了看彭子明因为激动而抽出来的手，那上面布满了血痕：“可我知道那里有地图。八门的机关都是需要守门者来设。我娘说过，这个月保管地图轮到了刘二师父。我前几日问他，他说已经交予你保管。” 顾笑直视彭子明，伸出手：“那份地图，能不能借我一用？”

“你......” 彭子明这才知道她刚才一声不吭，此刻才开口的用意。

原来她早就知道地图的存在，只是在等一个说出来的好时机。

如果她最开始就说，彭子明一定不会给。可现在——顾笑提出要求的时机和理由都如此绝妙，彭子明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拿去吧。” 他像是蔫了一样，从怀里拿出一块皮卷递给顾笑，然后无可奈何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谢谢师兄。” 顾笑郑重地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