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厉明渊获得了前往边关任职知府的文书,这一上来就是正四品的官,不知晓内情的人听着,羡慕他和皇帝私交甚笃,而知晓内情的人则是一脸讳莫如深。
知府好不好当,能不能刮到油水,得看地域。
就好比富庶的江南地带,那儿的一官半职是无数人争破脑袋也想抢到的。
而边关穷困,又毗邻异域,内忧外患不断,前两年更是创下了一年内连换三位知府的记录。
——前两位都死了,死因至今不明不白。
第三位倒是勉强撑了两年,前不久实在撑不住了,宁可辞官回家养老,也不想继续呆在那儿。
厉明渊本人似乎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妥,逢人就说自己是去“镀金”的,等镀完金就可以回来养老了。
知情者听了后,纷纷在内心腹诽:你有这个命去镀吗?
原本非常不好说话的大臣乃至太后,这次也都表现得十分大度。
李天野好不容易当上皇帝,有点扶持自己人的小心思也正常,这种不入流的谋略让人看了就开心且放心。
于是厉明渊就无比顺利地当上了知府,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去边关的汐月城。
许清自然不可能让厉明渊和柳霜霜上路,便让墨砚也给自己收拾收拾行李。
墨砚忿忿道:“公子,边关环境险恶,您何必去蹚这趟浑水?若您是觉得厉家少爷对您有恩,那小的要说句公道话——您就算是杀了厉家全家,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不义的是厉修杰,和国公府一个庶子有什么关系?况且他既然认我作小爹,却绝口不提厉修杰半句,显然是心中有怨。既然如此,我这个当小爹的帮他一把又如何?”许清拍了拍墨砚的肩膀,轻声询问,“我打算将你留在这儿,你觉得如何?”
“公子!您这是嫌小的无用,要抛下小的吗!”墨砚大惊失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抱着许清的大腿,嗷嗷叫唤。
许清失笑:“你我情同手足,我自是不舍得你去那边过苦日子,留在这儿不好么?”
墨砚摇摇头,恳切地说:“公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除非是我老到实在干不动了,否则公子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走的!”
许清将墨砚搀扶起来,轻叹:“你又不是卖身到我家,何必呢?你若是干不动了只管跟我说,咱们的情谊不会更改半分。”
墨砚咧嘴一笑:“虽不是卖身,但当年小的倒在路边快饿死了,是夫人和少爷心善收留了我。这份恩情大过天,公子您就是天。”
“成,你便留在我身边吧,我总不会教你后悔。”许清见自己劝不动,索性不再劝。
厉明渊在出发当日他去找许清辞行,却见自己的小爹已经装好了行李,坐在马车里准备出发了。
墨砚则是殷勤地给前来围观的人群分发碎银和糖果,从人们口中讨一句吉利话。
“……小爹,您这是?”
许清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还用看么?自然是跟你一块儿去赏赏边关风景,毕竟为人父母,也不想自家大崽子在外头出事。”
厉明渊眼皮子抽了一下,沉默了。
他当然不可能认为许清是真的代入了“父亲”这个角色,所以对方是担心自己会死,冒着风险也要陪他一块儿?
该死的,连他亲爹都做不到的事情,许清竟然做到了。
厉明渊心里暖融融的,仿佛是在寒冬腊月饮下一杯热酒,烫得他眼睛都有些红。
“边关艰险,小爹您能好好在京城养老,儿子才能放心。”
“我很老吗?”许清眉头一挑,瞥了眼表情复杂的柳霜霜,幽幽道,“你小爹我比这便宜儿媳都要年轻几岁,你若是真的孝顺,就别让我在宅子里生锈。你说呢,大孝子、大媳妇儿?”
躺着也被刺的柳霜霜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憋得面色发青。
——好一个恶毒婆婆!
厉明渊嘴角一歪,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弯腰行礼。
“是,儿子自然不会不顾小爹您的意愿。您想来,儿子便会竭尽全力照顾好您。”
许清勾勾手指,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替了墨砚,跟在我左右伺候着,让我看看你的孝心。男子汉大丈夫,在外赶路若是整日与妻子同乘,满肚子儿女私情,才实在不像话。”
“儿子遵命,儿子定以孝为天。”厉明渊面上的开心都掩饰不住了,长腿一迈,就坐进了许清的马车里。
世上还有比他家小爹更善解人意的人吗?
旁观全程的柳霜霜气得一张娇俏的脸蛋都险些扭曲了。
她倒也不是很喜欢厉明渊,但厉明渊长相出色,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若说她一点都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
且她以“皇上圣旨赐婚”为荣耀,并滋生出一种独占欲来。
现在,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小爹一块儿白日宣.淫,两人还当众拿孝道压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觉得这于礼不合,小爹年轻貌美,又是老厉国公的契子,为了大家名声着想,还是……”
分开坐吧。
柳霜霜话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
倒不是她故意点到截止,而是从门帘内飞出一支短匕,直直地没入了地砖中,只留下一个小柄。
“谣言止于智者,你若是得了失心疯,我这个当公公的就给你个痛快,省得将来祸害子孙后代。”
许清连脸都没露,只那杀意凛然的声音就叫人冻彻心扉,压根无法让人产生一点暧昧的想法。
瞧瞧这个武功,听听这个声音!不愧是放话要杀光国公府的人啊,不仅不像是会跟继子乱来的人,反倒是像被供起来的老佛爷。
围观群众都不禁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柳霜霜。
当人家媳妇儿的,竟然还当众编排起丈夫和公公来了,不像话!
