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风轻 第8章 第8章

天色渐凉，众人散去。

偌大的皇宫一隅，八角的石雕凉亭并不起眼，却在一弯残月的映照之下，显现出一番与众不同的风流韵致来。回首烟波云木，一夜溪亭月醉，却也不过如此。

熏风微月，湖中波光淡淡，慕昱风一手执樽，却也是有些醉得深了，说了一些胡话：“人生在世难便难些，我慕昱风毫无怨言，只是却不想害了锦央，成为家国政治的牺牲……”

晏阳初虽说陪他醉酒，却一直很是清醒，闻言，他淡淡一笑，眉目悠远，望了望月，似乎是回忆起什么陈年往事一般，眼神有些迷离。

“晏盟主，你是江湖中人，我慕昱风乃是朝廷庙堂的凡夫俗子，你我本无交集，可正因为无交集，也许我……才能安心将心中之事讲出。”

慕昱风说话间，又为自己倒了些酒，他显然已是醉得深了，倒酒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说话之时也有些谈吐不清。

晏阳初的思绪被他拉回现实，闻言，他抿唇一笑，缓缓道：“这世间皆是昏庸懦弱之辈，难有人愿为了心爱之人，抛弃所有。”

慕昱风闻言一愣，醉酒般哈哈一笑，打趣他道：“不知晏盟主可曾有心爱之人？是否也有堂堂男子无法护心爱人周全之憾？”

“憾？……”晏阳初停了停，微微叹口气，又摇头一笑道，“这世间之人，怎会完全无憾，世中人始终顾忌太多，总是到了最后，才会后悔莫及。”

慕昱风醉眼迷蒙，醉得深重，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晏盟主心爱之人，是不是就是那煜羡新任皇后，沁皇后？”

慕昱风以为自己一定说中了，却见晏阳初微微一笑，静静地摇了摇头：“那人或许你不认识，但只要是世间百姓，却都识得他，他是世人眼中的大英雄。”

慕昱风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越发不知晓眼前之人在讲什么了。明明这人刚刚看到沁皇后之时是那样一副欲言又止，情深意重的模样，怎的现在月夜之下，又说自己心爱之人另有其人？

难道，是对自己还有戒心？慕昱风因酒醉浑浑噩噩，已无力再思考晏阳初话中真意。

微风翩迁，月夜朦胧，小亭一角映着被风吹起的杨柳，远山青黛，尽在迷蒙之中。

慕昱风闻言，笑了一声，仿佛自嘲道：“英雄？这世间所谓的英雄，最终只会害了自己，害了身边人……”

“怎么？难道昱王爷不想做英雄么？”晏阳初为各自斟了一杯酒，微笑问他。

“呵呵……哈哈……”慕昱风嘴中大笑，口齿不清地道，“我慕昱风才不想做什么英雄，只想做小人，做彻彻底底的小人。世间大乱关我何事？朝局诡谲关我何事？百姓水深火热又关我何事？我只要我身边之人平安……”

慕昱风说罢这些，又打了几个酒嗝，想是醉得太深太重，便趴在亭中小桌上，渐渐地睡了过去。

夜月渐深，晏阳初望着趴在小桌上已经熟睡的慕昱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下，望着那人鬓角飞起的发丝，慢慢道：“你不是小人，你也做不了小人，昱王爷。你为邃羽拼尽全力，不惜降低自尊，逢迎拍马，世人就算再唾弃你，而在邃羽百姓的眼中，你也是英雄。”

时间渐渐流逝，唯一轮弯月，悬挂空中，看起来好不寂寥。又过半刻，却见一黑影向庭中走来，那人看见晏阳初，跪下，恭敬道：“王爷，皇上召见。”

晏阳初闻言静默，点了点头，望着桌上的慕昱风，对黑影道：“将昱王爷送回寝殿，安顿好。”

“是！”黑影恭敬道。云中月光露出头角，映照过来，却是那武林盟主右使，弋扬。

深宫之中灯光朦胧，御书房中，当今煜羡帝王君赢逝召见武林盟主晏阳初。

“皇弟，你与那慕昱风，走的太近了。”

