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佳木葱郁,昨日一场雨,花圃内百花齐放,各相斗艳。时不时还有娇笑声和几声犬鸣声传来。
怪石嶙峋的假山旁,开阔平坦的草地上,一群宫女围坐成了一圈儿,“球球,快过来,快到我这里来。”一个娇媚甜美的声音响起。
“嘉宁,你把小球球借我玩儿几天呗。”云萝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不行,我才刚玩几天,这会儿可舍不得呢。”嘉宁公主回应道。
“就借我玩儿三天,就三天,成不成啊,好表妹?”云萝不气馁的商量着。
嘉宁公主眼珠儿一转,笑眯眯道:“这个嘛,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俩得设个赌局,你若是赢了,小球球便多借你玩几天,如何?”
“当真?”云萝眼睛一亮道。
“自然当真。”嘉宁公主诡异一笑。
她这一笑,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成交。”两人还颇为郑重其事的击掌为誓。
嘉宁公主是皇后正经嫡出的公主,又是当今皇上最小的一个女儿,自是受宠。简直是到了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地步。皇宫里的女霸王,没人敢惹。
就因为受宠,所以从小便顽皮没少闯祸,闯在多的祸都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过闯祸归闯祸,但她还是很有分寸的,顶多只是捉弄捉弄人罢了,所以宫中上到嫔妃,下到宫女太监,就连朝中的大臣和宫中的侍卫都被她捉弄过,她还乐不思疲。
云萝和她是小巫见大巫,所谓半斤八两,因此,两人是极为的臭味相投,名义上是亲表姐妹的关系,私下更是闺中密友,不仅经常一起联手捉弄那些后宫嫔妃,还经常一起出宫结伴游玩一番。
这“球球”呢,其实是一条通体白色的哈叭狗,是前阵子由高昌王向朝廷贡献的礼物。一共进贡了两只名犬,一只被喜爱饲养宠物的德妃要了去,另一只便赐给了嘉宁公主。这球球全身无一杂色,皮毛顺滑美观,柔软有光泽,可爱伶俐,憨厚可掬,实在是忒招人稀罕。
要不云萝也不能死气白咧的缠着嘉宁,非要弄回府里玩上两天,她实在是太喜欢球球了。
这狗活泼好玩,充满热情,喜欢与人亲近,脖颈处嘉宁还给它特意挂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小铃铛,一跑起来,叮叮当当作响,煞是可爱。
这狗的毛发也比较容易打理,只需要定期给它刷毛即可。嘉宁为了保持它毛发的整洁,还专门让宫人饲弄球球,几乎每天都要给球球洗一次澡,再给它擦干毛发,然后修剪脚趾甲,和脚底多余的毛。
这球球还是四五个月大的幼犬,需得照顾的精细一些,所食用的肉类都会让饲养它的宫人,切碎了,煮成肉糜再喂它,为了养它,甚至宫里还养了头奶羊,专门供球球使用羊奶。
两人击掌为盟,云萝看着嘉宁,仰着下颌,颇为豪迈的说道:“赌什么,你说。”
嘉宁看着云萝,呵呵笑了两声,笑眯眯道:“以往设的赌局都太简单了,这次咱们设个难点的。”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快说就是了,就没有我办不到的,只管说。”云萝仰着脖子颇有气势的说道。
“这个赌局就是,让你亲一下那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你敢吗,你若敢亲,球球我便借你玩上半个月如何?”嘉宁笑眯眯的说道。
一听这个赌局,云萝顿时垮下了脸,泱泱道:“能不能换个赌局,招惹那个人做什么?”
“别的赌局都没有什么新意了,也几乎难不倒你了,就这个赌局,你接还是不接,不接就算了,反正赌不赌我也无所谓的。我看要不还是算了,不赌了。”嘉宁公主偷偷的观察着云萝的表情以退为进,激她道。
“慢着,接了又如何,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你且等着就是了。”云萝挑衅的说道。
“好,一言为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刚才我听说,父皇今日宣了他进宫,这会儿正和他在御书房说话呢,稍后他要是从御书房出来,必定经过这里,一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如何?”
