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来找我要化湮丹时,我正半跪在床上,对着后山捡回来的少年嘴对嘴渡气。
我也不想用这种原始手段,但如今修为尽失,别无他法。
门外,沈长安皱了皱眉,凤眸中满是嫌弃,瞪了我一眼。
眼看少年终于缓过气来,我松了口气,也懒得给沈长安解释。
毕竟,我一直是宗门的败类,偷学合欢宗秘法、偷看师弟洗澡,八卦满天飞。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精彩。
一边翻着白眼,我这个外人眼中的宗门狂徒,实际过得都是什么清汤寡水的日子!
但也无所谓了。
名声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我不能忍,宋鸯这时候竟然敢来我头上拉屎。
宋鸯是我的胞妹,也是沈长安的师父。
我们长得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性格却天差地别。她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好苗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门。
她性格温柔,待人和善,处事完美,简直没有一丝瑕疵。
唯独对我不一样,她什么都要和我攀比,事事都要高我一头。
这次沈长安来求我化湮丹,正是她没有的东西,而我恰恰有。
化湮丹是我师尊墨安所炼,曾为解开上古怨气,他自愿以身为笼,自殉于长明山。
可没人知道,那怨气其实分为阴阳两道。墨安的纯阳之体只能封印阳气,而另一道阴气,则被他封印在了我身上。
等我身体成为笼后,便会自毁躯壳,彻底封印那怨气。
当年,墨安在流民中找到我和宋鸯。当时宋鸯因多日未进食,晕厥过去。
墨安告诉我,我八字极阴,非常适合成为纯阴怨气的容器。若我愿意自愿成为这个“笼”,他能保我十年内生命无忧。
我看着怀里黄瘦的宋鸯,尽管她昏迷不醒,但小手仍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咬牙道:“好,我愿意。但有一个条件,保我妹妹一生无忧。”
五年前,墨安身躯终于成了“笼”,但怨气也渐渐蚕食了他的修为。
临终前,他将一颗用自己血肉修炼而成的化湮丹,在宗门众弟子面前,灌入了我身躯,用以缓解怨气的痛楚。
宗门众人并不知情,纷纷羡慕不已,而宋鸯更是嫉妒得几乎要咬碎牙齿。
自从入宗门后,我与她姐妹情谊便渐渐疏远。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便故意与她保持距离。
她却误以为我拜入墨安仙尊门下后看不起她,故意疏远她,于是心生怨怼。
对我心生不满,隔阂越来越深e。
且她一直认为,是我抢了墨安门下弟子的名额,还把她安排在了一个闲散仙人的门下,故意压她一头。
于是,她处处争强好胜,事事不甘示弱,终成为了宗门中最年轻的长老。
眼前沈长安,原本也是我下山途中救下的孤儿。当时看他可怜,心生怜悯,便将他带回山中。
途中,我突感怨气攻心,不得不让沈长安在原地等我,而我自己则找了个地方打坐压制。
这一切都被紧跟在后的宋鸯看得一清二楚。
她见沈长安的容貌与墨安几分相似,再加上我和墨安之间的谣言,便误以为我看上了沈长安。
于是,她顶替了我,将沈长安带回了长明山,并收他为徒。
其实,每每我看到沈长安那张与墨安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时,都忍不住翻几个白眼。
我不仅不喜欢,反而还有几分恼火。
当年,若不是墨安救我和宋鸯,我们早就死于那场饥荒。
但让我做笼这事情,也的确是他乘人之危。
还导致了我与宋鸯渐行渐远,被扣上“色魔”的帽子,只为与他一起镇压怨气。
想到几个月后,我和墨安将一同自殉在长明山,心头的怒火愈加汹涌。
对着沈长安这张熟悉的脸,我只想上去踹他两脚。
沈长安冷冷开口:“师叔,我师尊受了瘴气毒,需要借你的化湮丹一用。”
他语气冰冷,丝毫没有请求的意味,倒像是在给我面子。
沈长安又扫了一眼床上的少年,脸色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我:“师叔,他还是个孩子,这样做合适吗?”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把我当什么人了!
考虑到我在宗门一贯的口碑,我也懒得再为自己辩解。
我冷哼一声,带着揶揄道:“小师侄,要不你替他来?”
沈长安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没脸没皮。
听到这话,他瞳孔猛地震动,整个人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倒是突然生出了些玩心。
宋鸯不是想要我的化湮丹吗?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不如拿这丹恶心她一次,也顺便恶心下她徒弟。
我上下扫视了沈长安一眼,轻声道:“宋鸯想要化湮丹可以。但得用你身体来换。小师侄,若答应陪我玩三个月,我就将化湮丹拱手相送。”
沈长安听完,整个人僵住,愣在原地。
我冷笑一声:“看你这副怂样,看来你师傅在你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回吧。”
说完,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然而,沈长安仍然僵硬地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我再次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他目光闪烁了下,似做了决定般抬眼望向我问道:“你说话算话?”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这清风霁月、一派清高的沈长安,竟然能为宋鸯做到这个地步。我点头道:“自然当真。”
沈长安咬牙道:“好。”
说罢,他紧握着剑快步离去。
那被我救的少年,当晚就醒了过来。
他看起来有些羸弱,其实只比沈长安只小两岁。
我本打算给他些盘缠送他下山,但他哭着抓住我的衣袖不肯松手,哀求道:“求您留我住下,打杂也好,伺候也好,我都愿意。”
他说他自小被山贼掠至山上做苦力,名叫阿狗。
若只是干苦力,他也不怕,能忍。饭吃不饱也无妨,活着就好。
可惜他模样清秀,尽管瘦骨嶙峋,仍逃不过贼老大的觊觎。三番五次被那老贼上下其手。
阿狗实在害怕,才逃出来,跌入了山泉中。
若再下山,怕是又会被抓回去。
看着他那副可怜瘦弱的模样,我心生怜悯,怕他再经不起下山的折腾,只好勉强留下了他。
我将他改名为阿柳,找了处住所,又给了些吃食。
晚上,他洗漱后换上新衣,走进来时,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他了。
好一个如风拂柳般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