君赢逝喝了口茶，语气缓缓，神情淡淡，猜不出他心中何想。

晏阳初跪下叩首，眉目低垂，眼神微微，也是缓道：“为查出当年事情真相，臣弟唯有出此下策，况且皇兄已经答应，会让臣弟放手一搏。”

“堂堂广御王君赢羽，世人皆道你温柔多情，不问世事，却不想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如你，也不能放下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至今。”

却不想堂堂武林盟主晏阳初，本尊却是当今广御王——君赢羽。

君赢羽闻言，默不作声，依旧眉目低垂，眼神微微。

“唉……”君赢逝见状，知自己劝他不动，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亦不再冷淡，而是走上前，将他扶起，安慰道，“武安将军当年死因不明，深入邃羽敌营，却又被安上叛国通敌的罪名，朕知你心中痛苦，当年朕却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证据，降罪于武安将军满门，处以极刑。”

“皇弟……你可曾恨朕？……”

君赢羽缓缓抬起眉目，复又低下去，轻道：“臣弟不敢。”

功高震主，想那人当年也是那般英姿飒爽，谈笑之间地动山摇，那人当年也是与四弟君赢冽并称煜羡两大战神，却不想最后惨死于邃羽，尸骨未寒。

一时之间，所有证据皆指向武安将军暗通敌国，出卖情报，危急之中，君赢羽却不能力挽狂澜，眼看心爱之人含冤而死，他的家人也被处以极刑，好不寥落。

武安将军文微明，从少年之时便与君赢羽一起相伴长大，从府中小役，得君赢羽赏识，推荐至宫中，最后官拜武安上将，好不威风。

阑珊春意花未落，英气少年逐梦来。无论如何，君赢羽始终都不愿相信，当年那个银枪铠甲，飞马驰骋的鲜衣少年，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君赢羽不由地闭了闭眼。

“皇弟，朕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记，同意你放手一搏。但你答应朕的事，也莫要忘记。”

“是。”君赢羽波澜不惊地回道。

待出了御书房，天已蒙蒙亮，君赢羽回家换了身衣衫，除去脸上的易容术，略作休息。

小憩之后，他踱步于房中，站在书柜前沉思许久，终转动柜旁的一盏茶杯，过去不久，却见书柜缓缓移动，书柜后的墙面居然显现出一间密室来。

君赢羽沉思片刻，便进了密室，他进去之后，书柜又缓缓移动，恢复原状，令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又过去许久，却见终于有人从那间密室出来，这个时候，君赢羽已经又换了一身装束。只见他青衫淡影，木簪挽髻，素雅简朴。他来到王府后门，出了府，已有轿子在外等候。

轿子分外简朴，轿旁只站了两个小厮，普通富户家小仆的打扮。

君赢羽出门后，那小厮忙迎上来，鞠躬道：“陆老爷，商会里各家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君赢羽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又是另一重身份，经营着各号商会的天下第一首富——陆穆之。

陆穆之，扬州人士。样貌清淡，一向一袭青衣一支木簪，经商一道里，他翻手为云覆手作雨，掌握着一国经济命脉，他生意遍布各国各业，且常游走于各国之间，谋利观天察人，无所不能。

世人都知道，陆穆之陆老爷，是这煜羡皇朝最不能得罪的人，他掌握着一国的经济命脉，常年为国家进贡大量金银财宝，珍珠玉器。

战马漆油，弓箭丝绸，水运陆运，客栈商旅，各行各业，陆老爷都参与其中。经济势力之庞大，也让他成为各国美女竞相争抢的对象。

更何况他为人低调，相貌又潇洒，虽然行商里的人都唤他一声陆老爷，但实际上他年龄不过冠年，很是年轻。

而那轿子左右两边的小厮，便是武林盟主晏阳初的左右二使，弋扬，陈洵。他二人易容之后，低眉顺目，平庸得让人连容貌都记之不住。

陆穆之上轿之后，淡道：“走吧。”

小厮道了是，四名轿夫便抬起轿，晃悠悠而去。

而广御王府的后门，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就好像从未有人在那里出现过一般。

唯有亭台阁楼，雕梁画栋，映照天边一群南飞的大雁，古朴典雅，恢弘寂寥。

圣诞节快到了，祝愿各位圣诞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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