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接触抑制剂最多的文瑜,根本看不出那冰蓝色的针管与半年之前有什么区别,但霍璟提到此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alpha的腺体极为重要,他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但真相没有查明以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包括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做好新抑制剂的霍璟。
怀疑的波澜渐渐平缓,文瑜低头在光脑上点击了两下,将这些疑点全都打包发送给了许岑,心中压着的石头稍稍移开一些,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锐利的声响,在空旷的私人餐厅中分外刺耳,这与霍璟优雅绅士的作风相悖,甚至一旁的机器人都旋转头部正对她。
他墨绿色的瞳仁中倒影着文瑜恣意的身影,氤氲着一丝纵容。
霍璟并不是傻子,从对她开始产生好奇的情绪开始,心中就有一个警钟不断在警告自己,现在已经触及到了底线,是时候收回那些毫无益处的好奇心了。冷眼旁观,坐收渔利才是真正的他。
她的双腿叠在一起,斜斜靠着椅子,一手垂在身侧,一手的手腕搭在冰凉的桌面上,手指在桌上点着,衣领解开了几个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反观霍璟一丝不苟的扣着每一个扣子直到喉结,西装平整少有褶皱,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严格的绅士做派。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类似高档的餐厅,却没什么兴趣。她心中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嗤之以鼻,人生在世只求获得快活,被这些条条框框约束还有什么意思。
文盛也不是没有起过教她礼仪的心思,但看她实在抗拒得厉害,就放弃了。
她也就成为了安全部中异类中的异类。
菜很快被送了上来,与文瑜想的西餐不同,倒是有些她爱吃的。瞥见她眸中的诧异,霍璟微微抿起一个笑容,得益于他良好的记忆力,在文盛点菜时扫了一眼迅速记下内容,赌一把那是文瑜爱吃的,果然赌对了。
霍璟叠好餐巾开始用餐,看着望着满桌子食物却不动手的文瑜关切问道:“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吗?我现在让她们重新换?”
文瑜:“不是不合胃口,用不惯刀叉罢了,我还是喜欢用筷子。”
筷子?这回倒是轮到霍璟吃惊了,据他所知用筷子的除了那一个隐藏闭门不出的家族,似乎这个世界还没人用筷子。自从那一场大天灾以后,地球上死伤大半人类,那个地方的人数众多却画地为圈,占了半壁江山后,避世不出,就连s区的区长要进入那个地方也要经过请示。
按理来说,他们家也算半个那个家族的人,只是这些年来与各大家族的联姻,他也就渐渐忘记了这回事。
霍璟笑道:“不过是个筷子。”他招了招手,一旁的机器人腹部自动打开,一只细细的机械手臂递出一双筷子,文瑜礼貌颔首:“谢谢。”
筷子如同延长的手指,是血脉中的本能,她迅速却又不失优雅地夹菜,最狡猾圆润的丸子也逃不出那两根纤细的木制品,被牢牢夹着送入口中,霍璟拿着刀叉的手一顿,慢慢切着面前的牛排,细嫩多汁的牛排似乎失去了它以往的吸引力。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错?霍璟拿了双筷子,小心翼翼开始夹着菜,多番实验过后,他终于成功,俊俏的眉眼抬起,对面文瑜的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赞赏,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还在担心文瑜恶劣的玩笑会让他窘迫,结果无事发生。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原地胡思乱想,是他小人之心了。但他心中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待自己,远没有在文盛面前放松。
自己和文盛相比,似乎有些自取其辱。
文瑜吃到半饱后放缓了速度,慢慢夹着菜,一边吃一边看向霍璟,也不知对面那人是想到了什么,周身气压微微降低了些。不能通过信息素状态判断任务目标的状态,她便学会了从情绪感知。
他唇角挂着生疏的微笑,墨绿色瞳孔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她直白地问:“霍先生不高兴?”
