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压压,微微发着光处只有一个孩童抱着双腿蜷坐在地上吸着鼻涕。
裴望舒走上前去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脑袋,学着那位婆婆的语气问:“小颜,发生什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鼻子?”
“爹……娘,他们做错了什么?”小樊颜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魔界就一定是坏人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裴望舒,用哭红了的双眼呆呆地看着他。
裴望舒很努力的将声音夹得温柔:“不是的小颜,好人和坏人不分人魔界的。人界也有坏人,杀你爹娘的就是坏人。”
“那,那魔界好人多不多!”小樊颜突然间拉住了他的手。
裴望舒思索了一下回答他:“多呀,你爹娘就是好人,我们也要当好孩子,好不好?”
“我听父母说,魔尊大人也是好人……”
听见这话的裴望舒暗自开心了一下继续说:“是呀,他们都是好人。”
“可是,你知道吗?”小樊颜的语气带着些笑,“你什么都不懂。”
是心魔的影响,小樊颜挣开起来裴望舒的抚摸站了起来嗤笑着开口:“你救不了他,更救不了你自己。”
“嗯,我确实救不了他。”裴望舒也站起身来,再次将双指点上樊颜的脑袋,“毕竟你是专门食人心的心魔。”
即为心魔,那便是困住过去的枷锁,自然是没那么容易解决,再加上樊颜年龄尚小心境还不够成熟,指望着他自己克服不太可能。除了樊颜自己克服以外,他还有一种办法……
他可是堂堂前魔尊,岂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花瓶?裴望舒闭上双眼,进入了樊颜的回忆中。
“你改变不了他父母的死。”空寂的四周回荡着这个声音。
“那我就从根源出发。”说了大话的裴望舒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几个底子,但是秉持着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的原则,他还是放了这话。
哗哗的流水声和孩童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裴望舒的耳边,他缓缓睁眼放眼望去看着这烟缭雾绕群山间之地,顺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方向一清泉从山涧石缝中潺潺流出,他立马反应了过来这里是魔界的禁地清池境。
曾经在清池境还不是这般景色,那里残败诡异,枯木环绕,自从这里可以快速提高修为这件事被某些小妖们意外发现后,这个消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魔界。因为煞气过重这里便成了魔界里的邪魔外道的修炼之地,尽数带着恶念想要急成的妖魔都纷纷来此汲取这的邪气。
修邪道乱正心,那段时间魔界纷乱不止,也是殃及池鱼。人界仙门尽数派来代表向裴望舒抗议,其中的宴仙宗使者放言:“请管好你魔界的狗,我们也不想让这协议撕得太难看。”
“他们在人界我不好插手,但既是疯魔,便不在这协议之内,你们杀也无妨。”裴望舒这句话,成了那共和政策彻底崩坏的引子。
因为一些禁令的原因,他去人界只得幻成阿今这个约莫刚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去偶尔去人界掺和两脚,而且还只能使用大概三成的实力。
后来裴望舒以一己之力杀鸡儆猴,勉强平下了魔界的祸乱。但在人界那边,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致使魔界出现两派对立的局面。
一派是留与魔界听于裴望舒管控的妖魔,不与人界产生冲突,名正和派。
另一派则是大部分逃散人界不断挑起战争,计划着置他于死地的反对派。
为什么反对派不联合起来杀了他?因为打不过,正和派常将这事挂在嘴边当成笑话谈论。
正因如此数十年前他便已经将这里修邪道的人魔妖鬼尽数斩杀,以自身为容器吸了这里的邪气,并将此封锁列为禁地。
就是为啥这里会突然出现俩个孩童?裴望舒灵魂在上空飘来荡去百思不得其解。
那俩个孩童其中一个便是樊颜,还有一个……他没见过。
只听见那个陌生孩童欣喜若狂的开口:“这便是我的秘密基地,在这里可以让你变强!”
像是在江湖传销般,他又开口:“你讨厌人类吗?”
“什么叫讨厌?妈妈告诉我我们也算半个人类呀。”樊颜疑惑的看着他。
那孩童身上散出黑雾,向他走去:“那又如何,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想……”樊颜目光渐渐涣散。
见此情形的心魔大肆放出黑气,那黑雾翻涌而出,却是袭向了上空的裴望舒。
他将手向前一握,语气凌厉的喊了声:“收。”
这便是他的方法,直接将心魔从根源剔除。
但这却恰是着了那心魔的道,开始咯咯大笑起来:“裴尊主,在想拯救别人之前,还是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呀!”
