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合合 第29章 第 29 章

“我的天……摧枯拉朽啊。”荇菜把水玲珑往柱后一抛，引金气剑芒追至，双足一荡，鞋袜俱成碎屑，露出白皙双足上的晶莹雕羽镯。镯子发出一阵妖力屏障，阻挡剑气切肤割肉。

荇菜趁机运灵力入镯，铃声轻响，带出清宁佛音，再次阻挡鬼泣。

柱子后的水玲珑心下一横，咬牙祭出花容师父给的保命合欢丹，直接投向被佛音震住的鬼泣。

荇菜攀梁绕柱，把没有主人指挥的金芒剑气消耗。

她刚落地，被水玲珑拉住：“怎么？”

“他被药住了，我们快走。”水玲珑赶紧道。

荇菜与她一起穿过大堂，从后门跃墙离去。

醉花楼外已过黄昏，天色朦胧，街头热闹声远远传来。

水玲珑掠过醉花楼后墙，边道：“我们勾出对方的心魔，用神识入侵对方的额心神门，可窥见心魔内容。”

荇菜游步上前，飘落高墙，上街道。

“原来是这样。不对，我们这么走不行，等他反应过来，我们还是逃不掉，应该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水玲珑急刹车，眨眼道：“师姐说得没错，我去吧。”

“哎！？”荇菜回身去拉，水玲珑已经掠回醉花楼后院，直奔鬼泣。

她摇下头，轻嘿了声，“这丫头……爱得是他的一身灵力吧。”

不过三息，水玲珑被飞出醉花楼，失措惊叫：“师姐，救我。”

“这么快？”荇菜纵身而起，揽在她的腰下，旋身就逃。

背后如锋般的剑气直袭而来，她知躲不开这一剑，扬手一推一送，学禾诗逸把水玲珑送出这片街墙，“快走。”

荇菜在半空被剑气贯穿心口，横身翻转，被钢铁般的五指狠狠地掐进肩头。

眨眼功法，空间置换，入一处漂浮幽暗红灯的楼阁，乃是鬼泣的蜃珠洞天。

纱帐飘影，在暗红灯笼的照拂下，似置身古屋鬼地。

“你在哪？这是什么地方？”荇菜察觉体内的《玉石还阳功》正在夺取丹田灵力、修复心脏的伤口，又惊又喜，防备地拂开纱帘，试图离开这鬼气森森的地方。

【境界正在掉落，得寻办法解决。】

鬼泣赤红双眸，瞬移至荇菜的身后，一把抓在荇菜裙后衣领。

荇菜用力向前，但闻嘶啦一声，明翠的裙衫飞屑，后背顿感寒凉。心生怒气，她翻身后转，抓住肩上零碎的薄衫，横脚回踢过去。

鬼泣疏忽后退，又躲回层层纱幔之后。

荇菜生出一丝怪异感，心中的怒火越来越高。“常人说色鬼，你这鬼不会只有色心，没有色胆吧？装神弄鬼演聊斋，出来。”

漂浮的红灯照影，露出一道右鬓眉尾的红旋，惊的荇菜手脚一凉。

“是……”分身。

荇菜大张双眸，精神高度集中。

察觉周遭的灵力波动，准备就绪的神识侵入再次袭来的鬼泣的额心神门。

鬼泣的动作一顿，伸在半空的手生生握成拳。

他的眼底一片热血嫣红，神智闯入一片旋涡水流。

鬼泣的识海幻境里，荇菜身处水底，前方正在发生水龙卷。一名稚童从天而降，被水龙卷盘绕拉往水底，生死就在顷刻。

她想也不想就游过去，试图救落水的孩童。

手从稚童的虚影上穿过，无法完成救人的动作。荇菜诧异地翻看手掌，了然道：这是识海，鬼泣的识海心魔。

远处游来道黑影，托起溺水的稚童，摇摆青金色的鱼尾脱离水龙卷。青金色的鲛人浮上水面，暴露在日光下，照出五彩斑斓的鱼身鳞片。

荇菜抽着眼角，震惊道：“这……真有鲛人鱼，长得古里古怪，怪小一只。”

沙滩上，小鲛人化掉如鳍的双耳，手掌薄蹼蜕化成手指，鱼尾分叉成人足，成为人类八岁稚童的模样。

不过，这名孩童的右鬓眉尾生一道红旋，既突兀又奇怪，脸面的两侧各留下一条嫣红细线，同嘴一样，敞开呼吸，露出细密的利齿。

这是一名道行还浅，正在成长中的鲛人幼童。

鲛童拖着溺水的稚童上岸。他摇晃稚童，试图救他。

荇菜环顾熟悉的环境，正是在川江渊的边上，青虞宗的地界。结合鬼泣的人生经历，溺水的人类孩童有可能就是鬼泣。

她走上前，低声道：“时间太长，即使心肺复苏都不一定成功，何况你还不会。小鲛童，你尽力了。”

