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 第7章 《无处安放》

7.情愫

夏安一怔。

她会跳舞这件事从来没跟陈放提过，鲜少人知道她会跳舞。

车祸发生后，她曾经一度将舞蹈作为自己的支撑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练习室里跳上一天，不吃不喝，直到没有力气。

陈放见她一副秘密被戳破的样子笑了笑解释道，“家里有照片，我见过。”

夏安了然，没再追问。

夜里的雾气低低压下来，海面上的灯光渐次亮起来，将整片海岸线点亮，不时有情侣从身后沙滩上走过去，或是低吟浅语或是嬉笑打闹。

两人并肩而坐，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也隐匿了踪迹。

陈放的手机响起来，夏安注意到这次的手机铃声与平日不同。

夏安没有多问将目光放回海面。

陈放没有避开夏安接听电话，两人靠的不算近却足够夏安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从音筒中传出来。

她眸光微动，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目光也往侧面飘过去，接触到陈放浅笑着望过来的目光像是被火星烫到般心虚的快速避开他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在侧边的手指却逐渐攥紧，沙子从指缝穿过。

“知道了。”陈放唇角带着笑。

他没有错过夏安眼中的在意，弯了弯眼睛，看着她无声的笑起来，“走吧，想看你跳舞。”

***

夜里的风很柔，带来丝丝清凉，夏安穿着及脚踝的裙子和陈放并肩走在小城宽阔的路面上。

街边摆了烧烤摊，远远的就能闻到烤肉的香气，引得不少游客驻足，小小的摊位上坐满了人。

陈放一一扫过，这样的场景他甚至都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了。

夏安带着陈放来到小城里的小剧场。

剧场很小，最对只能容纳五百人，但也五脏俱全，设备近些年来都换上了最先进的，时不时会有外来表演团来演话剧或者舞蹈，很多庆典活动也是在这里举行。

现在是旅游旺季，前两天才刚刚有一支芭蕾舞团在这里举办了演出，这会儿时间，剧场空了下来。

夏安找到剧场负责人，小城的人大多淳朴热情，夏安也时常会来这里观看演出，没过多交涉便被允许进入，得知她要跳舞还毛遂自荐要给她打灯光。

她没有立即接受负责人的好意反而是看了眼陈放，见他面上没什么不满才笑着谢过负责人。

夏安到后台去换衣服，她自己的舞服没有带着，经过负责人的同意就地取材，在剧场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服装中挑选。

她从小学的是民族舞，穿贴身的服装没有飘逸感，但服装间又没有可供她穿的舞蹈服，夏安见到架子上搭着一条红色的披帛，由薄罗纱制成，上用金色丝线绣着飞天凤凰，这么精美的服饰不知是不是剧组走之前忘记带走。

去寻求负责人是否同意她用这条披帛得到同意后，夏安小心的将披帛从架子上取下来，披在肩上腰间束了同色丝带，她没有点妆没有束发，赤着脚走上舞台。

剧场负责人对灯光的掌控虽然谈不上专业，但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偷师”以及实践也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夏安刚从后台走出来，光束打在她身上，追随着她移到舞台中央，灯光泛着淡淡的黄色，眼前的人似乎穿越了时光从古画中走出来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女郎。

音乐声缓缓而起，追光散开，金色与红色的灯光交错打造出绚烂的灯光盛景，而比之更吸引人的是一只金色的凤凰正浴火重生。

随着夏安的动作，及腰长发如光滑的缎子铺在后背，半透明的罗纱被高高扬起，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神秘，她像是裹了一层迷雾让人难以窥得全貌，只有在灯光大盛时才能让人清楚的看到红与黑交相映错，时不时露出盈盈一握的细腰。

魅惑且神秘。

陈放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起初眸光中带着漫不经心，当见到她折腰翻身时，眸光灼热。

见到她高高仰起的脖颈在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度，晶莹无瑕的皮肤上有汗珠从上沿着优美的颈线滑落，陈放不由看的痴了，指尖不自觉的揉搓起来，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

当夏初再次流畅的完成腾空旋转后落地折腰而起时，陈放狠狠咂了口没点着的烟，烟草的原始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辛烈刺激，心底的火气被勾的压不住，隐隐可见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僵硬的脸色，他站起身从侧面走向舞台。

而沉浸在舞蹈中的夏安没发现原本坐在舞台正对面的陈放不见了踪影，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舞蹈上，曳地的罗纱随着她的跳跃飘飞起来，金色的凤凰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时而一飞冲天，时而被火焰吞噬销声匿迹。

当凤凰经过痛彻心扉的挣扎后终于浴火涅槃，随着高亢嘹亮的音乐声，凤凰一飞冲天，光彩夺目，夏安不自觉的受了感染，仿佛她切身体会到了凤凰之前绝望的挣扎。

陈放站在舞台旁的阴影处，指间的烟被他揉搓的变了形，精准的抛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手指揣进衣兜里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走向舞台中央。

刚刚夏安自信孤傲的样子让他的心狠狠跳动，如果之前她的精心照顾，她的温柔让他冰冷的心慢慢有了温度，那么现在就是直接在他心上点了一把火，将内里的荒凉一口气燎了个干净。

她像是干净纯粹的阳光，突然照进他贫瘠匮乏的荒野，然后让那些肮脏的，肆意扎根的恶念无所遁形，自己的丑恶也无比清晰的显露出来，就想她永远只是属于自己的阳光。

陈放突然不敢再靠近夏安。

一开始他本意是要杀了这个女人，但那双眼睛让他改了主意。

那里面尽管藏着恐惧，却也有着干净纯粹但并不完全如同稚子般无知纯洁的目光，而是看尽了丑与美之后仍然保有的干净及孤独。

他承认，那一瞬间他心动了。

以至于后来他允许她照顾自己，赖着她，亲近她。

但刚刚那一瞬的疯狂的占有欲让他有些不敢再靠近，他带来的灾难是她承受不住的。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脚步缓缓顿住，随着光圈扩大，他也出现在灯光边缘，半边身子在黑暗中半边身子被笼在灯光中。

音乐转缓，舞蹈进入尾声，夏安这才分出心神看向观众席，却发现陈放不见了。

转头却见他站在舞台不远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夏安朝他微微一笑。

陈放不由自主的朝她走过去，追随者她的舞步一步步逼近。

夏安不知道陈放要做什么，为了舞蹈的完整性只能避开他，飞舞的披帛时而触到他手臂，陈放唇角一勾猛然出手，将她的腰勾过来却并没有抱紧，夏安顺势从他手边转开，后退时眸光盯着他的黑眸妄图看清楚他眼中被可以掩藏起来的情绪，音乐落在最后一个音节前夏安转身远离。

陈放抬手，将落在手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罗纱攥在手里，手腕微微用力，只起到装饰作用的丝带滑落，整个披帛被他扯下来。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凤凰涅槃也落幕，夏安隐进黑暗中，然而灯光却未灭，陈放站在聚光灯下，缓缓的虔诚的将披帛放在唇边，微微阖上双眼，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