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红影散去,鱼怀隐立在虚空中,自他的丹田处,不断荡出一圈圈金色的波纹。
枝禾挺立蛇身,眯眼瞧着那些金色光芒,像是看到了什么可口的美味,“想不倒,你居然是渡劫期的修士,之前小瞧了你。”
又一块肥肉送上门来,枝禾吐着红信,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因他之前并未在鱼怀隐的身上感受到灵力的存在,还以为这道人是无能之辈,如今看来丑是丑了点,不过修为还是极为纯正。
蛇口张开,咬向那抹竹色,鱼怀隐腰间的雨霖铃一震,银杏琉璃相互碰撞间,兀自地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枝禾挡在了结界之外。
一圈圈金色的波纹,猛地收缩,化作一道凝实的金环,将鱼怀隐整个人环在中央。
一片银杏叶缓缓地飘落,金环逐渐收拢,变作一汪被云雾缭绕的小小海洋,重回道人体内的一刻。
鱼怀隐重获灵海,身上的幻术竟有了破解的征兆,青芒闪烁间,初雪与银杏的微黄若隐若现。
冲撞着结界的枝禾一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道人身上的变化,似是在那人的层层伪装下,嗅到了一点危险地气息。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幻术下到底藏着一张怎样的容颜时,鱼怀隐低垂地眸子一抬,手上的悯生枪大放异彩。
一道苍龙虚像闪出的同时,他压制住自身瞬间暴涨的灵力,保住了易荣施展的幻术,那双黑眸绽出明亮的光彩。
鱼怀隐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无形剑,手腕轻转挽了一个枪花,悯生直指那巨蛇的眉心,“枝禾将良册还有阴阳塔中的魂魄,还来!”
废墟之上,苍龙与金色巨蛇不断地相撞撕咬,映在七星镇的上空,变幻出一片瑰丽的色彩。
远处,牵着马匹的黑衣女子,走在月光如水的小道上。
黑娘眼见遍地枯骨,她目不忍睹,便抬头望向天空。
却见那天,因为阴阳塔倒,阵法被破,已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日光被乌云所蔽,乃是真实世界的景象,另一半皓月当空,仍维持着这座记忆之城不灭的月色。
而月下,有一披着黑色斗篷的俊朗男子,孤独的坐在阁楼之上。
风吹起白色的帷幔,男子身前的酒桌上,放着一盏闪着莹莹光亮的兰花灯。
“姑娘,莫要再向前走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黑娘望了那男子一眼,本想牵马离开,但听阁楼之上传来相劝之音。
说话的人语气温柔,像是个饱读诗书的风雅之辈,惹得人侧目。
“你是谁,怎知我在寻人?”黑娘开口,一张黑羽鸦弓出现在掌心,泛着幽绿冷光的眸子,将阁楼上的男子看得真切。
那人极瘦,斗篷下是一身棕白的棉麻袍子,昝冠束发,颇有儒士清骨。
“我本无名蓬蒿辈,看尽七星十万魂。”
男子说着,目光瞥到黑娘掌中的弓箭,轻笑一声,一抬手一支狼毫笔搭在了指尖。
“你便是这七星幻阵的布阵者?”黑娘心中本有猜测,如今见他拿出象征着金匮道宫的狼毫笔,便知晓此人就是阿若口中的泊舟散人。
乃鬼界赫赫有名的十六散仙之一,生前师从金匮道宫,擅长各种奇门幻阵,符箓之术。
“姑娘既知在下身份,便听闻某一句劝,速速离去,这城马上就要塌了,姑娘身怀异术,何必白白丢了性命。”
泊舟散人再次提醒,言语极尽诚恳,又以姓名自称,完全不似其他德高望重的修士,端着仙风道骨的前辈架子。
黑娘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不懂仙界那些麻烦死人的辈分规矩,偏偏脾气又倔,别人不让她做什么,她就硬要反抗。
何况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她恼透了文人的弯弯绕绕,道:“你劝我逃命,自己又为何坐在这?”
“妖界圣主复生,闻某有故人在此,理当一同赴死。”泊舟散人毫不避讳,左手一指,一张黄符出现在桌上,他提笔写下一个“囚”字。
“你是说枝禾?”黑娘心中一震,妖界圣主的名头,她岂能不知。
可放眼望向极暗之处,天下又有几人,能与神之境圣者,战的如此胶着。
“眼下是何人在与其交手?”思及心中牵挂之人,黑娘急着问道。
泊舟散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答曰:“是个姓余的道人。”
“是他——”黑娘脑海中闪过鱼怀隐的身影,不禁有些惊讶。
因来此之前,她曾听对方提过,有人夺了他的灵海,故而阿若与她也猜不透鱼怀隐的修为几何。
如今看来,那人年纪轻轻,竟是比眼前的泊舟散人,甚至是阿若还要强上三分。
“难怪他的命格如此特殊,未满二十便有如此实力,当真是世上少有的天才!”
