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世界伪装反派 第205章 抉择

鱼怀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耳畔回荡着大段大段的嗡鸣声隔开了惨叫，这痛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他那瘫软多时的丧尸躯壳，终于在灵与肉的巨大折磨下有了反应，却很诡异，也很滑稽。

他浑身震颤，偶尔可以做到蜷缩一下，但并不能真的动，嘴里更是发出一些类似幼兽的呜呜哽咽声。

左眼上陈旧的刀伤更是痛痒难耐，无意识地抓挠下很快溢出血来。

意识被困在无用的皮囊中，鱼怀隐想嘶吼，想咒骂，这愤怒到了无以复加之地，他却只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哪怕被人踢上一脚连滚都滚不远。

只是再脆弱无能的生命，也总有一瞬是不屈服的——

神魂灼烫下，在另一个时空里，鱼怀隐跪在苍龙石像上的尸身背后，陡然升起一只流着泪的巨大金色眼瞳，而当这只眼睛出现的时候，被丧尸拖拽的余小二，好像能看见一些东西了。

然此看非用眼去看，而是心所感，就如同他当年在竹屋里见到良册抽刀刺向他那般。

基地的全貌尽收眼底，他能看见坐在主控室电脑前的人长着一双干枯腐烂的尸手，听见那些捕猎者得意的笑声。

这些人同样也是丧尸却和铁丝电网中困着的那些不同，他们的意识清醒但想法更癫狂，他们企图利用病毒获得更加长久的寿命与强大的力量。

那为首者此刻正为抓捕到良册这般好的异能者试验品而狂喜，更对一个有着活人心跳的丧尸少年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所以他们要看一看，这两具天差地别的身体在绝境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是在这一刻，鱼怀隐还能看到，在被禁制封锁的神域内，雪姬发了疯般的砍下自己的手臂，一根根蜘蛛长矛撞在笼罩四野的透明结界上，这活了千万年的大妖亦是痛极了，却狰狞的笑着，她比任何人都没有退路。

良册被蛛腿钉在地上，最初是不动的，像是已经气绝，可当煞气从他的体内溢出，无形剑在饱饮了主人的血后，那赤衣人又再一次站了起来。

此为禁术，大概和司命道宫压在舌底的镇魂铜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修士们常说以魂祭器让神兵生灵之术甚是阴邪，可若反其道行之呢，舍出这肉身让一柄剑住进来又当如何？

剑不碎，人不死，当然也就不怕受伤了。

满眼的猩红，被削去半个脑袋的赤素瘫倒在地上，听着迟迟赶来的两个天牢道宫的小弟子跪在他脚边哭得撕心裂肺，死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哭谁，还是说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哭。

人间惨事每一刻都在发生，可每一份痛苦深的浅的并无比较的意义。

鱼怀隐是旁观者，也是执棋人。他深陷在两处泥沼的边界，直觉告诉他，那金色眼瞳的力量可以让他睁开眼，而人不能太贪心，他只能选一边。

“师尊也要答应弟子，以后再不准为了救人，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接着他又听见自己回答：“好，以后我都先选你。”

他曾承诺给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庇护，可祸临其身的一天，他竟食言了。

“良册，我答应过的……可倘若两边都是你呢？”

人总会两难，可红尘中有饱经沧桑者说，当你犹豫的时候，其实心底早有答案。

……

无形剑很久没有打过这般痛快的仗了，凶剑不沾血岂不白白浪费了名头，此时的良册双眼通红，他身上无一处地方是完好的，但一柄剑哪里会疼，会畏惧。

“杀了她！”这是无形剑占据这具肉身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你见过枝禾？”雪姬瞧向挡在他面前的一个东西，又或是勉强算一个人。

良册的情况看起来着实不太好，主要是周身骨头被打断后，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畸形，头发散乱不堪，连上半身的衣服都在灵力与煞气的激荡中变成了碎末，如此模样俨然是个怪物。

不过雪姬倒不在乎拦她的人是谁，她只是认出了此人手中的剑。在遥远的记忆中，这剑的上一任主人是魔族圣君无名，后来不知怎地兜兜转转落到了人间，又被武帝送往七星镇说是要镇压塔下孤魂。但雪姬知晓其中门道，这剑是给问路楼底的那副蛇骨吸煞用的。

记得，她初听此讯时，还动过要去破坏阵法的心思，后来因为忌惮齐家的封印不了了之，再往后就彻底忘了。

如今她看剑如同看故人，还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神魂俱灭了？”

