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决明和秦珂被七张黑脸团团围住,磅礴的灵力压迫到她们动弹不得,更不要说试图反抗。华决明感受到的压制程度远胜于最初来时遇到的归均,但她如今也不是练气四层的小喽啰,而是练气圆满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所以这老东西保守估计也在元婴后期。
华决明听那老东西开口说:“一个筑基中期,一个区区练气,居然借用易容丹这种粗陋的手段光明正大地进来了,真是胆大包天。”
秦珂心里叫苦:谁想进来?谁想进这鬼地方,你们自己人逼进来的好吗?
孟迁背手踱步,眯眼细细打量一番,喝道:“你二人受谁指使,潜入郡守府意欲何为?”
华决明真的很讨厌这个半趴在地上又被迫拧着身子的姿势,意欲何为意欲何为,野生灵兽救助协会的你信不信啊!
“老爷,找到了。”大管家回来得很快,手里提着的铁笼空空如也,身后是后院见过的府兵统领,把尚在昏迷的王管家拖进来就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大管家躬低身子,语气有些惶恐:“在后院房后花丛中找到了中毒的西院管家和笼子,笼中灵兽不知所踪。老奴监管不力,请郡丞责罚。”
这样看来,她们是先趁着换岗时间潜入后院蹲守,然后在管家去后院接货落单的时机用毒,再乔装易容到这里窃听。若如此,岂非不仅知道自己府内布防,夜宴会敲定要事,连交接黑市货物的时间也一清二楚?
细思极恐,到底是谁对这西府了如指掌,是内城主簿中仍有效忠郡守的人,还是外城守备军都尉呢,但他的细作不该犯扮不好哑仆的低等错误,难道是什么饵?
华决明不知道孟迁能头脑风暴到这个地步,甚至在考虑扩展美化一下偷鹅这件事能不能苟命。秦珂莫名猜到她意图,急忙眼神示意别编离谱的。
原本坐东侧首席的青年冷哼一声:“我看定是那不知好歹的都尉程布的细作,还能有什么意图,总不可能是来偷那只半死不活的破鹅吧?”
好吧,说是来偷鹅的应该不行。华决明心里叹气,又听原本坐在西侧首席的青年忽然开口,语声阴森森的:“她们知道的太多了,何必纠结来路,直接杀了便是。”
这下轮到华决明头脑风暴,首先暴露之后孟迁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再看他席间的态度,也是想要尽可能避开冲突,顺理成章地接掌春城。这大概是个想要走“黄袍加身”路子,想要体面篡权的领导者。
事已至此,出门在外人设是自己给的,华决明昂起头来,直接开始胡言乱语:“谁敢动我,那程布几次三番请我爹相助,我才偷偷来探你们虚实,你们若敢动我,我爹定然就站在程布那边,替我报仇!”
华决明摆出一副强忍恐惧硬撑脸面的娇纵小女儿模样,她本就年纪轻面相嫩,秦珂又及时帮腔跟着演:“我家老爷已是出窍修士,诸位若肯放过小姐莽撞,老爷承这个情定然回绝程布,不会插手此事。”
出窍修士……要素太多,几个修士闻声都有些拿不准主意,孟迁又天性最是多疑,若是真的便不能轻易动手,若是假的杀了线索断开,也不划算。距离起事只剩两天,孟迁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数,不如就跟之前那些不肯配合的一样,先关起来,待到后日尘埃落定再慢慢算账。
“来人,将她们打入内牢。”孟迁大手一挥,“再去搜集近三个月以来,春城有关出窍期修士的踪迹。”
负责将她们押过去的就是退守在门口的府兵统领,华决明被蒙住眼,身上被他公报私仇踢了几脚,推搡着往前走。
能感觉是在渐渐往下去,又磕磕绊绊直行了许久,终于听到厚重的大门“吱呀”推开的声音,沉重的铁链骤然加身,毫无准备的华决明被压得一个踉跄,心头恨恨之余还不忘了人设,怒道:“什么东西!敢铐着本小姐,等我爹来了要你们好看!”