“不是,我……”
柳霜霜面色发白,既是被吓的,又是自觉出丑不知所措,最后只能捂着脸匆匆跑进马车里。
在一些好事者的注目下,一队车马逐渐远离。
这件事很快便传进了皇宫里,李天野听过后,不禁无语。
他派柳霜霜过去主要是去监视厉明渊的,结果对方在给他搞什么事情呢?维持表面的和平很难吗?
李天野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撮合”厉明渊和柳霜霜的决定是否正确,后者似乎远不如在自己跟前那般老实,别到时候因为这个,厉明渊要跟他反目成仇……
但,厉明渊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
而事实上也正如李天野糟糕的预料那样。
他生性中带着男权主义的傲慢,将女人看成是物资,妻子也好、小妾也罢,为了利益可以随时拿去交换,却忽略了柳霜霜是一个人,同时有着人性的好与坏。
并且被他强迫交易资源的厉明渊也不是他的同类。
对于厉明渊而言,柳霜霜是一个素不相识又心怀鬼蜮的女人,光是跟对方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他都浑身不舒服。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既然身边就有个名为许清的“桃花源”,那么他自然要去躲。
……
许清的马车是经过他改造的,坐起来比一般马车更稳当,且四面八方都垫上了厚厚的棉花与鸭绒,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婴孩时期在摇篮中的晃动。
一向惹人厌烦的长途马车,竟是变得格外闲适。
车外黄土纷飞,但车内,清雅的熏香静静地飘荡,如缥缈的烟雾笼罩在一处秘境。
许清伸展开自己的肢体,做出一种种外人见所未见的高难度动作,身体柔韧得像是一条绸带,看得厉明渊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生怕马车突然颠得厉害点,他家小爹的身子就要折了。
不过看着看着,厉明渊倒也习惯了,甚至因为无聊,也学着许清开始做了起来。
等练习几天后,他就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体的柔韧性有些许提升,连带着颓靡的精神也更轻快了,这下便彻底停不下来了。
殊不知,外头听着马车内模模糊糊的话语,时而是“小爹这个动作好难”,时而是“腰快要断了”,时而又是“腿再也掰不开了”……种种暧昧的绮想根本止不住。
——不、不会吧?新知府竟是下面的那个?
于是,众侍卫每当看着收敛衣服下马车休憩的厉明渊,表情那叫一个怪异。
您精神竟然还能越干越充沛,真是骨骼清奇啊!
而看向柳霜霜时,眼神更是耐人寻味了。
可怜的夫人啊,你丈夫在你眼皮子底下大搞龙阳啊,还是承受方!
直到有一日墨砚感染了风寒,这种想法才被打住。
“渊儿,为父的筋骨需要好好疏通一番,记住我教你的穴位了吧?今日便由你来帮我吧。”
许清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大方地袒露着锁骨与胸膛,刚刚练完一套动作后,莹白如玉的脸上还带着燥热的薄红,竟是令厉明渊产生了种“艳光四射,不可逼视”的慌乱感。
“不太好吧?”厉明渊的声音带着他自己也没觉察到的干涩。
许清眉心微蹙,似是不解:“这才多久,在你眼里,我便不是你爹了吗?”
“不不不!您是我小爹!这辈子都是!就是……”厉明渊有些尴尬,难得失了语。
许清冷哼一声:“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莫要惺惺作态,平白惹人生厌。”
经过这么一激,厉明渊咬牙说了实话:“偶然从侍卫这里听到些许风言风语,他们觉得我们俩、我们俩白天在马车内做些不可告人之事……”
眼见许清嘴角淡淡地向上勾起,带着一股危险的意味,厉明渊生怕自家小爹一个不顺心就要暴起杀人,连忙说:“我解释过的,说咱们是在练武,然而他们非是不信呐!”
在厉明渊眼里,许清训练的动作,妥妥的极品武功法门,是除了认可的弟子以外不得外传的珍宝。
他为自己获得了许清的承认与信赖而感到骄傲,自然不会为了自证清白,就掀开门窗,让大家看看他们在里面究竟在训练什么。
“呵~既如此,那便让柳霜霜过来,大致看看咱们究竟在练些什么,若是还有风言风语再继续流传,就是她放任外人抹黑我们父子的名声,可好?”
许清似笑非笑地收拢了一下衣物,遮住了洁白的肌肤与流畅的肌肉,令不敢看又忍不住盯着看的厉明渊内心“咯噔”一下。
……小动作被发现了?
他不敢再抬头,暗骂自己一声“不孝子”后,垂眸说:“如小爹所言,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跟柳霜霜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夫妻,对方是被李天野强行塞到他身边的间谍,那他反过来利用对方证明自己跟小爹的清白,也无可厚非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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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