话音刚落，荇菜回过味：不对，若鬼泣死在这，现实里又怎么可能有成年鬼泣？”

鲛童听不到她的话，急切地低头触碰鬼童的额心。

额心浮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正是鲛人内丹，晶莹如珠，可幻化、惑人。

鲛丹的力量救活鬼童，吸走他体内多余的水份，治好他的伤。

鬼童醒后非常兴奋，拉住鲛童：“我在偷学御剑飞行，掉进水里竟然没死，哈哈哈……你救了我，谢谢你。他们都叫我鬼童，你叫什么？”

“啊……”鲛童发声，没能说出人语。

鬼童等好一会，恍然道：“鲛童，你就叫鲛童。我是鬼童，你是鲛童，哈哈哈……”

懵懂的小鲛人被鬼童的笑声感染，也露出笑意。他的两颊鱼鳃开缝，笑得颇有些诡异。

但是，这不妨害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就此成为朋友。

荇菜轻呼口气：果然，鬼泣不可能死在这。这是鬼泣的识海，他的心魔是什么？现在的场面有惊无险，怎么会成为心魔呢？

鲛童才是道祖天尊的分身……不对，现实里的鬼泣有这道眉尾红旋……现在的鬼泣是曾经的鲛童？两人互换了身份？

识海内的风云变幻，掀起滔天水浪。

时间倏忽过去，鬼童和鲛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从七八岁一直相伴到十五六岁。

这日，鬼童到岸边，对水里的鲛童说：“鲛儿，师姐要过生日。我想送她一件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让她永远地记住我。

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是独一无二呢？”

鲛童指指鬼童，温柔道：“你……啊。”

“我？怎么可能啊。我没爹娘，只你一个朋友。山门里的大人物也不愿收我为徒，那些人私下说我是鬼怪投胎，应了鬼童的名字。

我是没人收的鬼，怎么可能独一无二呢？”

鲛童化出双腿，上岸后抱住鬼童：“你，独一无二。太阳，一颗；月亮，一颗；你，一个。”

鬼童恍然，跳起来抱住鲛童，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就是独一无二，我要把自己送给师姐。

啊，怎么保存我自己呢？对了，鲛儿，你的鲛珠内丹呢？”

鲛童毫无城府地取出鲛人内丹，捧在掌心。

鬼童接过散发水浪气息的鲛丹，在珠光的映衬下，年轻张扬的五官透出一抹怪异的邪气，映在他漆黑双眸的眼底，显得极为邪恶。

“传闻鲛人内丹可以窥人心境，舜华即永恒。我看到了，它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要把自己炼进鲛丹，再将它送给师姐。鲛儿，你愿意吗？”

鲛童想了一会才懂这几句话的意思，正要拒绝，鬼童又道：“鲛儿，此珠是你的内丹，极为重要。你是我的朋友，若你不愿意，我再另想它法。”

鲛童迟疑了。

鬼童没有父母，师门不怜，只有师姐偶尔照拂他一二。他对师姐的感情极为复杂，至青春期已经幻想成为爱情。

鲛童又何尝不是鲛人族里的异类，天生地养，被排出族外。他修炼比别人慢，幻化能力比别人弱，鲛人引以为傲的声音天赋，都是他的弱项。

鬼童见他迟疑，递还鲛丹。

鲛童推回去，死死地抵住，清澈的双眸直直地看向鬼童：“拿……去。”

鬼童咧大嘴，激动地说：“鲛儿，我知道结局。但我想要试一下，你等我，我是金灵根，有炼器天赋，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它。你不是一直想要像人一样吗？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份大礼。”

“啊……鬼童。”鲛童紧追几步，鬼童已携带鲛丹飞掠而去。

感觉很复杂，失去鲛丹让鲛童惶恐不安，修炼越发慢。对鬼童的信任，“一份大礼”，又充满期待。

然而，时间折磨这份期待和友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在荇菜的视角里不过眨眼，但是，鬼童始终没有回来。

鲛童非常善良，在汪洋的水里一次次地探头观望，一次次地重建起对朋友的信任。

一直到五年后的同一天，鬼童终于来了。

荇菜握紧手，感觉非常不好。

等待的五年，或许是鲛童的心魔之一。他定然有过后悔救下鬼童的心历路程。

这日，青虞宗上空密布层层阴云，电闪雷鸣，犹如厉鬼降世。

鬼童已经长成一个男人的模样，步履蹒跚来到沙滩，朝汪洋水泽大喊：“鲛儿，你出来啊。”

鲛童沉默地走上岸，感应到鲛丹的存在，只是气息又不是那么纯。

他也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眼神复杂地看向几乎快要认不出的男人：“鬼童……”

“鲛儿，久等了。历时五年，我终于成功了。你看它。”

鬼童取出晶莹剔透的鲛丹。如今已经不能说它仅是一颗鲛人内丹。它已经被炼制成一枚天地无二的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