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欲坠,霞光洒在斑驳古老的城墙上,把正中几个隶书大字映的气象万千。
南阳府。
城门边两个守兵正百无聊赖的拄着白蜡子长枪发呆,这里是西北位瓮城,因为面向一片平原,战略方面考虑不与主城直通,且曲曲出入,所以商贩和百姓基本不从这里进城。
两守兵不时看落日,只想着早些关城门回家吃酒。
空中的云在夕阳的辉映下如火一般的嫣红,云絮在头顶飘动,守兵急切的心不影响它分毫,正看得入神,其中一个老守兵突然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十几丈外,三尺高地儿。
空气中裂开一道黑色,如撕开的白纸般,从中探出一点金芒,而后噗的一下吐出一股白烟,那白烟滴溜溜一滚竟化作个大活人。
“娘列!”
“妖怪啊!”
两个守兵哪见过这仗势,腿脚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一股子心悸漫上心头,怪叫一声,丢下白蜡枪扭头就往城里跑,只恨爹妈少生条腿,今天怕要被妖怪爷爷捉去生吃。
而那城外,陈清河甫一落地就听两声尖叫,当看清四周也是愣住,平砖砌筑的城墙,高七八米,拱形门下,两个撒腿逃跑的人,看穿着似古代小兵。
“怎么回事,这是哪?”
“南阳府?”
古城门、凹垛口、泥官道、草棚茶肆,东面露出半截的古朴建筑群,像陈清河见过的某座影视城,揉揉眼,还没回过神时,一道风卷过,伴着喧哗声,城门里稀稀拉拉涌出一队人马。
很快把他围住。
十几个身穿青灰色罩甲的兵卒,手持长枪,为首者骑着一匹矮马,头戴凤翅抹额盔,交领红衣,窄袖长袍,下打密褶,腰间系束红布织带,似将官模样。
“你是何人?”
一口中原官话,锵的一声抽出一柄雁翎刀,刀尖指着陈清河,居高临下审视,皮夹克、针织衫、牛仔裤,寸短平头怪模怪样。
“啊这——”
“某问你话,为何含混躲闪?”那军官睥睨视人,回首道:“绑了!去把赵武和郑老西叫出来,什么妖怪一天到晚就知偷奸耍滑!”
两个兵卒上前绑,陈清河挣扎了一下,但看快拄到面前的刀尖,他果断认怂。
虽然也许、大概可能不会真的死,但面对未知还是保守起见,况且事发突然,这地儿太奇怪,多打探点消息才重要,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打十个。
被押进城内后,他慢慢理顺始末。
一身衣服还是迷雾时的状态,而非现实,心中安定不少,看天色约傍晚五六点,刚才瞄了几眼周围的植物,像华中地区,这些人衣服老旧磨损,神态生动不似演戏。
到底是在迷雾见过世面的人,陈清河很快定下心神。
………
“这人真的是一咕噜冒出来的,我兄弟二人亲眼所见,一阵白烟,咻的一下显形,大人莫被他这身皮囊给骗了。”
“俺,走神了。”
原看守城门的两个守兵正跪在地上,脸颊肿的老高,那个头戴凤翅抹额盔的将领坐在瓮城垛口前的板房里,听赵武狡辩,抬脚又是一脚。
“嘭”离得近的郑老西却被踹飞,撞到陈清河身上,郑老西吓了一跳,忙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在地上又滚了两圈,似避之不及。
而陈清河表面安定,实则心中惴惴,来回把当下处境推理几遍;
迷雾之下竟还有世界,而且看模样类似明朝的古代,雁翎刀、罩甲,还有刚才城门石碑的匆匆一撇,正德年、嘉靖年等等——
“大人我冤枉啊!”
见两个小兵不敢拿眼瞧自己的样子,陈清河拧了拧绑缚的双手道了声冤。
“我是打燕京来,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传教士访南阳府隐居的詹姆斯卡梅隆老爷,这两位军爷可能迷糊了眼,因我戏法神异认作妖怪哩。”
一嘴燕京城官话,张口就来。
“……”
“什么戏法?”
