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主上!”
“你身上也还有伤,还是先去休息吧。”
沈星宇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周围的声音似乎有些过分吵闹了。
楼以明忍不住蹙眉,可眼皮却笨重地粘连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他用力想睁开眼睛,无意识地运起了周身的内力,却牵动了胸口的伤,钻心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神志。
伴随着一声轻嘶,在场众人终于噤声,齐齐朝床上躺着的楼以明看去。
沈星宇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挣脱了邵云的手。
因为腿上还有伤,只能一瘸一拐地朝床边走去:“主上,你醒了!”
明明还是那个少年,却少了当初的奶气。
睁开眼,床上的床幔最先映入眼帘。
楼以明转头,便对上了趴在床边沈星宇的眼睛:“星宇……”
他轻唤了一声,便挣扎着要起身。
“我的祖宗哟,你还有伤,起来干什么。”高嘉煜看到楼以明的动作,连忙上前去。
嘴上虽然在吐槽着,手上却动作不停的将人扶着靠在了床头。
视线在在场的三人身上扫荡了一圈儿,楼以明开口询问:“她人呢?”
听到这话,高嘉煜的脸色不佳,语气倒是故作轻松:“你说依棠啊,她回赤阳宗去了,宗门上上下下还需要她照顾着。”
“高嘉煜!”对方这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让楼以明提高了声音:“暄和呢?”
“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安心修养才好。”高嘉煜抿着唇,眼神微暗:“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对方这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多说什么了,楼以明没有继续问话,掀开被子就准备起身下地。
“我说你这是在干什么!”看着不配合的楼以明,高嘉煜也来了脾气:“暄和用命换的你,不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一句话似乎触到了楼以明的痛处,他发疯似的拽住高嘉煜的衣领:“你说什么!”
“放开我家殿下!”身边的邵云见到楼以明的动作,连忙就想上前阻止。
“邵云退下。”高嘉煜抬手屏退邵云,视线看回向楼以明苍白的脸:“暄和也许已经……”
说到这里,高嘉煜有些哽咽,最终没能开得了口:“父皇还需要你的名义来稳住先锋军,如今你身死的原因,宫中皆只知道是因为叛国贼人狄忠陷害而死。”
高嘉煜抬手拍了拍楼以明的肩膀:“不管是漠北还是中原,你皆已尽忠尽义。从今往后你便终于只是楼以明了。”
此刻的楼以明,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高嘉煜的话,他推开高嘉煜,抬脚就往外走。
“你身上还有伤,出去干什么!”高嘉煜上去拦着他。
深潭般死寂的视线扫了一眼外面,楼以明的声音不咸不淡:“我去找暄和。”
高嘉煜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似乎就是一个简单的午后,阮暄和出门了,他要去将人找回来。
说完这话,楼以明也没有去等高嘉煜的反应,抬脚就往外走。
“楼以明你醒醒吧。”高嘉煜转身去拉住他:“那断崖下面我已经派人寻过多次,并未有任何收获。”
高嘉煜抬头去看楼以明,最终还是咬牙宣布着残忍的现实:“暄和也许真的已经……”
“你胡说!”楼以明甩开高嘉煜,固执地不想听到那个字:“昔日在小陀城,我与暄和从悬崖跳落都未伤分毫,如今这断崖才多高,暄和怎么可能会有事。”
“可当日她已经燃尽身上所有的内力了!”
高嘉煜有点生气,不就是比谁的声音高吗。
瞬间提到了音量:“一个毫无内力的人,那断崖对她而言就是深渊!”