霍璟摇着头:“并没有。”
文瑜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太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有什么事就直说,希望霍先生在面对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直白一点,猜来猜去的总会误解别人的意思。”
霍璟失笑:“文小姐说的是。”
他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也不愿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在文瑜面前,他向来笨嘴拙舌。
见霍璟用完餐后,她微微压下语气中的迫不及待,慢悠悠道:“霍先生,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有机会我也会请你吃饭的,现在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光脑一会震动一下,声音大得连另一头的霍璟都有所感觉,他若有所思:“若是文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提。”
文瑜自然不可能拿这等机密的事情来问外人,至于抑制剂出了事的事情从前霍璟没有说出来,以后会说也不一定,当务之急是回到安全部去。
霍璟没了拖延时间的理由,顺道将她送了回去,悬浮车停在大厦前,车窗玻璃缓缓沉下,他向前稍稍探着身子:“文小姐,下次再见。”
文瑜手臂交叉压在车门上,俯身过去看着他:“霍先生要是有什么消息也别吝啬。”说完她起身转过头朝安全部走去,动作利落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犹豫。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中,霍璟脸上的笑容随着车窗缓缓上升逐渐消失,他在文瑜身上投入的精力实在太多了一些,即便是好奇,也不太妙。该克制一下自己了。
他的心路历程文瑜一无所知,她正插着兜站在电梯中,看着跳动的数字发呆,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悬浮车四处飞行的时代,社畜依旧是社畜,还需要坐电梯,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电梯可能比从前更稳定些,不会随意出些故障。
脑中的胡思乱想就像毛线球一样乱糟糟纠缠在一起,她双眼发直,电梯墙壁上倒影着一张冷漠的脸上,又低头看向手腕,许岑的之前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
文瑜按着眉心,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踏进大门起,心中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发给老头的消息他也一直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开会应付上面那些人。
“叮”电梯门打开,文瑜双手插在兜里往外走,刚走到安全部门口就看见许岑在门口东张西望,眉宇高高拧起,神色焦灼。见她来赶忙迎上来,语气凝涩:“老大,你来了。”
她微微扬起眉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冒冒失失的。”
许岑不敢多说,眼神微动。文瑜转头朝里面看去,大厦中独立的办公室被透明的玻璃隔开,里面人一举一动都落在外面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毫无**可言。而现在她的办公室里正站着一个男人,看样子正在巡视着她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她并不常来,可这也不意味着随便什么人就能进来。
文瑜脚尖一转往办公室走去,许岑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担忧,跟在她身后说道:“这个是豪威尔森家族的小公子,是空降过来的,他看上了你的办公室。文姐你还是……”
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她停下步子侧头:“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抑制剂的事情你不要声张,私底下查一查。”
许岑眼神一凝,迟疑地点了点头,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文瑜走到办公室门口,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在她的地盘上乱窜,脸上一会露出嫌弃的神色,一会又和缓些,也许是太过专注,他并未注意到门边有人。
过了一会,男人似乎终于看够了慢慢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神,微微卷曲的头发翘起,小猫似的圆瞳蓦地睁大,像是被吓得不轻。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他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圆嘟嘟的,西装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袖管空荡荡的露出纤细的手臂。同是穿西装,霍璟的身材似乎好上不少,文瑜上下打量着:“你在我的办公室做什么?”
少年故作老成,微微挺起胸口,西服前襟别着一个电子工作牌,上面滚动着一行字母,安德烈·豪威尔森。
文瑜不想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她站直了身子走到房间内往办公椅上重重一坐,椅子转了一圈正对着安德烈,她的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托着腮望着他:“现在你该出去了,小朋友。这里不是你该玩闹的地方。”
见她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安德烈瞬间涨红了脸:“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成年了,以后也会是一个合格的安全官。”
说着,他的语气渐渐微弱下来,在首席安全官面前大放厥词,饶是单纯如他,心中也感到一丝羞耻。
文瑜笑意还未舒展开,办公室内便走进两个人机械刻板不带有任何感情,直直地望了过来:“安全官文瑜,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