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她还只是孤儿院中一个普普通通,略显孤僻的小孩。
在孤儿院中,院长教的第一件事便是,无论你们是什么样的性格,从现在开始,装也要装成阳光开朗、讨人喜欢的模样,直到被领走、长大、能独自生存。
虽然有些欺骗感情,但院长其实说的有道理。她一己之力支撑着这所孤儿院,众人的日子也仅仅保持在没人挨饿受冻的层次,若是能让人领走,不仅可以减轻些孤儿院的负担,对被领走的孩子本人来说,更是新人生的机遇。
云落星对被人领走过好日子没什么兴趣,不过她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孤儿院的负担,所以每当有人来挑孩子时,她总会也摆出一副甜美乖巧的态度来应对来客。
然后在人离开之后面无表情地回到她的小花圃里。
她其实没想过自己能被挑中,毕竟有的孩子天生讨喜,有的孩子天生是演戏的人才,这两种人并不算少。
直到那天一位高挑温柔的女性来到了孤儿院,直接选中了她。
“我观察你很久了。”那位女性带着她离开,从后视镜中与云落星对上视线,刹那间,二人的神色惊人的相似。
淡漠而平静。
没有什么慈母娇儿的亲情剧上演,云落星很快意识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士与她是一类人。
“你很有天赋,在孤儿院是人才的埋没。”她的车驶入了云落星从未见过的市中心,直奔一座造型独特的大楼而去,在这市中心,一座半高不矮的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四周的建筑却默契地与它保持很大的距离,即使这样会显得有些浪费黄金地段。
见云落星并不露怯,她眼里难得出现些赞赏,只是转瞬即逝。二人不再言语,通过即时传送梯回到了最高层的办公室。
“孤儿院应当给你们上过常识课吧,你这个岁数应该都学完了。”那人显然是办公室的主人,端坐在老板椅上并不看云落星,敲击着虚拟键盘,“穿越部、仙术、科技使用规范。有没听过的吗?”
云落星摇摇头,那人便指着身后的大屏,如同复眼一般的分屏让人眼花缭乱。她点击键盘,切换出其中一个分屏,让其充斥了整个大屏。
画面中是一个与她们所处世界毫无相似点的地方,视角追踪着一个女孩,她祈求着对面稍大些的男孩,却仍是被留在了黑暗的监牢中。
片刻后,屏幕回归暗色,“任务失败”扎眼地停留在最中心。
“报告,离星P14任务失败,实习员工舒艾收归,系统检测情绪异常,是否更换任务者?”
云落星盯着她,她按下静音键,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落星:“你敢去吗?”
两秒后,静音被关闭,她满意地下达通知:“换人。我这里……有个好苗子,替我照顾好。”
那是云落星的首次任务,也是她的首次成功。待她离开离星P14,再次回到这个办公室时,对面的人真切地笑了。
“我知道,我的眼光一向不错。”她扶正了桌上一个扣倒的铭牌,“我的名字,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部长、妈妈。随你喜欢。”
那漆黑的铭牌上用金色勾勒着一个名字。
秦风。
云落星猛地睁开眼,平复着呼吸,却是越来越头晕,且面前一片黑暗。
“什么东西……”她挣扎着把手臂从不见首尾的藤条中扯了出来,又扒拉开面上的遮挡,只觉得自己像个木乃伊一般被包裹起来,怪不得会呼吸不畅。
“等等,这是……”云落星视线环绕四周,这才发现这一整个房间全都被藤条覆盖了,枝叶旺盛,泛着一种营养过剩的油绿色,“是木心?”
似是回应她的呼唤,整间屋子内的藤条一起轻轻摇摆,反而把她带了个跟头。
“收起来!”云落星命令道,“吃十全大补丸了?长这么大打算架空我?”
木心的叶子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地从房间边缘开始往内收,不知为何,从那狗尾巴一般甩动的枝子尖尖还能看出些委屈劲儿。
“有情绪了?”云落星无语地看着最远处的枝子甩起来啪啪响,撩了一把近处的叶子,“麻利点。”
这下木心也不敢矫情了,一溜烟地往回缩,几秒之间就只剩身前的一小串了。
云落星看着那熟悉的造型,薅住木心,抖了抖上面绽开的花:“哦,你本事大了呗?强签契约?”
