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
铺天盖地的水声。
隆隆充鼻灌耳作响,但被摔进暖池里的楚天歌依然醒不过来。
这池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暖池,但他已很久没有闲心泡池子了。
自打北胡新君赫连博一登基就励精图治,探子传回雪片似的消息简直令他寝食难安。
别说泡池子了,他连管教兰陵这个逆弟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几乎是隐约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楚天歌就破了防,大口大口温热发烫的池水刹那灌入,淹得他又往下坠了一尺。
“唔……”
求生本能驱使着楚天歌拼命伸手,紧紧攀附住近在咫尺的大“浮木”,直到自己出水大半,他才迷迷糊糊松了一口气。
这根大“浮木”有令他安心的浅香。
可他忘了,兰陵早就不是他当年的那个乖乖软软哥哥长哥哥短任由他单手举高高会搂着哥哥的脖子人畜无害咯咯笑的雪白小糯米团子了。
他是他精心教养了十三年的皇太弟。
更是话本里,被骂到狗血淋头简直一无是处,但依然以南统北,连屠北胡诈降城七十二座,寸草不留,刚愎暴戾独断之名空古绝今,威名震慑大漠西域,异族百年不敢东进寸尺劫掠的“天下第一武夫”。
楚天歌搂住兰陵。
不仅求不得半分生路,这逆弟甚至还——
一把攥住了他的双手,轻而易举将他抵到了池畔温热的青石狭角,牢牢禁锢住不安挣动的长嫂。
丧心病狂地堵住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在引诱着他的地方。
楚天歌顿时被夺走了全部呼吸。
浓密湿漉的眼睫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惊醒。
但即便如此,楚天歌也依然意识到不对……弟弟……是弟弟在亲他……
可,弟弟怎么能亲哥哥呢?
令人作呕的背德感瞬间笼罩了黑暗中浑浑噩噩的楚天歌,他完全本能地激烈抵抗咬了下去。
血腥味扑鼻。
“嘶——”
一声极尽不耐的暗哑气音。
下一刻,楚天歌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挤成了细细的一条,变作了供弟弟肆无忌惮搓扁揉圆的丝软玩物。
而原本只是浅尝的唇舌,仿佛被激怒的恶兽,不等楚天歌适应,就是残暴疯狂宣泄的长驱直入。
疼痛,酥麻,痴缠,少年郎青涩甘冽的滚烫滋味尽数在舌尖喉头炸裂。
楚天歌的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
他好像被困在了一方小小的黑暗天地里,竭力挣扎也依然无法撕破任何一点困茧。
也正是因为意识涣散,此时此刻,他的本能感知才会愈发敏锐。
每一种滋味每一种气息甚至连每一种衣袂交结的声响都不曾放过他,楚天歌清晰至极头皮发麻地知道,知道究竟是谁正抵死碾着自己,也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多么不能不该不应当触碰这片禁忌伦常。
更何况——
他眼下不仅仅是兰陵的长嫂,他还是他的兄长啊!亲自抚养了兰陵十三年,就算没有血缘但也是相依为命的兄长啊!
“嫂嫂。”
陌兰陵忽然松了口,低喘着念出了这两个在他心尖喉头肺腑间千回百转了无数次的字眼,恨不能在齿间碾咬得粉碎。
恨吗?
当然是恨的。
他自问对长嫂确实不好。
人世间一切猪狗不如的禽兽之事他都对长嫂做尽了,几乎将曾经鲜衣怒马与兄长并肩鹣鲽情深传为佳话的长嫂,都活生生逼成只知张腿邀宠的床笫媚物。
但他要杀他也罢,害他也罢。
纵他自知活该,可长嫂怎么也不该……不该去毒杀他兄长啊!
“咔。”
楚天歌的肩胛骨好像快碎了。
细密的刺痛登时如针扎遍了他满身,他湿润泛红的唇齿间都溢出了一声吃痛的气音。
鬓角冷汗直冒。
但这好像只是个开始。
“嫂嫂。”
“亲是我迎的,堂是我拜的,你是我亲自背下花轿的。”
陌兰陵已经缓过了重生回来时的那股要命的疯瘾渴欲。
他还不能杀长嫂。
兄长还活着,活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被送回来的只不过是一具滥竽充数的焦尸!
这辈子只要他乖一点、做皇帝做得更好一点、比上辈子再早五年一统天下,兄长应该就会高兴地出来见他了……吧?
眸光微暗。
就算兄长不肯见他,他也有千般手段,逼得兄长亲自来见他!
