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和璟将纸笔放下,转过头看他,依然还穿着一身招摇的衣裳,今早一别,楚和璟还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楚和璟轻声问:“霍观春,你怎么在这里?”
霍观春惊讶:“你认识我?”
楚和璟歪头不解:“我们早上不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楚和璟眸光呆滞,带着无法释怀的疑问和不解:“我们在比赛中见过。”
霍观春错愕不已,语气有些急促:“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比赛途中我根本没见过你!”
“当时你说‘东玄山一个精怪都看不到,这什么破比赛’。”楚和璟回想当时的场景,模仿他的语气说,随后意识到可能是魇兽的影响,一切都是她的幻境,连忙止住了声。
在听到楚和璟重复他的话后,霍观春当下变了脸色,脑子一片空白,他只听到他的声音弱弱响起:“我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行为吧?”
楚和璟想到幻境中霍观春双手叉腰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霍观春一直在回想,自己在比赛途中有没有做有损形象的事,听到楚和璟的笑声,顿觉丢脸丢大发了。
楚和璟安慰道:“没有的,公子风光霁月,一表人才。”
见霍观春一脸狐疑之色,楚和璟眼含笑意:“都是魇兽幻境重现之景,做不得数的。”
霍观春还是有些郁郁,觉得自己的完美形象在楚和璟心中毁了,他有气无力道:“早上蔺英和不是说带你去帷幕院吗?”霍观春听力很好,一点没漏听蔺英和的话,虽然是转移话题,但他也是真的很疑惑:“那你的天赋应该是帷幕之影,怎么会来岐黄院?”
楚和璟静思一瞬,她打量着四周,看着周围的座位陆陆续续被坐满,眼前的画面和预言中的画面一一重合,她视线一转,正对上霍观春的脸。
那日看见预言,她根本没时间关注周围的人是何具体打扮,匆忙间只记住了旁边一张张扬妖艳的脸。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坐实了预言,双眼开始有些不聚焦,整个人微微发愣。
霍观春的视角只看到楚和璟一直盯着他,脸上顿时出现不自然的薄红,他掩饰地咳嗽一声,“你看什么?”
楚和璟回过神,轻笑出声:“看你呀。”接着回复他前面的问题:“当然是来学习。”
霍观春和她一起参加射日节比赛,夺魁的人是她,甚至他都不在前三内,她一直好奇为何他也在羲和学宫,此时碰见,正好可以问个明白。
“不是只有夺魁的人才能破例进羲和学宫吗?你没有夺魁,为什么...”
霍观春理解她的言下之意,他也不希望被误会,解释说:“去年十月我就能来了,只是临时出了点事,这才推迟了。”
“是因为凌淳许吗?”幻境中霍观春曾提过这个名字,楚和璟试探地问道。
“关他什么事?”霍观春语气很是轻蔑,随后语气一转:“你今年才入门,按理来说,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楚和璟眸中一片茫然,有些不可置信:“射日节我是魁首,你可是连名次也未拿。”
“那你说,你比我晚入门是不是事实?”
楚和璟迟疑地点头,“但你和我一样也是今天来的呀?”
霍观春将书本摊开,一本正经道:“非也,你是今日,我是去年十月。”
楚和璟不知道他对这个如此看重作甚,他看起来比她大几岁,叫声师兄也是礼数,她妥协后启唇:“师兄。”
霍观春听得心满意足,眼睛微微弯成了月牙。
“你的天赋是地仙岐黄吗?”楚和璟问道。
“是啊!”霍观春一脸得意:“院长给我测天赋,说我是可造之材,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的优秀。”
楚和璟莞尔:“是是是。”
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走进来,他脸上布满皱纹,让人感觉不怒自威,习堂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今日岐黄院的老师叫池翰学,上课极为严格。
池翰学扫视一眼习堂,“有些弟子看着眼生。”
楚和璟和霍观春噤声,以为他会随机提问,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讲起了岐黄的基础。
“岐黄,下可治病救人,上可起死回生。自古以来,人的生命与天地万物的变化息息相通,这是生命的根本,而这个根本就是天之阴阳。”
“方士修炼,离不开这个世界的五行力量,万象与岐黄更是离不开天地五行之力,比如万象的法阵和术法,岐黄的丹道,字灵的言出法随。”
池翰学的声音沙哑而严肃:“今日我们继续学习枯木逢春。”
简要的介绍过后,池翰学开始后面的教学,这对楚和璟来说如同天书。
楚和璟知道五行是金木水火土,可是如何运用到修炼中呢?