“行,一会儿你就躲一边儿去藏好,且看着我如何办到的。哼。”云萝不以为然的回应道。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办到。不过,你可玩儿太过火了,别怪表妹没提醒你,据我了解,这位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吃素的,你可得悠着点啊。实在办不到,可别逞强,真惹恼了他,可就不好玩了。”嘉宁不忘又激将云萝一把。
她是唯恐天下不乱,这爱捉弄人毛病,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不知道以后哪个男子,能受的了她这性子。
她虽管云萝叫表姐,但她其实喊的极为的不甘愿,只因为云萝只比她大了两个月而已,两人同岁,成天没事了就在一起,没大没小的玩闹,反正真闯了祸,也有人给兜着,胆子是越发的大。捉弄人的心思根本就是遏制不住。
两人定好了局,便又和球球在草地上玩耍起来,这狗颇具灵性,嘉宁为训练它,还专门寻了宫中的驯兽师,来好好调教球球,球球现在已经能很好的听从主人的指令行事,接球,捡球,让它站立行走,与人握手都已经不在话下。
俩人与一群宫女和太监正逗着球球玩的正在兴头上,嘉宁眼尖的便见不远处御花园的小径上,慢慢行来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此男子越走越近,背挺的笔直,脚下迈着稳健的步子,看上去颇有气势,缓缓向这边行来。
“哎,那人来了。”嘉宁连忙推了推正和球球玩闹的云萝。
“谁来了。”云萝与球球玩闹的正高兴,头也不回的问道。
“当然是那位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杨大人啊,你快点啊,别再和球球玩了,抓紧时间啊,一会儿人就走过去了。”嘉宁兴奋的催促道。
“走就走吧,关咱们什么事儿,理他做什么,我还和球球玩呢。”云萝随意回应了一句,显然是一和球球玩起来,就把什么事情都抛脑后了。
“哎,赌局,赌局,你忘了,快点啊,人过来了,来了,快去呀。”嘉宁焦急的催促着。
“哎呦,瞧我这脑子,一玩起来把正事给忘了。我去了啊,瞧好了。”
云萝赶紧收了玩闹的心思,站起了身,低头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便昂头挺胸的向着来人走去。
嘉宁公主趁着这功夫将一帮宫女和太监屏退了,自己才找了个视线佳且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等着看热闹。
云萝这边整理好心绪,边漫不经心在小径上散起了步,与对面而来的男子,越来越近,脚下突然踉跄了一下,一下便坐在了地上,蹙着眉,牙齿紧咬着下唇,似乎极力忍耐着的样子,白皙的手不住的揉着脚腕处。
杨奕走近了便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正侧坐在地上,揉着脚腕,看样子似乎是脚腕受了伤。待走近了,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便忽然停下了步子,盯着坐在地上的女子看了一瞬,然后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了?”
“脚崴了。”一问一答极为简单利落。
杨奕抬起头四下扫视了一圈,连个宫女和太监的影子也没有,便又低头轻声问道:“还能行走吗?”
“恐怕不能?”云萝不停的揉着脚腕处,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那就恕臣失礼了。”话音刚落,云萝便惊呼一声,落进了那男子的怀抱。
杨奕将人打横抱起来,眼神扫到不远处有一个八角翘檐凉亭,便抱着人向那凉亭大步走去。
云萝此时的心,忽然跳动异常的快,不知道是心虚所致,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是不停的剧烈跳动着。她低着头,安静的轻靠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
杨奕低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显得是那么娇小,抱在怀里几乎没有什么分量。两人都沉默不语。
进了凉亭,杨奕将云萝轻放在凉亭的石凳上,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唉,姓杨的,你去哪,将我扔在这里不管了?”云萝急忙说道。
“孤男孤女,被人看到了,恐怕对郡主名声有损,臣去找宫女过来。”杨奕头也不回的说道。
“嗳,你这人,心怎么这么狠,哎哟,脚好疼。嘶嘶”说完极为夸张的叫嚷着吸着气。
杨奕听见声音,迅速转过头来看她,只踌躇了一下,便又回转了身子,向云去萝这边快速走过来。
“真的很疼?”杨奕看着云萝低声问道。
“当然了。”云萝没好气道。
“臣为郡主看一下?”杨奕迟疑了一下,问道。
“嗯。”云萝轻轻应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云萝心头突然漫上一丝叫作害羞的感觉。
真是活见鬼了,她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杨奕听见回应,便在云萝身前,半蹲了身子下去,将她脚上的云锦缎面的绣鞋脱了下来,又极为迅速的脱去罗袜,一双雪白的纤足印入眼帘,他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垂着眸轻声道:“是哪里疼?”
“脚腕处。”云萝状似蚊声道。
清凉的手指触上凝脂般的肌肤,杨奕顿了一下,接着轻触了脚腕,垂眸问道:“疼吗?”