余光扫了一眼被高嘉煜拉着的左臂,楼以明运起内力。
可左臂经脉受损,内力根本无法流通。
费了好大的力气,楼以明才得以用内力挣脱高嘉煜。
“呵呵呵……”他看着自己的左臂,突然自嘲地笑着:“都是这样,关施琅如此,你也如此……”
内力强行运行在他的左臂上,惹得楼以明额头青筋暴起。
“主上!”沈星宇慌忙上前将人按住:“若强行运功,您这条胳膊就真的废了。”
砰的一声,内力掀开沈星宇的手。
反应一瞬,楼以明上前扶住了他:“星宇,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主上……”
“我护不住先锋军,护不住关施琅……最后,也没护住她……”
浅茶色的瞳孔中无神,楼以明扶着自己的左臂,缓缓朝外面走去。
高嘉煜没上前拦:“楼以明,此刻你虽然已经身在宫外,可若假死一事败露,你仍难逃一死。”
楼以明没有理会,依旧脚步不停地朝外面走去。
“暄和用命护你,她只希望你自由。”
楼以明依旧没有理会。
最后一步,
楼以明终于踏出了房门。
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是锁春楼。
楼中依旧宾客往来,可却少了个喜欢在二楼雅座边慵懒小酌的身影。
【我不练剑,还是自由散漫些好。】
【长大了,那我就跟着之恒哥哥好了,反正你武功高,肯定能保护我的。】
【快跑啊,慕之恒!】
身形斜斜地倚靠在门框旁,泪水终于是湮灭了茶色的眼睛。
媆媆,若我不出现该多好啊。
从小你就向往自由,我原本以为,天下安泰,百姓富足。
你也能如小时候一样,去追逐你想要的自由……
【郊外竹屋】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
素色的长靴带动衣袍,长靴的主人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药不轻不重的放到桌子上,白丁才开口叫着床上的人:“醒了就赶紧起来喝药。”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得当,阮暄和此刻起身,看到来人,小声地叫了一句:“白丁叔叔?”
她看了看周围,似乎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看什么看呢,以为自己到了阎王殿了?”白丁有些生气:“若不是我救你,你怕是真到了。”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阮暄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叔叔你是怎么救的我?”
“哼!”白丁此刻还在气头上,没理会阮暄和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知道叫我叔叔,我可不是你叔叔!”
阮暄和的嘴角还有些惨白,但是她深知白丁的性子,讨好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药一饮而尽。
这药比东方夷的还苦,阮暄和没忍住蹙眉。
余光瞥了一眼还在生气的白丁,乖巧地将药举到对方面前。
眼睛眨了眨,潜台词也很明显了。
我喝完咯。
动作有点大,带动了伤口,阮暄和嘶了一声。
“怎么了?”也顾不得生气了,白丁连忙上前探了探脉搏。
平稳得很,看来是没什么事。
这么想着,白丁一把推开阮暄和的手腕,语气审问:“我渡你的内力呢?”
阮暄和心虚,眼睛也没敢盯着白丁:“白丁叔叔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当然是来看看某些人怎么把我给的内力弄丢的。”白丁倒也很淡定,看到阮暄和不想说,他没有继续追问:“我医毒白丁的内力,那是天下人不可求的东西,就被你这么弃如敝屣?”
阮暄和嘿嘿一笑,把手放在白丁胸前替对方捋顺着气:“那是啊,我白丁叔叔多厉害啊。那就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把我叔叔这俊颜都气坏了。”
“我真是给你胆了啊阮暄和。”白丁咬牙切齿。
阮暄和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
什么时候杀气最重呢?
那当然是你叔叔叫你全名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房门又被人推开。
“主人,您醒了!”
许久不见,许娘看到阮暄和苏醒,连忙上前查看。
看到对方毫无血色的脸,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如今怎么还是这么憔悴。”
白丁起身,给许娘腾了个地儿,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将自己周身的内力尽数燃尽,能不憔悴吗。”
阮暄和汗颜。
求您闭嘴成吗。
“怎么了,我有说错吗?”看到阮暄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让白丁的吐槽更甚:“当初下山我并未拦你,江湖上各派长老之死的事情我也没有插手,原本以为你这丫头了了心结后必能回去,却不成想将自己半条命给玩了去。”
阮暄和偷偷看了看许娘,眼神求救。
许娘转头看向白丁:“好了白丁,主人如今还未痊愈,你少说两句。”
“这都是阿衾你惯的!”白丁并不想住嘴,连着两人一起说。
许娘,原名许衾,白丁也一直叫她阿衾。
许娘闻言,抬头去瞪他,白丁才闭了嘴。
白丁看着床上的阮暄和:“如今狄忠已死,等你修养好了,就随我回千云山庄去。”
阮暄和一副为难表情,被白丁尽收眼底。
“你还不愿回去?”
阮暄和抽回被许娘握着的手,终于正了神色:“媆媆有一件事,想请叔叔解惑。”
白丁上下扫了她一眼:“何事?”
“顷玉解,种已收;新种播,替新节。”
伴随着阮暄和的话音落,白丁的脸上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而这些变化,也被阮暄和尽收眼底:“叔叔是不是知道什么?”
“从未听过,你打哪儿听来的。”白丁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炉子里还熬着药,我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