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峰以来,李渡边便定下规矩。
修竹峰外门弟子由精英堂一位执事长老与两位管事共同管理
但李渡边从未想过有朝会就任执事长老一职。
在以前,外门执事长老是内门精英弟子证明自身能力的重要渠道,也是考核精英弟子能否担当重任的试炼。
世人皆说:一心向道,不为外物所扰是修行。
但李渡边却说:涉世处事,善用长处也该是修行。
修道之途,一心向道方为正道。
而李渡边所提出的观点,绝对是误人子弟教导的典型。在他人看来不过是取巧的旁门左道。
即便如此,每年来修竹峰报名的弟子只多不少。
所谓是非对错,不过是谁拳头硬谁就是规矩罢了。
正因李渡边立下的规矩,修竹峰弟子除剑术高明外,个个都是精明狡猾的狐狸。在精打细算和坑蒙拐骗上,更是与李渡边一脉相承。
修竹峰弟子专坑其他各派子弟,例如拿普通精铁交换比普通精铁价值十倍的赤血精金、拿与珍惜药材相似的药材换通灵法器等等。
故此,各门派私下都称修竹峰为狐狸峰。
过了千年,修竹峰早已物是人非。
外门执事长老职位都沦落到可以随意拿利益交换的地步。
李渡边不管其他峰如何,但修竹峰必须得遵守他立下的规矩。
翌日清晨。
李渡边推开老旧的木门,从屋里踱步而出。
在他身后,是赤虎和神色有点复杂的周符闵。
昨日,李渡边当场宣布自己为执事长老后,便跟周符闵到了他的住处。外门弟子所住房舍都很简陋,但周符闵很显然得到着重照顾,房屋老旧不说,晚上躺在榻上还能赏月数星星。
外门弟子资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这般做法是为让根骨不佳的弟子们学会修炼自身培养心性。
天赋不够,李渡边有解决的办法。但若心性不稳,天赋再好都是白费。
夜路走多了,都得撞鬼。
何况是修道。
心性不稳之人,易被邪祟趁虚而入,心生魇魔。
轻则境界崩落,重则道基损毁,今生再无进寸。
周符闵:“李师……李长老。”
“叫我师兄便好。”李渡边手搭额上,抬头看了眼天,“今日天气不错,叫上大家去野炊吧。”
“是。”周符闵点头,两息后,他猛地抬头看李渡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啊?”
“你看这天气这么好,不去野炊太可惜了呢。”李渡边露出遗憾的表情,看向周符闵,“周师弟,我们去野炊嘛?好不好?”
周符闵:……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好了,走吧!”
周符闵:……
在李渡边把今日修行功课告诉众人后,众人的表情不比周符闵差多少,都是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好了,现在开始分组。”李渡边拍拍手,“外门弟子共五十一人,这样的话,五人一组刚好。”
众弟子:“是。”
他们不清楚李渡边想做什么,可李渡边现在是执事长老,加上风行雷厉斩杀黄长老的作风,也只好听他的。
五十一人,落下的人自是周符闵。
周符闵与其他弟子交流少,再加上惹到黄长老的孙子黄宏,更没谁敢和他说话,免得遭受牵连。
李渡边:“周师弟,你跟我和赤虎一组。”
周符闵点头:“是。”
就在李渡边准备带众弟子离开,两道人影从远处匆忙赶来。
人未到声先至:“谁准许你们这些修道废物离开的!”
李渡边:“赤虎,杀了。”
赤虎点头,身影一纵便消失在李渡边身旁。
“李师兄,等、等一下!那是——”周符闵话未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两声惨叫,连尸体模样都未看清就被赤虎手里的火焰烧成灰烬。
周符闵:……
众弟子:……
“我不想在废物身上浪费时间。”李渡边语气淡然,“所以,你们最好别让我失望。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知道了吗?我可爱的弟子们。”
众人:……
“那么,去什么地方野炊好呢?谁有好的提议吗?”李渡边看向噤若寒蝉的外门弟子们,眉峰微敛,不满道,“怎么都不说话,你们是打算浪费我的时间么?”
“李师兄,我建议去南明山!南明山的妖兽很多,种类齐全!想要搞野炊绰绰有余!”
“天启山!那里有很多效果不错的草药,可以制成丹药!我可以把草药制作成调味料!”
“段峰崖!有可以燃烧的石头!”
“九玄河!河水清澈、回味甘甜!”