云萝别扭的回应道:“疼。”
杨奕又在脚腕各处轻触着询问着,最后说了一句:“没什么大碍。”说完又将鞋袜迅速的给她穿好。
“哦。”云萝满目精心的应了一声。
“臣去叫宫女过来?”杨奕突然看着云萝问道。
“不必了。坐一会儿,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云萝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此时的云萝有些懊恼起来,怪自己脑子一热,答应嘉宁那劳什子赌局,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如果真的捉弄他,似乎显得有些过分。
云萝第一次为捉弄一个人而懊恼,可现在如果认输,岂不是会被嘉宁取笑,可要真亲,她又有些下不去嘴了。
嗳,要不,还是算了吧。放他走吧。云萝准备退缩。
刚有了退缩的心思,那边伸长着脖子张望的嘉宁也有些急了起来,这都半天了,还没动作,她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两人目光一触,眼里打着官司,一个斜眼示意快点啊,另一个轻轻摇摇头,表示准备放弃,嘉宁一挑眉,伸出大拇指向下。
云萝一噎,不去就得认怂,被嘉宁一激将,云萝又重拾斗志,下了决心,不能让那小妮子小瞧了她。
“哎哟,好疼啊。”云萝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杨奕连忙低头去查看,待他凑近了云萝正低头准备去查看时,不防一个冰凉的吻亲在了脸颊上。他迅速抬头,蹙眉盯看着她,道:“你做什么?”
“亲你啊。”云萝回答的理直气壮。
杨奕:“······”
杨奕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什么,轻笑一声,睨看着她,道:“好玩吗?”
云萝:“······”
“莫要来招惹我,否则······你玩不起······”
云萝:“······”
云萝自认为心虚,理亏,不敢再惹她。
杨奕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睨看着她道:“臣看郡主似乎好的很,根本不需要臣来帮忙,告辞。”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杨奕不带走一片云彩,走的极为干脆利落。
“嗳······”云萝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是脸皮还没厚到家,虽张了嘴,最终却也没再说出什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见人气势汹汹的大步离开了,嘉宁公主立马便从隐藏出,走了出来,迈着小碎步子,进了凉亭,上下仔细打量着云萝,嘴里直咂舌道:“啧啧,行啊,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套的,这一手跟哪儿学的,就你这一手,出去调戏个美男,那是绰绰有余啊。”
“啧啧啧,演的可真是逼真,本公主要不是早早知道你脚是好的,刚才那一幕还真以为你受伤了呢?”嘉宁公主摸索着自己的下颌调侃的说道。
云萝“·····”
云萝被嘉宁公主调侃着也不恼,看着她突然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要不你得管我叫表姐呢,大你两个月,可不是白大的,且有的你学呢。”云萝傲娇的说道。
嘉宁公主“······”嘉宁暗暗咬牙,为什么我只比她小两个月,就得叫她表姐,真是好不甘愿,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伤痛。
嘉宁想搬回一句,“不过说真的,据我所知,这锦衣卫指挥使可没那么好说话,刚才他似乎也瞧出你再戏弄,可他却轻易放过你了,真是没想到。啧啧。”嘉宁公主继续调侃着。
“我总觉的不对劲儿,是哪里不对呢,刚才看你两人在一起时总觉得怪怪的。”嘉宁公主手托着下颌,陷入沉思中。
“哪里怪了?”云萝有些心虚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对,问题就在这里,我就说呢,说吧,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嘉宁公主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眼睛里闪烁不停,莫名的兴奋起来。
“老实交代,你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嘉宁公主催促着。
“我交代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跟他认识,你别瞎猜了,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云萝连忙撇清的说道。
嘉宁公主见云萝不老实回答,也不在逼问,笑眯眯道:“无妨,我要想知道些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早晚会被我抓到把柄,呵呵,看来有好戏看喽。”
“不过这姑娘的脚能是随便给男人看的吗?”嘉宁公主一本正经的说道。
云萝“······”
“你刚才不仅让指挥大人看了,居然还让他摸了,啧啧啧······”她摇头晃脑咂舌。
云萝“······”
“这女人的脚啊,只有未来夫君才有资格看呢······”嘉宁公主挑挑眉,一脸的坏笑。
云萝“······”
“你是因为愁嫁呢,还是因为”球球”才上演的刚才那一出戏呢?”
云萝“······”
云萝听着嘉宁公主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一句一句的调侃着她,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这什么人哪,敢情再这等着看她笑话呢。
两人关系好,肯定是假的,总闲事不大的主儿,她脑子一热,居然为了一只哈巴狗,一世英名尽毁,以后嘉宁肯定少不了拿今天这时儿编排她。
“你别忘了你跟我同龄而且也是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云萝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好心提醒着她。
嘉宁公主“······”行吧,算你厉害。
云萝见搬回一句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我听母后说之前姑姑给你挑了一门顶好的亲事,你不乐意居然逃出了城,有这事没?”
云萝“······”
我今天为什么吃饱没事干,要进宫呢,云萝暗暗唾弃着自己。
“要我说差不多就得了,赶紧嫁了吧。你看看你给姑姑愁的。”嘉宁公主碰了碰云萝的肩,继续调侃找着乐子。
“你先把自己嫁了,再来说教我吧,表妹。”云萝将表妹二字咬的极重,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嘉宁公主“······”
为什么每次与她斗嘴本公主总赢不了她呢,嘉宁公主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