比起樊颜,心魔肯定更喜欢裴望舒这个容器。
“我只是经脉被封,又非根基全废,区区心魔,不在话下。”裴望舒闭上眼,用神志抗衡着逐渐入侵他体内的心魔。
现在的裴望舒没什么大怨大恨,心魔在他的体内影响不大,所以他才敢放心用此招,只是这邪气现在承担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苏苒苒那边,此处方圆几里的雨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屏障给分隔开来了,而那些倒地的尸鬼也不知为何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起来,此时的尸鬼失去了功法维系的外貌,已经变得面色铁青脸颊凹陷,两眼球似是要炸开般突出,布满了血丝,那咧开的大嘴都挂着两颗尖尖的还带着些血的獠牙。
瞧见那些尸鬼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指令那般都向着倒在地上的那两人一瘸一拐的走去,苏苒苒迅速给沈奎彦下了一道定身咒,丢下手中的糖葫芦,拔剑横在了倒地的二人面前,她这具身体还尚未辟谷,饿了这么久早已有些体力不支,但是回头看看地上那两人,现在就这么跑掉还真是有点不仗义。
况且就算跑了,也跑不出这里。
撑住,苏苒苒告诉自己。
剑身泛起点点白光,她步伐沉重的跑向那个几个率先冲上来的尸鬼,抬手便是一剑。
她将剑一挥,那一道白色剑气带起地上的水花微卷着风呼出几米开外,震慑了下给还想继续上前的尸鬼。
“我苏苒苒可不是吃素的!”话虽如此,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祈祷着裴望舒能快些醒来。
清池境内,裴望舒眼间闪着若隐若现的红光,面色有些痛苦。
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崩坏,耳边不断萦绕着那心魔的笑声,心魔不愧是心魔,他虽无恨,但此刻却渐渐浮现一阵想要血洗这天下的念头,但他马上把这个危险的的想法压了下去。
身后好像有什么似羽毛般轻飘飘的东西环住了他,随后是一句轻柔的声音:“裴尊主,伸手。”
有些熟悉,但又不太像……他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片枯木林。
也不知为何这个声音给了他一种别样的安全感,让他乖乖顺着声音的指示将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总要为别人着想?”
从他的手心处传入一阵温暖,点点的淡蓝色光芒汇入,暂时压住了他体内的不适,而那个心魔也在刚刚完全进入至了他的体内。
他开口问:“你是谁?”
没有声音回答他,只见眼前场景分崩离析又碎片般重新拼装后,映出了小小庭院中正坐在地上乐呵呵的看着婆婆笑的小樊颜,他嘻嘻地抓起一把泥土捏出了一个箭矢的模样举了起来对正在给花浇水的婆婆挥着。
“奶奶你看,我以后要去练箭!”樊颜拿着它在院中欢快的跑着,“去找那些坏蛋报仇!”
樊家夫妇都是修的弓,境界可达百步穿杨,樊颜很希望自己能和爹娘一样强大。
“好啊好啊,奶奶呀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的长大。”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个异类,还嘲笑我,昨天把我的木剑折断了……”小樊颜耷拉着脑袋,泥土从他手中狡猾的溜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一滩。
婆婆和蔼的对着他微笑,放下水壶走上前来摸着他的脑袋:“小颜不是什么异类,小颜很棒的。”
裴望舒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感受到了什么的他偏过脑袋看了下身侧摇头叹息道:“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所以呢?”身旁传来有些不满的声音,“这也不是你这样冲上去的理由。”
和裴望舒想的一样,刚刚那个人到现在一直都默默站在他的身侧,却是张口不答他是何人。
“不试试怎么……”眼前一闪,场景快速转换,伴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最后一个幸存的人也倒了下去。
只见樊颜将他拖到成堆的尸山旁正欲点燃一把火,却又蹲在那尸山前沉沉低着头半晌未动,呜咽声从他的喉间隐隐传出。
裴望舒把心提到嗓子眼,压着眉静静看着这一切,不再言语。
樊颜哭累了,就抬起头看着眼前发呆,他明明,明明不想要将这群与他父母之死无关的人扯进来的啊……可是耳边那声音却像有魔力般控制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挥起剑。那把铁剑,还是婆婆特地去找人帮忙打来的,虽然普通但却是一份心意。
就是这把剑,杀光了他们。
又见樊颜从地上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持起那把沾满血铁剑一颠一颠的绕着那尸山画了一圈,那剑与地板划拉出刺耳的咝啦声,刺得裴望舒耳朵疼。
他在炼尸,可是,这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又怎么会此等的邪术呢?裴望舒望了一眼旁边房顶上站着从头到尾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的黑衣人,果然是背后有人指点。
他飘上房顶向着那人的方向去,这乌漆嘛黑的斗篷下竟是……他恍惚了一瞬。
崔西尧!!?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