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不久,不胜酒力的施慈睁开了眼睛。
饭菜就摆在客房隔壁,施慈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以他的耳力,隔着厚厚的墙壁,也只听得到“女婴”“后山”“姓施的”几个零零星星的词。
他弯了弯嘴角,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看来他们要对我出手了。”
明遐飞到他手腕上,蹭了蹭他的手,权当安慰。
施慈顺手摸了摸它的头:“我不是在伤心,只是觉得这群人鬼话连篇,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村长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六华村的古怪这么明显,傻子才会相信村长的胡言乱语。
但是他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这群人把他关起来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眩晕感突如其来,施慈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在明遐惊慌失措的扑腾中坠入黑暗。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烂漫的山花近在眼前,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闭上眼睛能感受到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叫人忍不住伸个懒腰。
施慈想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他心下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如果有人想害他,不会把他带倒这种环境。
果然,没一会儿这具身体就自发坐了起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顺手捞起旁边满是鲜花的篮子往远方的小木屋走去。
这个地方十分陌生,但施慈却能看到远方义女塔的塔尖。
看来还在六华村内。
拿着篮子的人很快走到小木屋门口,推门而入,年轻了几十岁的金叔就坐在餐桌前,桌上几道家常小菜,饭菜的香味盈满了鼻腔。
见人进来,金叔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婉,又去采花了?”
这句话像是解除禁锢的咒语,方才还不能动的施慈一个恍惚,就已经换了个位置,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提着花篮冲金叔笑。
原来他方才一直“附身”在这位名叫小婉的少女身上。
小婉将花篮往旁边一放,接过金叔递过来的碗筷,轻声撒娇:“爹,周围的花我都采了一遍,实在是太无聊了,你什么时候让我下山去玩啊?”
原来她就是金叔的女儿。
金叔闻言收敛了笑意,脸色严肃起来:“小婉!”
见他这样小婉非但不怕,还嬉皮笑脸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爹~山上一点也不好玩,我都呆了十几年了,你就让我下山吧~”
金叔无力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让你出去,山下太危险了。”
小婉撅噘嘴:“你老是说什么危险,又不告诉我到底哪里危险……大不了到时候我跑就是了嘛!”
眼珠一转,她故意抬高了声音:“要是你一直把我关在山上,我就偷偷溜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叔厉声打断:“金小婉!你要是敢偷跑出去,老子打断你的腿!”
小婉被吓了一跳,鼓起双颊,一脸不高兴:“不让就不让嘛!这么大声干什么!臭爹!不理你了!”
说完埋头扒饭,筷子敲得碗叮铃咣当响,还偷偷瞅他,看他有没有生气。
金叔又好气又好笑:“我都是为了你好……等过一阵子爹带你去集市玩好不好?”
小婉闻言瞬间开心起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金叔无奈地摇摇头。
父女二人很快吃完饭,小婉哼着歌开开心心收拾碗筷,又把采的花从.篮子里捧出来,小心翼翼编织成花环。
金叔见她自顾自玩起来,打了个招呼,捞起旁边的草帽扣在头上就出了门。
施慈默默跟上他。
金叔顺着一条掩映在杂草里的小路下山,钻过一片荆棘中的小洞,又穿过一片小树林,才到达六华村的外围。
这条路足够隐蔽,如果不是施慈一路跟着金叔,根本不会想到还藏了个人在山上。
从村长口中他知道金叔的女儿已经去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世的,如果她听金叔的话一直留在山上,又怎么会变成躺在坟里的一堆尸骨呢?
施慈跟着金叔从村外那条熟悉的路到村里,这时的六华村比几十年后要热闹得多,只是许多来来往往的年轻人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金叔,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金叔默默压低了帽檐,只当看不见他们的目光。
只可惜,他越想躲,越有人使坏,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人上前两步扣住他的肩膀:“喂,老金,今年又该给猖神献祭了,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女儿是吧?”
话里浓浓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金叔皱起眉头,脸色凶狠地排开他的手:“我女儿不是送到安绥县了吗,你要是想找人,就去安绥县找!”
年轻人笑嘻嘻甩了甩被拍痛的手,眼神像是要吃人:“我怎么听说她没去安绥县呢?”
