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哥,他们说自己是宣歙观察使王凝的幕僚,叫做司空图,另一个是他兄弟,叫郑谷。我们刚出寨门,就见他们的两条战船堵在外面,又是敲鼓,又是投石头,砸得草寇的船只支离破碎,我们的帆船也未能幸免,老帮主和刺史的坐骑也不见了。那个刀条脸的贼人大骂我们言而无信,设埋伏害他们,见我们落水了,睬都不睬,带着船队围攻上去。乱拳打死老师傅,官军的两条船被草寇击沉了,然后他们向西面逃走啦。”危仔倡一边脱下湿漉漉的衣裳,一边向镇抚使钟传禀告着。
“我是郑谷,哦,刘刺史和这个孩子我们见过的。”小伙子接过话去,“我是在鄱阳湖口遇到司空图大哥,他正带着宣州水军去荆南增援的,我就告诉他,湓浦口有草寇水寨,让他多加小心。”
“是了,饿是奉宣歙观察使、饿恩师王凝的将令,去荆州抵御草寇王仙芝的,那里军情紧急呀。”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光杆官员坐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迹,“你就是郑谷说的新任江州刺史喽,听这位兄弟讲,你手刃了贼首柳彦璋,有胆有识,可歌可泣呀,令人拍案称奇。饿司空图不如你呀,两条战船瞬间飞灰湮灭,满船的将士成了异乡的孤魂野鬼,马上要到年底了,让饿回去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呀?唉,不是遇见饿弟弟的朋友段章,他在贼人堆里拦着,我俩早就被草寇用鱼叉戳死了。”好朋友郑谷也跟着庆幸不已。
胖将军大惑不解地问道:“王仙芝不是在郢州(钟祥)吗?怎么渡过汉水南下攻荆州啦?我出京前听说,他写了降表,派心腹大将尚君长、蔡温球等人去了邓州,向招讨副使、都监杨复光请降了。送他们前往长安的途中却突然失踪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怎么如此善变,出尔反尔,又兴风作浪挥起了屠刀,难道是要以此种手段来施压朝廷吗?”
乡绅危全讽有自己的看法,“不会,王仙芝早有投降之意,在蕲州时朝廷许给他,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他是欣然应允。不想被同伙黄巢阻止,为此两人大打出手撕破脸面,随即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最近他苦于征战,疲于逃命,情形大不如前,怕是厌倦了这种流窜的生活。我想,既然已经决心接受招安,就不会节外生枝的,除非发生什么事情激怒了他,使其孤注一掷,破罐子破摔啦。”
“奏哈,刘刺史近来都在路上,对时局了解不到,朝廷出了大事。”宣州官吏由郑谷扶起,像肺子里进了水,被迫干咳了两声告之,“尚君长、蔡温球不是失踪了吗?其实是招讨使宋威妒嫉眼红,派人把他们劫持了,并向朝廷谎奏是在颍州(阜阳)作战时俘获的,押到长安东市狗脊岭斩首示众啦。这一下激怒了王仙芝,恼羞成怒之下率军南袭,渡过汉水直扑荆南。皇上怪罪宋威人品不济,撤了他招讨使的职,赶回了平卢,新近任命宦官杨复光取而代之,饿们奏是应了他的命令来增援的。”经他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也是天意不可违。”钟传思量片刻吩咐危仔倡,“我想草寇去投王仙芝了,老弟,你带人溯江而上,去荆州救袅儿。”他又转向刘秉仁,“刘刺史,你带这两位朋友回江州,送他们回宣州吧。”
“将军!我也和这位危大哥一起去。”郭岩此时的心情非常的痛苦不安,同来江州的三个人都遇到危险,不知是怎样的结果,他自告奋勇要求一起去寻找。
武昌城,长江重镇,交通枢纽,接纳南北支流入汇,聚集大小湖沼云布,素有江城之美誉。赤壁之战后吴主孙权建都于此,取“以武治国而昌”之意,南朝宋孝武帝命名郢州,隋文帝改郢州为鄂州。城池北枕大江,西屏西山,南阻樊山和南浦,东南隅有凤凰台,与夏水(汉水下游)入江口遥遥相对。城略呈方形,本是夯土围城,现为陶甓垒砌,实乃牛僧孺为节度使时的功绩。
此地山水相依,人文古迹不遑枚举,自然风光美不胜收,尤以大江南岸黄鹤矶头的高楼最为著名,枕山临江,峥嵘缥缈,呈翩翩欲飞之势。引来无数名士骚客到此摹景抒怀,更有崔颢的一首《黄鹤楼》诗文享誉海内,名闻千古,脍炙人口。凡是念过几天书的人,都会顺口吟诵两句,再不忘调侃李太白甘拜下风的趣事。
这不,从西城门吱吱扭扭进来一架王八拱,坐车的是个精明的半大老头子,推车的是个健硕的年轻和尚。独轮车行至十字街口突然停下了,面对里巷阡陌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流,看似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要往何处去?
