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合合 第53章 第 53 章

幻境里，戴翠翠在孤独和绝望中等死。黑珠像是一道光一样出现，对她不离不弃，一直将戴翠翠照顾到遗憾离世。

幻境散去，戴翠翠被侍夫们围抱着，恍惚地推开嗷嗷叫的侍夫，吼退扑来的男人们。她哽咽着蹒跚着向柴房奔去，边跑边喊：“快，快去把黑大郎放出来。我要见他，见他……呜，大郎……我的大郎，我还没和他白头偕老，大郎啊……我错了错了呀……”

荇菜浮在半空，冷眼瞧她跌跌撞撞奔向柴房，不由咧开嘴，人果然要在失去后才懂珍惜。

她转身离开戴家堡，赶回合欢宗，刚入欧丝国境，又被欧阳燕歌拦下去路。

荇菜被他惹恼，单手叉腰，愠着怒火：“说吧，这次你想怎么解决才能让我不杀你？”

欧阳燕歌知道她的想法不一般，没想到这么不一般。“小仙女，前一次的故事这么精彩，买的路钱够还这次吧？不然，你再多问我几个问题，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荇菜被他的厚脸皮逗笑，讽刺道：“知不知道被我的惑术选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欧阳燕歌也在笑：“若真被小仙女选中，那是我的命。小仙女，真得不把握机会吗？”

荇菜生出种“他话里有话，知道些什么”的想法，又想起远在合欢宗的花涟，担心那个死脑筋真跑去渡化神劫。

“本尊暂且把你的问题留着，待本尊从莲花峰下来，再找你一并清算。”

“好啊。我在玉华镇等候小仙女大驾光临。”欧阳燕歌兴奋道，目送她遁入空间通道，仰头观看风云聚变的天色，喃喃道，“成长得真快。可惜，经验不足，若你肯停下问一句，兴许他能陪你走很长一段路。”

*

合欢宗被阴云笼罩，云层里雷电游走，惊现紫光隐雷，迸发时犹如通天紫树，上接天门、下扎峰头，炸亮整个宗门山野。

当你以为只有这样一道通天彻地的雷劫时，纷至而下四十九道雷劫，炸得空中的男人一寸寸往莲花峰上砸去，直抵在莲花峰上空的结界，眼见下方的结界即将破碎，整个莲花峰都有可能被闪电游雷夷为平地。

合欢宗不出世的半月尊者跑出来观看门中长老渡劫，朝一旁神情焦灼的清欢宗主道：“这是紫雷，乃是化神劫里的顶级雷劫。若非天资绝佳、命带天启者不可能迎来、承受这样的雷劫。莲花峰，不会是那个躲着不敢见人的小子吧？本尊记得他叫花涟，这就修到化神了？”

清欢宗主急得团团转，不忘拱手行礼：“半月尊者，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开启各峰结界，总不能让紫雷毁掉莲花峰，再毁整个合欢宗。”半月尊者蹙紧长眉，裙衫如紫云堆叠，在紫光里更添几份贵气，“本尊记得花涟在前几月结侣吧？若他渡劫失败，他的道侣也会死。”

清欢宗主愣顿，朝一旁已经看傻眼的贺喜吼：“妖女呢？不是，花涟的夫人呢？叫什么菜……”

贺喜啊了声，耳听炸雷巨响，又转回脑袋，目不转睛地看花涟渡劫。“神佛保佑啊。以往花涟渡金丹、元婴的雷劫都能稳稳当当，这次一定要平安无事。”

清欢宗主眼见贺喜靠不住，朝一旁的水幻瞧去。水幻早就去招呼各峰开启护山结界，没留在原地观看渡劫。

接收宗主目光的水玲珑缩下肩头，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师姐去哪。花涟长老回来时，我还找上门想见师姐一面……”

“师姐？”清欢宗主和半月尊者一起看向水玲珑。

水玲珑捂口，在大佬的眼神下颤巍巍地说出真相：“花涟长老的夫人，名唤——荇菜，原名金莲，花涟长老养在莲花殿得那个小女子啊。师姐在外宣称是花涟长老的小弟子，我与她在外相识，一直唤她师姐。到了峰上，她又让我唤她……行姐。”

半月尊者揉捏额头，在一声炸雷下回过神：“乱七八糟的缘分。结界破……了。”她举手祭出偌大的结界，防住突破莲花峰的雷劫散溢向四周，护下周边众弟子，“紫雷威力惊人。本尊上一次见到紫雷还是他渡大乘境雷劫的时候，整个中州都被紫雷覆盖，成片压下，却被他一人抵挡消弭。”

清欢宗主抹去额头的冷汗，靠近半月尊者：“他……难道是指……那个他？”他手指向天，不敢说出真实名讳。

半月尊者哼了声，看向大滴砸落的雨点，天阴沉得像是要掉下来。

她又气又叹：“有什么不敢提，道祖天尊黄椒也是从小修士一步步走上来，只不过他的路比大多数人顺利。

花涟渡劫失败，你们留下善后。

这次，合欢宗一次性损失两名元婴。清欢，用点心思吧，快点栽培门人，免得合欢宗连八宗的末尾都够不上。”