只是这么想着,陌兰陵忽然垂眸,低低笑了一声。
兄长一生都受限仁义道德。
兄长不能出手夺回的东西,他自会替兄长夺回。
兄长无法惩戒震慑的恶徒匪首,他自当替兄长惩戒。
而兄长昔年未入的洞房……
自然也该由他这个弟弟代劳。
不是么?
既然求神拜佛建造宫观庙宇就能让上天允他这样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狗皇帝重活一世,那其他的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陌兰陵收回湿漉漉碾碎池面无数香蕊花汁的手指,轻轻抚过长嫂平坦战栗的小腹。
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
“嫂嫂,你就是兄长为我娶的……男宠呀。”
当然,只要兄长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阻止他这么做,陌兰陵自然会乖乖地将长嫂双手奉还。
不过,若是兄长回来得迟了,待他将诸葛家的生子秘药拿到手,等长嫂交还到兄长手上,就不知该是一人还是两人了。
陌兰陵歪了歪头,漆黑幽暗的眼底分明倒映出眼前梨花沾雨般楚楚可怜的长嫂,艳丽得简直令他这等丧心病狂残暴无情的帝王都要忍不住心折。
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地捏了捏长嫂瘦削得简直有些发尖的下巴,拇指指节的粗糙薄茧缓缓摩挲过苍白失血的唇角,瞬间就被折辱得泛起了一抹单薄红意。
“唔……”
楚天歌完全无意识地溢出了一丝破碎的气音。
陌兰陵的眼睛登时闪烁。
连声音都像。
像到他都几乎要以为长嫂是兄长假扮的了。
可惜上辈子他早就被勾得吻咬遍了长嫂这张诱人的桃花玉面,咬得长嫂脸上无数他的齿痕印记。
青紫斑驳的浅伤,伤了又好,好了又伤,却始终都未露半分易容痕迹。
长嫂,终究不是他兄长。
思及此处的刹那,陌兰陵的指尖就更重了三分,狠狠挤按入长嫂无意中被迫微张的唇瓣。
唇角湿漉。
“呜……”
楚天歌被堵得连声儿都快发不出了,下颌也被摩挲得发红泛肿,眼尾含着不知是泪还是暖池热液骤然崩溃滑落。
可怜的紧。
兰陵却淡淡勾唇走神,格外恶劣地想:兄长素性好洁,他要是将长嫂弄得脏兮兮的,从里到外都染透他这个弟弟的味道。
无论兄长日后是要还是不要他的这位男妃,他都不可避免地,会在看到长嫂时想起他这个弟弟。
甚至一点一点地,身不由己地染上他这个弟弟的味道。
陌兰陵的呼吸登时一滞。
炽热指尖骤然强硬,活活撬开了楚天歌的唇齿,水色微漾,四溢横流,更衬得温雅如玉的颈侧青筋跃动挣扎,狼狈不堪,恍若梦魇。
满池春色倒映出兰陵越发无法遮掩的异样瞳色。
明明是清浅琥珀般渐褪的天真瞳眸,此时此刻却尽显执魔。
就连昏迷不醒的楚天歌都被盯得仿佛洞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颤颤巍巍半晌,却还是犹豫着抱住了身前仿佛未有动作的大“浮木”,抱得更紧了些。
好冷。
只是下一刻,他就被连人带“浮木”地一把掼进了水中。
十指交叠紧扣,几成枷板。
痴缠高热霎时席卷了楚天歌。
“呜……”
他赶路多日早已疼麻的伤口终究还是迸裂开,勉强靠药催生出的那层粉嫩新肉登时涌出血来,缓缓染红了一方芙渠。
甚至都分辨不出究竟是新伤流的血多,还是旧伤难平。
楚天歌登时腰身绷到极致,痛得彻底昏死过去。
而等他再醒来——
“一拜天地!”
喜乐丝竹斥耳,北风呼啸。
楚天歌浑浑噩噩睁眼,就见铺天盖地的大红。
他的骨头似乎已经酥软了,难以启齿的地方隐隐传来阵阵刺痒,被半搂半拽的腿间踉踉跄跄的,行动间仿佛透着若有若无的滑腻。
不、不对劲。
只是楚天歌稍有动作,便觉手脚麻痛。
他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楚天歌就算眼皮再如何沉,神志再如何不清醒,也依然意识到了,外面有人在压抑哭泣。
不止一个。
“二拜高堂——”
谁在成亲?
绑我做——
可楚天歌头顶牢牢束着一块红盖头,盖头之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瞧不清。
而下一刻,就有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按着他的后颈,一下便强压到了底。
“咚!”
合着拜高堂的人是我?!