她在元婴时便不同他人将金丹化为元婴,而是融合了早前被她一分三份的木心,让木心扎根于金丹。本是坠在木心上的花骨朵此刻绽放,是金丹破碎,木心吸取其中灵液,再次进化。算是化神后可以选择的一种认主仪式,代表着木心彻底服从于宿主,且从此一损俱损。
木心半个屁都不敢放,哧溜一下从云落星手中抽走,回到了体内。不过云落星本来也没打算和它争个对错,木心认主对她来说有利无害,就是皮了点。
谁养狗还能保证一定不遇到拆家精呢?
咣当!
一声巨响后,房间的大门倒地不起,看那样子大概是与世长辞了。
冬沫在门口一副经典的《呐喊》复刻,颤颤巍巍地解释:“我没使劲,真没。”
“咳……不赖你,换个地方吧。”云落星踢开大门碎块,幸存的一些大块上面还有木心爬过扎入的痕迹,“被植物侵蚀害了。”
待换了个房间,冬沫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要知道,你躺了快三个月,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藤蔓从你心口长出来,直至满屋皆是,都吓坏了。有想进去治疗的人,也都被那藤蔓打了出来,要是你再不醒,大家都要考虑强拆了。”
云落星蹙起眉,她倒是知道那雷劫威力就算挺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只是没想到要这么久。
“那池砚呢?”她询问道,“他怎么样了?”
“巧了不是。”冬沫带着她往另一个房间去,“他前脚醒的,后脚就有人说你房间里的藤蔓没了,前后不超过一刻钟。”
这倒也不奇怪,当时她持有灯坠,雷劫的前几击几乎算是二人平摊了。最后一击虽把灯坠扔出危险区域,但是池砚本人来挨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还是威力不小的。
冬沫留在了房间外,云落星从外侧看见了池砚略显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乱动什么,瞧身上打的这夹板。”
池砚耳尖,见到云落星正要下床,被她慌里慌张地抬了回去。毕竟虽然二人皆是“醒了”,但池砚这个造型……可不算太健康。
相比起云落星被木心修复到毫发无损的身体,他看起来糟糕多了。
池砚也不语,紧盯着云落星,好像她出现在这是什么幻觉似的。
“看我做什么?咦?”
云落星虽然没有躲池砚握上来的手,但这一接触,她立刻察觉到池砚也晋升了,顿时也不在乎池砚拉着她不放的事,惊奇道:“你也晋升了?”
“嗯,算是蹭了你的雷劫。”池砚垂着眼,斜倚在床榻上把玩着云落星的手,为了包扎绑板,衣衫松松垮垮要掉不掉挂在肘部。长发未束,几缕从肩头滑落,颇有一种病弱美人的样子。
“挺好挺好……嗯,啊!传信符响了。”云落星看得直脸红,好在忽然出现在二人之间的传信符着急忙慌地晃动着,让她得以掩盖一下。
传信符估摸着是见未被接起,径自转成了加急传信符,这点暧昧气息彻底消散,加急传信符的巨响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穿。云落星颇为抱歉地抽回了手,带着传信符到屋外去,免得吵得病人头疼。
池砚的目光几乎要把那张吵闹的传信符杀死,待云落星出门,他黑着脸把衣领扶回了该在的位置,头发朝后一撩,板板正正地躺平了。
门外的场景更是招笑,云落星接了那催命的加急传信符,楚泠夜略显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根据我目前的追踪,秦心应当是往九仙宗去了,你自己要当心!”
看着符上方楚泠夜一副尽在掌握、冷静酷哥的虚拟成像,云落星深吸一口气,捂住了眼。
“你别不信!据我所知,她应当勾结了强者。”楚泠夜的虚拟成像眯了眯眼,一手握拳支撑着下巴,冷冷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你尽可能保证自己安全,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你自己看吧。”楚泠夜的形象在她心中高开低走,目前排在最靠谱人士榜单的倒数第一。她带着传信符再次打开了门,把虚拟成像的正面对准池砚,“喏,三个月前,秦心大闹九仙宗的时候为了救我挨的劈。”
本就有些怪罪传信符的池砚一见那符是楚泠夜传来的,还传的是如此没有价值的信息,更是半点好脸都给不出来,直瞪得那符上的虚拟形象一下子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个……我们魔的消息渠道是这样的哈。看你们挺忙的,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