可惜回答她的是良册极快极狠的杀招，无形剑的剑身上兀地燃起一片玄色的冷焰，一剑刺去如同少年将军白马银枪在敌军的团团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长着眼睛的白雾被燃烧殆尽，一团模糊血肉依仗着手中神兵之锋，终于破开了圣者护体罡气，直插进雪姬腹部妖丹所在之处。

一切本该结束的，可无形剑最终还是没能伤及那颗妖丹的根本，便在圣者的威压下彻底碎裂了，它是一柄久负恶名的剑，自然也是骄傲的，于是在即将溃散的最后一刻，它还是选择了战斗，那些碎裂成一片片的大半个剑身裹着四溢的煞气直冲入雪姬的体内，硬是将这堂堂圣者逼退了一段距离。

它应是想护主吧，与过往那些戕害主人的传言不同，似乎有了些人情味。但眼下的良册没了剑意的支撑，便也卸去最后一丝气力，他握着无形剑的残身像一只失了翅膀的燕雀快速地朝地面砸去。

一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良册眼前一白，他觉得周遭安静极了，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没有，所以也没能听见自下方而来的阵阵琉璃脆响。

直到他恍惚瞥见一个人影掠过他的身侧来到他的视线上方，接着一根金丝红线缠上他的腰腹，他们一同向下坠去，可速度慢了许多。

“鱼怀隐。”良册念着这足以令他心魂俱颤的名字，他很少这般直呼面前人影的名讳，尤其是在拜入司命道宫之后。

“看来是假的。”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良册很自然地把这人的出现当成是他濒死的幻觉，于是他说了之前在洞窟中未曾开口的话，“师尊，我……想你了……”

说完，良册想趁这幻象还没消失前，抬手去触碰一下对方的眉眼，可就在差之毫厘的一瞬，那人先他一步抱了过来。

“啊——”良册双眸猛地睁大，缓缓落地的一刹，他终于听见了雨霖铃上琉璃银杏撞击发出的清音，动听极了。

一双人影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上轱辘了一圈后就此停下，混着金线的红绳将他们捆在一起，可琉璃叮咚声却随着良册身上断骨重接，致命伤愈合而渐渐息止了。

生死人，肉白骨，这根救命红线也挨到了它归于天地的一刻。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鱼怀隐和良册齐齐抬头，就看见九天之上雪姬摆脱了无形剑煞气的缠缚，她背后的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头顶那道看不见的结界。

一定要离开这里！

雪姬如此想着，显然没把脚下那些苟延残踹的修士放在眼里，她体内妖力运转到极致，忽地又斩下自己的一根手臂来。

可这次以往不同，雪姬并没有将那漆黑的巨大长矛飞掷出去，反而调转利刃狠狠地朝自身心口扎下。

一股心血喷涌而出，雪姬强忍剧痛伸手一把抓住那些连成串的血珠，于掌心一握化作一支血色的箭矢，口中蛛丝也顺势凝成一把雾色的不规则巨弓。

她要破开这死局竟以血脉和全部修为做赌注，张弓如满月，这一箭足以毁天灭地。

“拦住她——”

有人声从远处飘来，堪堪修补了一半躯壳的吕岩再顾不得生死，也无从计较人与仙于他而言有何真正的区别，如今的他和齐误彻底相融，他一挥手中青色的令牌，千万只闪着紫光的蝴蝶追着那血色箭矢用单薄的身体作为屏障，痴人说梦地想让那支箭停下来。

那是解惑的炼神令，许多许多年前，在花影重重和温着热酒的庭院里含恨而亡的小蝴蝶，终于肯原谅他了。

鱼怀隐仰着头，见血箭之威凌厉，他心念一动遂也召来一把通体火红略带青黑的重弓。这把弓极好，当初被拍卖下来的时候价格也极贵，曾经鱼沧海还用此物封住他的灵脉，将他和哥哥打落进化骨渊寒潭。

看吧，什么爱恨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鱼怀隐拉动弓弦，可他体内的灵力尚未恢复，只凝出了一道虚影，良册见他有所动静，便将一双血淋漓的手盖在他的手上，合他二人仅剩的一点力气，让太清衍天弓得以发出一箭。

两道左右夹击的灵力形成一张网，让冲向天际的血箭微微顿了一下，可也只能这般了，随着雪姬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血箭立即有如神助，荡平了身边所有障碍直直刺向禁制。

同为圣者级的防御与攻击两相较量之下天地颠覆，江河失色，几乎是在整个神域都将土崩瓦解时，原本透明的结界闪烁了一下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