将领姓岳名一江,南阳府城门郎,听眼前这怪人说完,半懂不懂的顿了顿,主要还是观陈清河衣服样式虽奇,却不难看出是不愁吃穿的富贵人。且寸短头发极有可能是僧人,传教士嘛!这南阳府地界,少林势大,但凡与和尚扯上点关系,都不好得罪。
“好教大人知道,温斯莱特夫人年初赏我个西洋宝贝,我悔不该显摆,才遭了这两恶贼刁难。”陈清河一脸懊悔,又肉疼模样,像极了被敲诈后不情愿的受害人。
岳一江看他模样脑补大概,横了一眼作鹌鹑状的郑老西。
把雁翎刀拍在桌上,示意左右上前松绑,陈清河揉揉手腕,很识趣的从皮夹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通体湛蓝,二寸长,前端亮银,超市售价五块钱。
皱巴巴的烟盒倒出根皱巴巴的烟,把气门调到最大,‘咔’的一下火光腾起。
“嗬!”
一众人离得远远的兵卒,赞叹的看向陈清河手中奇物。
使劲猛吸香烟,把脸憋得通红,然后“哈!”;一阵浓烟喷吐,吓的岳一江以为是江湖左道毒烟,脊椎一耸,脚尖点地后蹿,似大马猴般一蹦三尺高。
挥手打散烟,陈清河把打火机献上;一摊手暗示定是这两守兵眼花了。
岳一江看他如此识趣,只手盖住打火机,洒笑掩饰尴尬;“那来昂纳什么的,可在城内?”
“好教大人知道,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传教士已经邀请詹姆斯卡梅隆老爷启程去往刺桐港,温斯莱特夫人正在海船上等他们哩!”
陈清河说话跟绕口令似的,看左右旁人懵逼脸,暗道听不懂就对了。
“你这人说话怎和古人似的磨叽!”
“啊这!”
“算了,你走吧!”岳一江挥手赶人,太平年间的城门郎可是苦哈哈,等这燕京来的怪人反悔就不好了,近来豫州鱼龙混杂,江湖事多,奇怪的人海里去,夜禁后飞跃城墙的强人都有,大街上械斗更时有发生,少林俗家开的武馆还撞鬼了呢!
陈清河似不舍般看了眼打火机,才扭头离开。
………
进了城中,一路的建筑、街边摊贩、制式古朴门板、腐朽掉漆的门店,隶书门牌有;明月客栈、云霞典当、李氏茶肆、桃花酒楼等等。
街上行人不多,一些商铺早已打烊,陈清河也不乱逛,寻了个窄巷钻了进去。
再出现时就已经披上一身明显褪色的旧曳撒,皮夹克则系在腰上,刚才在一个偏僻角落试了很久,居然感应不到迷雾,不得已只好在一小户人家偷了件衣服。
这时天已黑,青石大街上少有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说的宵禁。
盘算了下身上的东西;半袋奥利奥、皮带牛仔裤、t恤针织衫、皮夹克和半包烟,这么寒碜的原因是现实进入迷雾时的状态,最开始时是光溜溜的。
这身衣服还是热心业主送的呢。
“咚!——咚!”;“咚!——咚!”
没走太远,就见两个人敲着木梆子的更夫在街上驱赶百姓,一更三点暮鼓禁止出行,都快回家去,只说不骂,一些百姓也不咋搭理他们。
陈清河不同,人生地不熟的决定对付过一晚,免节外生枝。
今夜黑的出奇,没有月亮,他借着街边几盏灯笼光,寻了好几条避风的巷子,但居然都被人占了。有些无语,返回大街,随便找了个商铺门口,解下皮夹克反套在身上就蹲坐下来。
露宿也不是没有过,以前拉练还睡草丛呢!
时间流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半睡半醒间,气温忽的骤降,飘起蒙蒙细雨,揉揉眼,四下乌漆嘛黑只能模糊看到周围的建筑轮廓,陈清河也没了睡意,缩起脚紧了紧外套,摸到半包烟又想起没火,更是郁闷。
雨慢慢变大,淅淅沥沥,衣服都溅湿一截,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时,突然旁边巷子跑出一个黑影,近了才发现是个半大孩子,陈清河松懈绷紧的肌肉,重新蹲下。
对方眼力明显不太好,凑过来避雨才发现还有人,浑身抖了抖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冷的。
蓬头垢面,瘦得脱相,脸上还有些伤,衣服似破抹布般滴着脏兮兮的泥水,应该是在巷子里睡,但那边地势低,一些地方估计被水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