何为天之阴阳?
楚和璟在心里深深的叹口气,虽然她选的已经是比较基础的课程,但对比去年十月入门的弟子刚学的内容,依然不够基础。
没想到在曲水阁一向被称“百晓生”的她,现在也沦落为一问三不知了。
楚和璟将学到的知识记下,打定主意在藏书阁将基础补起来以后,再重新巩固,当然现在选的课程她也不会错过。
岐黄院的课程一直上到日落时分,中途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但对楚和璟来说,她只来得及放空一下大脑。
结束时楚和璟揉揉太阳穴,问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霍观春:“霍师兄,你也是今日来,池翰学老师所讲的内容,你都听懂了吗?”
楚和璟的声音温柔带着甜意,霍观春听到她的称呼,耳朵泛红:“不是说叫师兄吗?”
“学宫内师兄有很多啊,带上你的姓氏,这样你才知道我叫的是你呀。”
“什么很多师兄?”霍观春不满地说:“以后就叫我一个人师兄就行,其他人你连名带姓的喊。”
楚和璟纠结:“这样不好吧。”
霍观春自信道:“你同意的话,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怎么样?”
上课的时候,霍观春早就注意到楚和璟脸上迷茫的表情了,这个提议她肯定不会拒绝。
“可是你今日才听第一节课。”楚和璟语气委婉:“应该懂得和我差不多吧。”
霍观春瞪眼:“你不知道十岁觉醒天赋后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吗?虽然我十五岁才开始修炼,但肯定懂得比你多。”
他的话语中好像无形透露出什么故事,楚和璟也没兴趣探究,她现在想的是,十岁就可以修炼,她就在曲水阁荒废了七年。
有人能够帮她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她当然不会拒绝。
“好啊,师兄,那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问你。”楚和璟含笑道:“你放心,我会经常去藏书阁的,不会时常叨扰师兄的。”
她的笑容轻柔如棉,霍观春看的心痒,他连忙偏过头,用手挡在脸上掩饰自己的慌乱,保持镇定道:“没事,不叨扰。”说完,他放下手,抬头左顾右盼,双手不停地动作,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将药瓶塞到楚和璟手里。
楚和璟手中多了一个白玉鎏金瓶,比普通药瓶都要招摇,她失笑:“给我这个做什么?”
“射日节比赛你不是受伤了吗?我看你背上都是抓伤,血肉都外翻了,肯定很疼。”霍观春回想在传送法阵中看到的楚和璟的伤口,心中一软:“今早就想给你的,奈何你和蔺英和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叫住你。”
霍观春看楚和璟一直不说话,担心她不要,他急道:“这是我炼的最好的伤药,绝对是上品,比外面卖的好多了。”
楚和璟看着手中的药瓶出神,渡口船只的管事给她伤药,是金钱交换和他心善,蔺英和给她伤药是前辈的照顾和他心善。楚和璟抬起头,直视霍观春的眼睛,那他给她伤药是因为什么呢?
她问出声:“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你炼的最好的伤药,为什么?”
霍观春眼珠乱转,随便编了个理由:“我的药都没处用,看到人受伤就想送一瓶。”
习堂内只剩下零星几人,霍观春害怕楚和璟拒绝,看着即将要走出大门的一位同门,他起身追上去,将炼制的药塞到他手中,然后看着楚和璟,语速飞快道:“哎,我的药太多了,用不完根本用不完,我和你一见如故,这瓶外敷上品药粉送你了。”
送完药瓶,霍观春走回座位,一脸不在乎,示意他就是药多没处用,就是想送。
而门口的男子突然被人拉住,听他说了一句模糊的话,手中就多了一个白玉鎏金瓶。他迅速捕捉到了霍观春口中的“上品药粉”四字。
虽然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突然多了一个药瓶,还是一个价值不菲的药瓶,他喜不自胜出了门,压根不管霍观春为何突然塞给他。
门外的橙色光线随着霍观春洒进来,楚和璟看着他轻声哼着,回到她身旁坐下。
楚和璟本来有些感动,听到这个理由,又见到他此时的行为,惊讶过后,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露出笑意。
上品的药,以后遇到同等价值的东西,她再送给他吧。
于是她没有推迟,将药瓶装进怀里。
等到楚和璟终于收下,霍观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