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三个选项。
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回的事件并不像车祸那时那般的突发,这一回,系统并没有给出那催命般的倒计时。
也因此,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跟系统慢慢耗……慢慢思考对策。
这一思索,倒真让他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细节。
池承的目光冷冷掠过面前的选项:“你这回的补充内容有点少啊。”
他好心举例:“比如那句‘只有一个正确选项’。”
好心是真的好心,声音也是真的嘲讽。
“……”
系统像是自觉无福消受他的难得好心,那几行字在空中闪了几秒,只排下了一串省略号。
大概系统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人总那么喜欢在边边角角的地方与它作对,而不能当个乖乖答题的好学生。
但省略号归省略号,直到最后,系统都没有补充上丝毫信息。
而没有丝毫信息,有时候就代表着最大的信息了。
池承轻嗤:“果然,你不是忘了写,而是没法写。”
他的语气愈发嘲弄:“毕竟,写了这句,你的题目内在逻辑便有bug了。”
他话中暗藏的意味很简单,据他得到的消息,杀人犯只有一个人,那么在杀人犯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哪来的只有一个正确选项呢?
按正常非死即生的逻辑来看,这题目分明该改成,只有一个选项能遇到杀人犯才对。
系统选择装聋作哑:“请玩家尽快做出自己的选择!”
但一句完毕,它还是很口是心非地给打了一行补丁:
【玩家此时的选择会对后续剧情产生重大影响,请谨慎进行选择】
池承冷眼看着这行新出现的字,半晌,才看向四周。
他粗略扫过左侧阴森的灌木林与前方看似宽敞而干净的小道,毫不停留,转而看向右侧废弃的老旧大楼。
这座大楼曾经是教职工的宿舍,早些年出了点意外,又年久失修,翻新的文书久达不至,便干脆另寻新楼,这个宿舍楼也就荒废了下来。
而这些年,除了堆积杂物和某些特意寻求刺激的活动外,这座早就断电的大楼再无人问津。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破楼还能出现亮光,简直是活见鬼。
池承在其中一个漆黑窗棂里黯淡的光晕上多停留了几秒,又淡淡地偏回了视线。
他在转向一旁角落的霎那倏忽一顿。
池承微微眯起了眼。
角落的阴影处,正匿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只一道阴影,也能看出其颀长的身形。
模糊的漆黑里,那人手上凝住的火花似是一片昏暗中唯一的亮色,火种一般,透过缭绕的烟雾灼烧着池承的视野。
像是这荒诞的静止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阴魂不散般的,季正晨。
再联系上系统的那句“后续剧情影响”,池承的目光愈发让人捉摸不透起来。
一次两次,还能称之为意外,而连着撞上三次四次,哪怕真是无意,也由不得人不去多想了。
“你究竟是谁呢?”他敛下幽黑的眼眸,意味不明地低声道。
他没思考多久,便做出了选择:
“选C,去大楼。”
尾音刚落,被暂停的影片继续。
仿佛牵线木偶,池承身不由己地从小道绕出,无声地沿着延伸而出的石子路往大楼拐去。
活像个回合制游戏,还是自动寻路的那种。
只是当受操控的角色换成了自己,那就不是好玩,而是骇人了。
池承压下屡受操控的不快感,直直地往前方走去。
他在大楼前停下了脚步。
楼里楼外,隔着光与暗分明的界限,他与季正晨遥遥相对。
池承没有错过季正晨眼底的错愕与警戒,但许是因为这真实流露出的情绪,他心底对季正晨最后的怀疑也散去了。
这人不可能是那个杀人犯,而他虽对季正晨颇有意见,在阴险的选项与暗藏的危机面前,他并不会让心中的喜恶影响大局。
这样想着,他慢慢一眨眼,眼中只余下了茫茫然的无辜。
——不管系统的目的是什么,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在这人身上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而这人接下来的举动也没超出他的预期。
季正晨狠狠掐灭了手上的烟,走过来的步伐带起一阵劲风。
池承注视着渐近的身影,目光在来人紧锁的眉头上微一逗留,神色丝毫不变。
他们彼此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季正晨率先败下阵来。
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你怎么又在到处乱跑。”
“全校戒严,这句话听得懂吧,我的小高材生?”