府兵统领冷哼一声,但想到这两人跑到郡丞眼皮底下刺探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内牢,他也确实有些忌惮,只把压灵手镣扣好,省了脚镣,将两人塞进最里面两间牢房,放下这对烫手山芋忙不迭地走了。
华决明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立刻低下头试图抬起手去解蒙眼的布条,但身上的铁链有压制灵力的作用,华决明单纯的肉身力量把这条巨大的链子举起来都费劲,试了好几次也没碰到后脑的结,反倒被铁链甩动惯性一扯摔倒,在地上趴成个大字形。
“噗……”听到有人笑出声来,华决明更生气了,再次抬手尝试时已经顺利重见光明的秦珂赶紧发话:“挪过来我这儿,我帮你解。”
多美妙的声音,幸亏姐姐可靠,华决明朝着声源蹭过去,秦珂伸手穿过铁栏杆,虽然手腕处被镣铐卡住,但勉强够帮她解开布结。
华决明适应了几秒光亮,立刻恼怒地扫视一圈,就看到对面的牢房正中坐着道熟悉的湖蓝色身影,俊脸上弯起的嘴角还没落下去,正是进城那日遇到的卦师。
“你……”以未曾设想过的方式再次见面了,华决明愣了一下,很快又找回状态,抱臂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
“我笑啊,有人不听卦师言,吃亏在眼前。你们这是,多管闲事了吧?”陈危眨眨眼。
华决明正要反驳,隔壁已经先一步开口:“是啊,看不过去稍微插手了一下,就是没想到……”秦珂倚着牢门,秀眉微挑。
“这么巧,你也来坐牢啊。”
陈危就笑不出来了,看着对面女人戏谑的神情不由得找补道:“小生不过是这个月走伤关,主动进来一趟,你们懂什么。”陈危说着,手上又暗暗掐算,却意外发现走向跟今早的结果相去甚远。陈危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来,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抛出认真解了一遍,原本有些许波折的平安象变得险象环生扑朔迷离,越看越是心惊。
是有新的因果线被引入了,他蹲在这牢里两天都无甚变动,今晚突然异变是因为什么可想而知,陈危抬头看了眼对面积极讨论中的两个女人,只觉得已经彻底笼罩在她们衰气之下。
“这内牢也在郡守府里,且不说如何挣脱镣铐,就算出了这牢,也回到我们最初遇到的问题,怎么离开郡守府。”秦珂驳回了华决明越狱的想法。
华决明叹气,“只有等了,要么等扬叔找到咱们踪迹,但不一定有办法救,要么就等后天那群人起事,要是城里打起来就找机会趁乱逃跑。”
“连累你了,秦珂姐。”华决明拄着下巴。
“少来。”秦珂剜她一眼。
华决明一向举止随心,只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她自认她们今晚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一环接一环的倒霉,才到了眼下境地,若真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好吧,那就等,船到桥头自然沉。”
“船到桥头自然什么?”陈危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踱了两圈,上前几步扒着铁栏杆问:“刚才听见你在那边喊,你爹是谁?什么时候能来?”
华决明觉得自己唬人水平不错,这不就又有一个信的。
“你别管。”
“我不管,我不管等着你们自然沉是吧。”
“怎么突然这么殷勤,要不你算算呢?”
“你当我是神仙啊!”
陈危终于绷不住了,皱眉道:“听好了,现在因为你们两个参与进来,本公子原本平平安安的卦象已经乱了,因线牵在你身上,想平安出去就好好想还有什么路子。”
华决明见他指着自己,有些苦恼地又思索一遍,手指碰到腰间绑着的匕首,一下子想到伏昭,但他远在丹心,总不能突然闪现救她们走吧。
华决明真诚地摇头:“我是真的没办法,只能等。”秦珂在一旁锐评:“他顶着这张脸抬着下巴喊本公子,不太行,还是之前自称小生装的那副低眉顺眼样儿好看。”
当事人这样说也只能作罢,或者可能解决办法就是“等”本身,陈危一屁股坐下来,安静了没多久,又突然听华决明拍手道:“差点忘了!”
“什么?”陈危急忙伸头,就看到华决明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只鹅来。
陈危觉得自己有点眼花,鹅?要在牢里做饭吗?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很弱的一声“嘎”,不行,耳朵好像也不行了,储物空间里怎么能拿出来活的鹅。
华决明能调动的灵力极其微弱,只能一样一样从戒指里拿药材,摸出凝血草的时候,对面陈危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听闻孟迁一直在试图收服契约灵宠,想给徐兴研究炼魂献殷勤,你们该不会是因为这只鹅卷进来的吧?”
华决明难得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算卦的虽然是个乌鸦嘴,但脑子挺好用的。
起码他是今晚第一个猜到了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