黑娘听天边不时传出的轰鸣声,心道鱼怀隐可与圣者打成平手,少说也有半圣的境界。
怎知,出尽了风头的那人,却是肉.体凡胎,不过半只脚踏在人仙境的门槛上。
若非枝禾怀子,分去了她一半的实力,又因逆天复生导致神骨残缺,状态大不如前,否则鱼怀隐和良册二人,早已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你有你要等的人,我也有我要
助的人,现在与妖圣交战的是我的朋友。”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黑娘只是沉吟片刻,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或许在她的心中,寻不到想见的人会后悔,眼睁睁的看朋友身陷危难不救,她一样会后悔。
“自寻死路。”泊舟散人摇头叹息,随手将写下的“囚”字丢下阁楼。
符咒光华一闪,化作一个纯黑的铁牢笼,朝着黑娘罩去。
黑娘见状,也不慌张,右手掐诀,唤出三支闪着银色雷霆的黑色箭羽,对着铁笼射出。
一箭破万法,牢笼被利箭击穿,瞬间化作一缕燃尽的纸灰,在空中四散分离。
“无情箭?”泊舟散人认出黑娘的术法,沉寂的眼底掀起一阵波澜。
可还未等他细细确认,那女子厉声道:“还没打过,就认输了,果真是个孬种。”
黑娘言罢,一跃飞上阁楼的顶端,想趁着男子愣神的功夫,赶去鱼怀隐那边支援。
泊舟散人见她远走,急忙回神,提起桌上的灯笼,便也飞身追去。
两人跳跃在长街的屋檐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地面上留下道道一闪而过的倒影。
黑娘的脚力不及泊舟散人,不消片刻,身后的人就追了上来。
她跃上虚空,回身将弓弦拉满,一支利箭方要射出,男子手中的狼毫笔就点在了她的鸦弓上。
那笔尖看似柔弱无力,实则重似千金,弓身被压低了数寸,让她动弹不得。
“你——”黑娘眉目间写满了怒气,想不通这人,为何拦住她的去路。
“将军?”泊舟散人望向女子盛怒的神色,试探地唤了一声。
好似七百年前,他初登仙界,那手执黑羽鸦弓的少年将军,扯着他的衣领教训道:“还没打过,就认输了,果真是个孬种。”
黑娘亦是一愣,遥想她初次与阿若见面,那人也是将她惹急了,然后看着她微怒的面色,也没由来地喊了她一句将军。
“你认错人了。”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回答的。
“哦,是在下失礼了,姑娘可否告知你手中的弓箭从何得来?”泊舟散人收起狼毫笔,躬身作礼。
“哼!”黑娘很不喜欢被人当做替身的滋味,这弓箭也是自她出生起,就跟在她身边的东西,是家传,绝非是谁的旧物。
她冷哼一声,像是真的恼了,眉头一皱,手中一直隐而不发的利箭,射向泊舟散人手里的兰花灯。
“住手……”泊舟散人见此,痛心疾呼,他想拦住那箭,却已是来不及了。
箭羽穿过那绣着兰花的灯面,灯未碎,里面的灯花却是化作一只只火焰凝成的蝴蝶,飞向四方。
“小苔,英山!”泊舟散人唤着那些蝴蝶的名字。
那蝶竟似听得懂人语,并未飞远,在二人的周围盘桓了几圈后,便一只接一只的坠落地面,形成一圈火海,将他们围在当中。
“小苔,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火海中,有绰约人影,成双入对。
也不知浮现的是何年何月的一段记忆。
只依稀见得,城楼下,百姓们夹道欢迎,正是天权应战贪狼,凯旋而归的盛大场面。
马上,身着青衣的先锋官不去看周围姑娘们投来的爱慕神色,只顾着问与他同行的另一个青衣小将。
被唤小苔的青衣小将笑而不语,眼睛望向身侧朝她招手的姑娘们,忍不住地想,她本是女子,又怎么能娶这些百花争艳中的一株呢?
倒是身边这不解风情的傻小子,可叫她一见倾心。
“喂,你一个大男人,别总是盯着人家姑娘看。”许英山瞧胡小苔不理他,有些吃味地嘲讽着。
还以为他的“好兄弟”见色忘义,将他这大哥抛在脑后了。
胡小苔被他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对着许英山傻气地一笑,“大哥说什么呢,你小弟我是那样的人吗,我那是在看姐姐们手里拿的花。”
“我喜欢,喜欢兰花的姑娘……”胡小苔高兴地一指路边拿着兰花的姑娘。
“那到底是你喜欢兰花,还是你喜欢姑娘喜欢兰花啊?”许英山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她的话。
文中新出现的人物,在名字和故事的感觉上,是有借鉴的,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来。
注一下:有借典《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男扮女装梗,以及属于他们的蝴蝶,不过其实这更像花木兰,因为很喜欢这个民间传说,就擅用了,不妥的话,再做更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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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支线三】兰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