金叔脸色一变,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在造谣!没去倒是把人找出来啊!我还想跟着我女儿享福呢,这穷乡僻壤哪里有县城里舒服!”
年轻人眼睛眯了眯,见他不像是撒谎,哼笑一声转身就走:“村长在祠堂等你,你自己去说吧。”
施慈正思考年轻人口中的“猖神”是什么东西,闻言连忙跟上金叔。
六华村的祠堂可是重中之重,他有预感,只要到了祠堂就能解开不少困扰他的谜题。
顺着碎石路往前走,这时的六华村和几十年后竟然分毫不差,一草一木都没移过位置。
就在他刚要踏进祠堂的一瞬,一股拉力突然传来,硬生生拉着他换了个地方。
周围景色倏地远逝,被拉扯变形,眨眼间土墙黑瓦的六华村就变成了绿草茵茵的野外。
施慈满头问号从树后面绕出来,就看到背着小背篓从荆棘洞往外钻的小婉。
施慈:……
他颇为头痛,眼睁睁看着小婉一脸好奇钻出荆棘,头上顶着不少草叶子,竟然方向感十足地朝着六华村去了。
他要是金叔,肯定会被气死。
小婉天真懵懂,没有接触过外界,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遇到六华村的众人不啻于羊入虎口。
施慈可不认为那个年轻人口中的“献祭”是什么好东西。
小婉背着背篓,对路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像是刚破壳的小动物,摇摇晃晃还没学会走路就要探索世界的奥秘。
她一路走来,摘下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偶尔追逐野兔,偶尔扑扑蝴蝶,山下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哪怕看到一条鱼儿跃出水面都能让她欢呼出声。
太阳比施慈刚见到她的时候要毒辣许多,没一会儿她就热得汗流浃背。
小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到一丛一人高的草丛坐下,旁边一棵大树投下阴影,暂时缓解酷热。
她从背篓中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刚要放回去就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
小婉好奇地从树后面探出头,看到一个青年抱着一个婴儿往这边走来,她往后缩了缩,怕人发现她,却又克制不住好奇心。
施慈没有顾虑,直接走到青年身边,他怀里的婴儿才刚出生,身上血污都还没来得及洗干净,就被抱了出来。
施慈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青年抱着婴儿,把她往河里一扔——
“啊!”小婉下意识惊呼出声,后知后觉捂着嘴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青年回过头,露出一张施慈十分熟悉的脸,正是几十年后的村长。
怕被发现的小婉立马拨开草丛往里躲,捂住嘴不敢出声,借着草叶的缝隙看到青年一脸阴狠地快步走来,皱着眉捞起她掉落在地上的水囊和背篓,摩挲着上面刻的“金”字,眼神晦暗不明。
很快青年就带着背篓和水囊消失在路的拐角处,小婉躲了许久才敢出来,她大着胆子走到河边一看,平静的河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水底时不时冒出一个小气泡。
她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十分后悔自己贸然下山,连忙就要回去,一转身就看到去而复返的青年站在身后,她还来不及叫出声,就被一掌劈晕,头上的花环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流飘远了。
施慈再次见到小婉是在一间客房里,这间客房十分眼熟,他失去意识前还住过。
小婉被绑起来,手脚捆得严严实实,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无法挣脱,嘴里塞着破布,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外天色已黑,村民们拿着火把,齐刷刷站在外面,为首的老头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边的几十年后的村长就自觉上前打开门,从里面脱出捆成粽子的小婉。
老头意味深长看着她,冷笑一声:“你爹把你藏得这么严实还是叫我们找到了,这就是天意。”
小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看着他。
老头嘴角弧度越咧越大,转过身对周围村民道:“诸位,今年的祭品还没有送上去,就拿这小丫头片子,请猖神保佑六华村风调雨顺!”
“好!”
“好!”
村民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簇拥着老头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青年附身捞起小婉,低头呢喃,语气里满是恶意:“不用指望你爹来救你,他现在应该在县城完成村长交代的任务。”
“谁叫你运气不好呢,偏要偷跑出来,下辈子长点记性。”
“啊,对了,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叔。乖侄女,不要怕,小叔亲手送你上路!”
“哈哈哈哈哈哈——”
昨晚挂上了小黄v,好耶!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义女塔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