“咦,那座楼是黄鹤楼?弄啥哩?外面搭着木架子,时捣上漆吗?还有人给那儿放毫类。”坐车的一眼便望见高处巍峨的角楼,也是因为它屹立江边过于瞩目了吧?
如此显眼瞩目,出家人也看见了,“这霎里放纸鸢少见,啊呦来!刚着漂亮,是黄鹤楼?俺知不道,木个来过鄂州。”
“窝也不着,俺那个妞儿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历史典故无所不着,那孩儿不大,可能。”提到自己的女儿,做父亲的骄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妞儿会的诗可多类,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可能是动作大了些,他揉着脚痛苦地呻吟着,“咳,点儿背,追那空门四坏的老四梁思服,木留神崴住脚,可疼。楼是上不去哩,还得烦劳恁推着。”
“金叔,俺们要去哪里呀?”
“不着,窝也不着,得看那姓梁的鳖孙啥时候捉住,俺跟夏书棋夏大哥打了保票类,不把杀害秦老英雄的真凶揪出来,金家岭!哼,俺是不家去哩。”他郑重其事地拍着胸脯,睁大瞳孔瞅着和尚,以表示自己的决心无法动摇,“另外还为了恁,杀了人咋类?豆背井离乡藏身庙里,隐名埋姓逃亡一生咧?杀的也不是啥好人,依俺瞄,他该杀。成讷,恁着不?乱世出英豪,天下纷争豆需要恁这样的铮铮铁汉,为民除害,侠肝义胆。俺得给恁寻个好归宿,能建功立业大显伸手,酒可不能这么喝类,贪杯误事。恁都听见啊了木牛?”
“喝。”
“咋卓?还喝,可不能再喝类。”长辈不满意地扭头看着年轻人,心想俺这么劝恁,恁怎么全当耳旁风呢?
“喝,顿地,俺不哈酒啦。”
年轻人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老头子听到了抿嘴一笑,“又饿咧?俺是一文钱也木牛哩,今隔给哪儿吃饭呢?”他左顾右盼,见酒楼饭铺满街都是,可吃饭是要钱的,没钱吃霸王餐,人家非得急眼不可。
他忽然注意到什么,顿时咧嘴嘿嘿地笑了,摸着下巴眼珠直转,像是拾到个大便宜,“金叔,咋?”和尚抹着秃脑壳不明就里地问道。
车上这位指着前面的路旁,那里有座又大又高的酒楼,鹤立鸡群般屹立在市井之间,豪华得甚是扎眼,而且此时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咦,成讷,恁瞄那一追人,给那儿诺啦?”
“知不道。”
老人又指着店门口的一位年长的员外,他应该是宴会的主家,带着老老少少一干人等,各个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似有天大的喜事,热情招待着前来的宾朋好友。
“恁瞄那个人儿,婞啊,前呼后拥这么大阵势,俺决摸住是娶媳妇。中,今隔奏给这儿吃饭咧。”
“俺滴个亲娘嘞!金叔,你又要蹭饭啊?这回俺们社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呀?”
“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