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张雀已背着一个包裹轻装上阵,在全然陌生的异世,乔装打扮,穿街走巷。
秋霖阵阵,廊檐珠雨,找了一家临湖的客栈,用餐观光,刚要落座,对面立时出现一张吉祥的圆脸。
“走开走开,我不算命。”张雀打发虚尘子,“你这牛鼻子老道,为何偏要收我为徒。”
虚尘子今日也换上了寻常老叟装束,银发用一根发带束起,显得很接地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因为你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个人。”
“哈,什么人?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张雀想来无聊,逗他玩玩,“说不定我就是她女儿呢。难道!是你年轻时候欠下的情债?我竟然是你女儿?”
“就算是吧。”虚尘子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那你跟不跟我去桃源谷?”
桃源谷啊!听上去有点耳熟,在原文中好像是个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里面既有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又有恍若谪仙的出尘君子,个个青年才俊潇洒不凡,最有才华的四人还组了个男团,号称桃源四君子,原女主无意闯入后,这一波剧情基本上是不可描述的存在……
“去不得。”张雀暂定截铁的地回绝。
“怪哉。”道士看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外人但凡听说过桃源谷的,无不心生向往,趋之若鹜,为此老夫不得不提高入谷门槛,非王侯将相达官显贵者不收。如今你听到桃源谷的名号,反而心生畏惧,是为何故?”
张雀心想,你这不就是贪财吗,还说的挺无奈的样子。
“啊哈。”张雀对了对指尖,说起来还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道长那边都是男弟子,我一个小姑娘家觉得不太方便。”
“怎么?”虚尘子面露疑惑,“是你会对他们做出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你看我这小模样,号称国色天香……”张雀还记得原著中对女主那极尽吹捧的加了十八层美颜滤镜的描述,照镜子的时候也是被惊艳了一把,颇为无奈,“你能保证你的徒弟们不会馋我身子?”
“噗~”虚尘子喷出一口桂花酒来,“我的徒儿们可都是见过世面的正人君子,环肥燕瘦争相竞逐,人称桃源四君子,断不会如此肤浅,以貌取人。”
张雀发现虚尘子投来了看花痴的眼神,顿感不爽,原文就是这么写的啊,摔!而且在节度使父子俩身上也差点应验了啊!
虚尘子看她一脸愁云惨淡又不像是装的,宽袖一挥:“不怕,我会易容。”
易容是个好技术,张雀一时来了兴致,激动地握住了虚尘子的袖子:“那师父,拜托了。”
忽而又蹦出一个脑洞:“师父!既然你会易容,会不会其实你是本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故意把自己易容成老头的样子,方便接近我?”
不好,他不会是原文中被雀仙美色所迷倒的裙下之臣之一吧,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攻陷她的心防!
“徒弟,我觉得你的思想非常危险。”老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慨道,“只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你要是愿意把我当成一个小伙子,我也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那大可不必。”张雀想自己也太草木皆兵了一点。
因着自己没有落脚之处,手无缚鸡之力在乱世行走,也不比去桃源谷更安全,还是决定先跟着虚尘子学点本事,功夫也好易容也好。
原文中桃源谷四季如春,桃林丰茂,清风吹拂,桃花雨绵绵洒洒,何等浪漫风情,不得不说让人心生期待。
“师父,说好的易容呢,入谷前先给我来个改头换面吧。”
“不急,徒弟,易容需要一味药材,等我们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谷,准保给你整出一张狗不理的容颜来。”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处寒潭,有石瀑随着山体淙淙而下,山体上刻有四个斑驳且难辨识的篆书,石瀑下方有一个极窄的洞穴,洞口被草木遮蔽,仔细看才能发现。
虚尘子掏出葫芦伸长手臂,接了一些飞瀑水,仰头喝了一大口,鼓起腮帮子对着那四个篆体字一通猛喷,那四个字被均匀地喷湿后,竟然慢慢变色了,像上了新漆一般鲜红。
张雀仔细辨认四个字,出声道:“屿霁玄壶!”
“是故弄玄虚。”虚尘子眉头拧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把葫芦收回腰间。
此时她脸上若是有一副眼镜,一定把它摘下来狠狠地摔到地上,啊摔!古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不一会儿寒潭的水面便有了起伏,从洞口慢慢飘出来两个棺材……
张雀:这确定是桃源谷入口而不是什么古墓派?