尽管磕的是蒲团,但楚天歌还是觉得自己的额头青了。
好大的狗胆!
他父母双亡,祖父母更是驾鹤多年,仅剩一位老得几乎不识人也不见人的太祖母。
他更是独撑楚家至今十三载,称帝三年有余。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他的高——
只是没等楚天歌心底骂完,他就透过额前花饰勾出的破洞,一眼望见:
【先兄临安楚氏天歌之位】
明晃晃。
很嚣张。
楚天歌:“……”
他的唇瓣微微颤抖,张了张,又抿起,又张了张。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这不对吧?!
但不远处战战兢兢的年迈礼官还在努力念词。
“夫……夫夫对——拜。”
楚天歌就觉腰间一阵不容违逆的大力。
霎时天旋地转。
眨眼间,他便透过破洞,窥见了面前踏火明光般的红衣少年郎。
寒冬腊月,如遇春风。
其实楚天歌曾设想过无数次弟弟长大以后,他要如何风风光光地操持弟弟的喜事,要如何端坐高堂给弟弟撑面子,又要如何守礼地帮弟弟将千娇万贵的弟媳给好好迎进家门以示亲信……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弟媳!
楚天歌眼前发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惊怒交加,他根本来不及开口,就被人硬生生地按头,又折了一回腰。
“送入洞……”
老礼官打着颤的浑洪嗓音未尽,支撑着楚天歌那股大力就是一卸。
他这才觉察自己浑身的酸软疼痛,连忙竭力支撑,可他还没站稳,整个人就是一旋,几乎飞起。
待楚天歌勉强稳住心神时,他已被兰陵牢牢搂在怀中,一动也不得动了。
“吱呀——”
古朴的木门开合。
外界呼啸的风雪终究吹入喜庆的厅堂,但廊下飞檐依旧张灯结彩,洋溢着诡谲的红白交加。
几乎是在门开的刹那,那丝丝缕缕隐隐约约的啜泣呜咽就齐刷刷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天歌纳闷地挣扎别脸去瞧,就见门外勉强算得开阔的青砖前,挨挨挤挤地跪满了群臣。
那一张张沧桑绝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孔,一双双怒目圆睁或红肿或青黑的眼睛,咬牙切齿,愤慨又压抑,满头满肩濡湿薄雪,仿佛一丛丛一簇簇早已被安置雪中不知多久的焰火爆竹……楚天歌心底不由一声咯噔。
但他直愣愣迟疑了好久。
哪怕兰陵已搂着他拐弯,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也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姿态。
直到——
“嫂嫂,今夜你的夫君是我。”
“你的眼里,也合该只有我。”
头顶加缚的红盖终于被掀开,楚天歌微扭回首的下巴登时被兰陵强拧了回来。
他还记得那话本里有关兰陵强娶寡嫂的桥段,丝丝入扣,细腻至极,只是不知怎么明明不过是些文字,但每一横每一竖的笔画却都像是被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屈辱得简直像被烙上了流放奴印,仿佛承欢兰陵身下三日三夜娇吟泣啼不得歇的那位可怜寡嫂,就是他似的。
“吱呀……”
楚天歌稍一动,就意识到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这是他的卧房小阁楼!
身下就是他那张睡了许多年的硬板木床。
灵堂夜雪,洞房花烛,群臣死谏。
楚天歌的脸顿时煞白。
再往下是不是……就该是那话本里所说的,短命亡国死无葬身之地了?
陌兰陵冷冷地望着面前柔弱可怜得几乎要瑟瑟发抖的长嫂。
真像兄长啊。
特别是那双故作冷淡寡情实则野心勃勃的漂亮眼睛。
若是兄长被他设计强娶,大约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可惜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上这恶嫂的当了。
然而。
还没等兰陵有下一步的动作,楚天歌就抢先一步挣脱了手,一巴掌狠狠打向了眼前狼子野心罔顾人伦的逆弟。
“啪!”
“兰陵!你给我跪下!”
就连陌兰陵自己都没想到,明明他都已经识破长嫂对他们兄弟心怀叵测恶意,可在听见长嫂与兄长几乎无二的怒音刹那,他竟然还是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
“咚!”
楚天歌心头一松。
兰陵还知道认错就……
但他的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感觉悬在弟弟层层叠叠喜服红袍下掩映的踝骨,莫名蹭过了怪异炽热的昂扬巨物。
再一垂眸,楚天歌就撞进了弟弟又惊又怒简直亮得可怕的浅色双眸。
一室死寂。
【实际上早就被哥哥训好的小狗弟弟:???】
【完全不知道自己训弟弟了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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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