他们挨的很近,说这话时候,他的声音低且轻,不似谴责,倒似无奈。
温热的吐息喷洒上耳廓,带起一股酥麻的痒意。池承嗅到这人身上仍未消散的浅淡烟味,眉头微微皱起,屏息后撤了一步。
季正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稍稍站正了点,看着池承的目光轻且无奈。
距离被拉远,清凉的风自两人间隙吹拂,池承轻缓一口气,作势想说些什么,便见季正晨神色凝重,修长的食指抵在了嘴边。
果然,不说知晓一切,起码这人很明白“这里有杀人犯在游荡”的事实。
像是被层层谜团埋没,池承想不通这人的消息来源,同样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在等待着什么。他垂下眼,把疑惑锁在眼底,跟着季正晨的示意,无声地朝楼上走去。
没猜错的话,他被带进的是刚见到的那间亮着黯淡光晕的房间。
直到进了屋,他才意识到,那道光晕实则是一个蓄电式的小台灯。
幽幽的光芒照耀着桌上有些杂乱的分析资料,有人像,有地图,有文书资料,其上红字批注与圈点勾划样样不落,看起来颇有点侦探的样子了。
池承不在意般扫过略显凌乱的桌面,视线在某张地图上微一停顿。
其上潦草的注解表明,这是份嫌疑人藏身点地图分析。
而在密密麻麻的勾注指向点,其间建筑群的轮廓总给他隐隐一种熟悉感。
他微眯眼,还没待看清,便被地图主人发现,一把收拢叠起。
“机密资料,别乱看。”季正晨将资料翻了个面,把一片空白对给了池承。
池承从桌上那堆纸页上移开了视线,侧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
“你这是在守株待兔吗,侦探先生?”
他现在几乎能百分百确定了,季正晨早已锁定了嫌疑人的大致方向。
只是不知为何,这人迟迟没有动手。
“是不是守株待兔我也不知道。”季正晨只静静看着他,“我只知道,我等的兔子迟迟不出现,某只小老鼠倒一直往我这里撞。”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是惯有的不紧不慢,连这句本该显得没好气的话,都带了点万事不上心的戏谑。
池承抱着胳膊靠在窗台前,闻言冷冷一哼,不解释反嘲讽,态度可谓恶劣到不行。
季正晨从角落随意拽出一张椅子,拎到池承身边。
“上次我也忘问了,”他也坐下,交叠起双腿,撑着下巴看着连坐个椅子都一脸嫌弃的青年,“说说看,你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喜欢往这块跑?”
池承懒得解释。
虽说这回撞见是因为系统作祟,但他也很想知道,去校医院统共就两条路,为什么每条路线都能遇到季正晨这货,简直就像拦路BOSS一般阴魂不散。
但季正晨明显已对K大的地图了如指掌。
他垂眼思索了会,了然:“这两条路……你这是要去校医院?”
说到“校医院”这个词时,他顿了下,下意识地扫了眼池承藏于衣袖下的手。
池承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袖口微一滑落,其下绷带包裹紧密,衬得裸露在外的修长手指愈显苍白。
他意识到了季正晨误解了什么,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委婉一提:“请假需要。”
但这句话显然还不够委婉。
季正晨明显愣了下,复又慢慢笑了:“请假?”
“让我猜猜看,”他慢条斯理,“你是因为上次逃课追我,然后被老师捉住了?”
池承:“……”
虽然事实好像就是如此,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
季正晨没有得到回答,但他瞧着池承渐凉的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了大半。
他似是觉得好笑,抵着额头兀自笑了半天。
池承沉默地盯着他,整张俊脸都慢慢瘫了下来。
在他死亡凝视下,季正晨终于抬起头,眼底笑意仍未消散,刚想说些什么。
“轰隆——”一道耀眼的电光照亮了整间屋子,紧接着便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响动。
“啧。”他的视线从窗外移回,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
几乎在瞬间,他便做出了个决定。
“走吧池同学。”他微微理了下衣襟,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我来陪你去趟校医院。”
……
身后。
池承并没有立刻跟上,只看着季正晨推门出去的身影,慢吞吞从兜里摸出一块糖。
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脸上混着不耐与不快的神色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微眯起眼,不知何时,眼前大字流转。
【恭喜玩家成功推进剧情】
【即将载入新地图——校医院】
【附赠提示服务,不要……相信……滋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