“徒弟,升官发财之路已向你开启。”
张雀不得不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还是你会玩。”
既然已走到这一步也不做他想,虚尘子掀开一个棺材板,张雀乖乖躺进去,棺材板合上的瞬间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就是晃晃荡荡,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正当感觉有点喘不过气的时候,整个棺材翻天覆地的旋转,晕晕乎乎,然后是一个轻轻的撞击,复归平稳。
她感觉有点压抑,迫不及待地想出来,敲了敲棺材板。
“别急别急,为师来了。”听到虚尘子声音的同时见到了一线天光照了进来。
张雀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刹那,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大冬天从北方飞到南方,刚下飞机还来不及脱羽绒服。
但更让她震惊的还是眼前的景象,极目远眺,整一副缓缓铺陈的绝美山水画。春深似海,飞花扑面,四野苍翠,山水相间,白云悠悠,野鹤闲游。静谧与空灵,使得青草的清新香气也如此清晰,呼吸都那么畅快。
仔细看可以发现散落在山间的若干一至二层结构的木屋,有亭状、殿堂状、楼阁状,各种别致造型,意趣横生。
虚尘子露出和蔼的微笑,悠悠地捋着白胡子,似乎她的反应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野旷四寂中忽听有人破空一声喊:“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吓得张雀一个激灵,甭管来人是谁,赶紧躲到了虚尘子身后,取出绢帕蒙住口鼻作咳嗽状。
“南山,想师父了没?”虚尘子笑道。
张雀大半个身子掩在虚尘子身后,悄悄看去,来人头戴玉冠,脚踏锦靴,单看长相是个标准的小白脸,一身浅色的缂金丝月华飞鹤锦衣,带着很强烈的纨绔气息,举手投足间皆是一股故作潇洒的耍帅腔调。
“当然。”他的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野鸡,“还怕你在月圆之夜前赶不回来呢。”
“徒儿的事最重要,脚蹬风火轮都要赶回来的。”虚尘子盯着那只野鸡道,“晚上有野味吃?”
纨绔有点夸张地把鸡往怀里藏,“这可是为我立下赫赫战功的金将军,哪能吃也!”走的近了,开口问道,“师父,你身后这个鬼鬼祟祟的柴火妞是哪儿来的?”
柴火妞:……
“你看师父多么为你们着想,带了个小师妹来给你们解解闷,她比较害羞,为师先带她回房开导一下。”虚尘子帮忙打掩护,带着她离开。
“慢着。”纨绔在身后喊道,“我记得师父离谷前,答应我会带美人回来,那弟子先鉴定一下美不美好吗?”
“呵呵。”虚尘子一边带着张雀离去一边敷衍道,“定不会叫南山失望。”
张雀:……
“刚才那个纨绔,他也是桃源四君子之一?”等到了山上,张雀忍不住开口问。
老头心虚地点点头:“没错,江南公孙世家大公子公孙畴是也。”
“听说你的徒弟都是正人君子?”她的眉毛眼睛已经拧在了一起。
“咳咳,”虚尘子拿手背挡住嘴,一副掩饰模样,“他就是凑个数,还有别个比较正的。”
我看你这糟老头子不靠谱的很,都是你带出来的徒弟能有什么好鸟!
她满脸黑线,眼神凄迷,盯得虚尘子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片刻之后,将张雀领进一座双层的木质楼阁,四面都是万字流水纹格花的门扉,屋门大敞,四面通透,春风阵阵花香幽幽,翠竹的剑叶在窗棂外微微抖动,山泉从沿着蜿蜒的竹筒罐子淙淙而下流入屋檐下的赭红金蟾大缸里滴咚作响。
张雀感慨道:“会享受,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住哪儿呢?”
“别急,会给你安排的,老夫先给你去调易容的药材。”
“好!”这虚尘子总算想到要做一件正经事了。
“那徒弟你先自便。”虚尘子说完便从北面出去张罗了。
原来真的有这般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存在,这里的一切真是让人感到新奇,张雀呼了口气,转了个圈,她将旧袄脱下,丢在角落里供人小憩的榆木榻上。
贴近北面的屋梁下挂了一块桃木牌匾,上书拙朴的“无为而治”四字并不难认,地面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条几,两边各端正地摆着两个藤编蒲团,一支纤细的卧香斜矗在莲花台座的香插上,香灰段落,已快燃尽。
整个屋子的摆设井然有序,家具器物纤尘不染,平时应该有人在打扫。
一缕清风带来一丝冷香,一个白发的身影从东门不疾不徐地走入,脚步轻浅,不着痕迹。
张雀侧目:“这么快就回来了?”
却发现进来的是个侍童打扮的少年,身着青衫,单髻用同色丝绦束起,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低眉顺眼俊秀可人,雪肌玉骨温润如佩,苍白纤瘦面沉如水,哪里会是那个轻佻的臭老道,唯一能让她产生误会的就是那一头早生的华发。
神仙住的地方,难道还有仙童?
侍童目不斜视,手中稳稳地端着香盒,看到她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恢复了淡然谦恭的模样,对她行了个礼,走到案几前就地而跽,手脚麻利地换了线香,始终一言不发,离去之前又对她礼貌地作了个揖。
张雀:“……”
难道是个哑巴?张雀感慨道,上帝总是如此公平,夺去了他的声音,却在容貌上补偿了他,又比如让她重生一次,却给她安排了个魔鬼剧本。
虚尘子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塞过来一碗黑色药汤,“喝吧,易容水。”
张雀接过汤药的手不禁抖了抖,易容难道不是个手艺活?
“喝吧,师父不会害你的。”虚尘子信誓旦旦道,圆润的脸蛋和眼睛写满了诚恳。
张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诶,如今上了贼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老头要是真要毒死她,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一饮而尽后。
觉得脸上起了一点怪怪的反应,“师父,镜子在哪里,我要看看。”
虚尘子指了指楼梯,食指往上捅了一下,自个儿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张雀快速地跑了上去,二楼斜顶,屋身没有楼下那么高敞,她很快在墙角找了一面芙容镜,愣了三秒后,大吼一声,“啊~,虚尘子,你这个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