说完，她直接消失在半空。

清欢宗主在半空跺脚，看向赶去莲花峰的贺喜，急忙跟上去。

贺喜抱起肉身法体残损、大口呕血的花涟，忍不住掉下两滴泪：“兄弟啊，这是何苦呢？没有准备好，怎么就敢渡劫？”

花涟再次呕出一口血，紧紧地抓住贺喜的手臂：“通知……雷火寺……龙弼……大师，我可以证明，我感应到他……他确实……没有死。”

“你在说什么呀？”贺喜不明所以，却感知到他抓在手腕上的力度，直接点头，“好好好，我一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龙弼秃驴。”

他看着衣衫残破冒烟的好友，连雨滴都浇不灭身体上被雷电灼烧出的血条烟火，心痛得无以言语。

花涟听后明显松了口气，闭眼感应了下魂契，露出破碎欣喜的目光：“她在……赶回来，我要……收拾一下……见她。宗……主……”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清欢。

清欢理解到他的意思，赶紧同水幻动用法力恢复有些损伤的莲花峰。

尽管不能同原来一模一样，收拾过后还是大差不差。

水幻施法时喃喃道：“最后一道紫雷打下来时，我看到他拿身体抵挡击向莲花殿的雷劫。他怎么会宁要保住殿，也不要一条命？”

清欢宗主叹息了声：“莲花峰是他的家。花涟是个痴人。”

水玲珑在殿外呜呜地哭，被收拾好出殿的水幻仙子一把拉走。“师父，花涟长老是不是没救了？”

“元婴破碎，经脉寸断，回天乏术。按照道理，他理应消散，至今还留存法体，是在等道侣回来。”水幻说完，走到莲花峰的道口，任由雨水砸在脸面，遮掩一身失意伤情。

有谁懂，水幻很早就看上这个淳朴俊雅、说话不敢正眼看人的老实人。只是，老实人的愿望是娶一个普通的良家女子……她以为可以等，却是一次错过，终无再来。

水玲珑抹把脸，取出一把绣绘男女观荷游湖的绸伞法器遮在水幻的头顶。

她仰看画面上的男女绣绘，喃喃：“可是师父，行姐……长老夫人不是同花涟长老结侣，签下天地同心魂契吗？若是花涟长老重伤逝去，夫人应该也会身受重伤，又怎么可能赶回来？”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世。”水幻一步跨出，正要去寻荇菜，就见荇菜惊现在莲花殿外。她赶紧招手，然而，荇菜已经疾步入大殿。

这时候她越发感受到一种情殇：“玲珑，若是你还记挂山泽国主崔洧，就去找他。别自己跟自己较劲，没意思。”

“啊？”水玲珑不明白师父怎么突然说这个，不解道，“奇怪，我瞧行姐的身形、步履，不像是受道侣魂契的影响啊。”

她与回过神的水幻面面相觑，一起生出许多不解。

荇菜在大殿绕一圈，蒸腾掉周身的雨水，携一身热气循着花涟的气息进寝殿。

花涟的寝殿在荇菜来后被她霸占。如今，两人又是道侣，自然要住一块。

“花涟，我回来了。”荇菜一步踏入寝殿，察觉花涟的气色有异，结合此前赶来路上的风云变幻，不难猜出此地经历什么，而她希望这不是真的。

“娘子……”花涟试着装出安然无恙，想要问候她，为此让自己的心跳加快，让惨白的面色充盈血气。可是，这样反而加重伤势，血涌向喉口，连话都说不出。

荇菜不仅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还闻到呼吸里携喘出的血气，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仰看他。

花涟试着张嘴再唤他一声娘子，充斥喉口的血让他不敢张口，努力滚动喉结，咽下肚，“娘……子，顺……利吗？”

荇菜抹去他溢出唇角的血线，忽然咧开嘴笑：“顺利。傻不傻？我让你化神，你就真回来化神？”

“不是……不是这样。”花涟试着扶起荇菜，却使不上力。

荇菜主动坐到床沿，握紧他的手。心上沁出淡淡的忧伤，像是海底的气泡，一个个断断续续地往上冒。

“娘子，我想……渡劫，化神……后就可以……一直陪着娘子。嗬……我们……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在三角梅……花树下，与娘子……坐着，一起赏花……”花涟努力支棱着头，望入荇菜哀伤的沁水眼眸，感同身受地落下泪，“不哭，娘子。我想……再看一次……幻境……”

荇菜眨眼，抹去眼泪。她把努力支撑身体的花涟轻轻一推，让他往后倒下去，又一把拉住斜下去的花涟，在他的信任眼神下让人缓缓地躺在床榻。

她俯视着他，理顺他散落出来的鬓发：“真狼狈。你要好好看着我的眼睛，不可以眨眼。我会顺着你的眼神，进入你的心，告诉你……一个秘密。”

花涟露出幸福的笑容，听话地注视荇菜的眼神。

紫波潋滟里燃烧起无比巨大的火苗，火光里映衬一棵巨大无比，犹如梧桐巨树般的擎天三角梅花树。

荇菜低首亲吻花涟，轻柔道：“乖，闭上眼。”

灵识缠绕花涟得那缕结契魂识引渡进荇菜的识海。这是荇菜第一次让人进入识海，窥见那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