“青州山!有不少蕴含灵气野菜!”
“……”
众人接二连三抢答,生怕被李渡边认为是浪费时间的废物给干掉。
李渡边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看大家都这么积极,我心里真是感动。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这月的考核就定在今天吧。
哪个小组做出的食物最好吃,就是第一。
至于奖励嘛,帮你们突破筑基境瓶颈,成为明悟境修士,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静默半晌,然后发出嘈杂惊呼声。
“不是吧!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突破筑基境瓶颈?!”
“天啊,这不会是真的吗!”
“是噱头吧?明悟境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
李渡边没理会众人的激动和质疑。
筑基境修士始终无法突破明悟境的问题,是在于修士本身天赋有严重缺陷导致的,这并非勤奋努力便能改善。
但若有一颗洗筋伐髓的洗髓丹,此等小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不过,洗髓丹在这时代早就不存在了,连丹方都没留下。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谁让洗髓丹是李渡边研究出来的,谁让李渡边当年也留了一手。当时在天问宗所留下的那些典籍不过皮毛。而真正有用的典籍早被他给藏好了。
其中便有他编写的那本容纳十万种丹方的《天问丹经》。
所以,翻遍天问宗都找不到的《天问丹经》,又如何能假于他人之手重现于世呢?
“时限三天,谁做菜好吃,谁就是第一。”李渡边说,“还有,得到第一的五位弟子,都能得到突破筑基境的奖励。
所以,小组间别起内讧,一起努力干吧。说好是比赛,当然也允许良性竞争,不过性质太恶劣。呵呵,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众人:“是!”
李渡边:“那么,解散!”
待众人接二连三离开后,周符闵敛眉看李渡边:“李师兄,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家阿黄最近瘦了,我得给他补补。”李渡边笑,“所以,我们也要加油哦。”
周符闵皱眉:“李师兄,你这根本不是在修道,你这是在胡闹!”
“周师弟,你曾说你是为剑而来。那剑呢?剑又是为谁而来呢?”李渡边突然道。
周符闵:“什、什么意思?”
李渡边:“你口口声声说是为剑来到这修竹峰,那岂不是说,你的剑便在修竹峰?”
周符闵:“……”
“你知道修竹峰为何被称作是剑修圣地么?”李渡边自顾自地道,“并非因修竹峰峰主是小剑仙,也不是天问宗掌教出自于此。而是因修竹峰的剑修,从始至终与别处不同。
一心向道,不为外物所扰是修行之道。涉世处事,善用长处也是修行之道。
众门派之道皆是前者。修竹峰则不同,它是后者。
剑修若一心向道,心中仅有一把剑,那与毫无感情的杀伐兵器有何区别?
修士不是出家和尚,自是无需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若你的道是前者,我劝你早点离开修竹峰。
以你坚韧的心性,成为厉害的杀伐兵器也并非难事。”
“若、若不一心向道,那我们修的道又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周符闵问。
李渡边笑:“这是你自己该考虑的,何必问我寻求答案呢?好了,其他弟子都走光了,我们也该走了,不然第一名就是别人的了。”
周符闵:“嗯。”
他虽然不太懂李渡边的话,但继续留在这里,终有一日能搞明白修竹峰的道,明白李渡边的道吧?
……
斜月高挂,林籁泉韵。
赤虎抱着捡来的树枝走到燃烧的柴堆前,把树枝一根根丢入火堆中,时而听得树枝爆裂的噼啪声。
李渡边盘腿坐在湖边青草地上,双手撑在两侧,抬头看空中那轮弯月。坐在他身旁的周符闵手里握着鱼竿垂钓,在他脚边的鱼篓里空空如也。
“今天又是一条鱼都没钓到啊。”李渡边收回视线,偏头看周符闵,“想吃周师弟钓的鱼,没耐心可不行呢。”
周符闵撇嘴,心里暗忖:鱼饵没有,鱼钩又是直的,怎可能钓的到鱼……
“周师弟是不是在想,这没鱼饵、鱼钩又是直的,怎可能有鱼饵上钩对吗?”李渡边笑。
周符闵:“……”
“钓不上鱼,为何你不直接说,没鱼饵、鱼钩又是直的,我钓不上来呢?”李渡边问,“干嘛默不吭声继续钓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愚人也。”
周符闵敛眉:“这是师兄给我的考验,我当然得接受。”
“也算是考验吧,但不是考验看你到老死那天能否钓上一条鱼就是了。”李渡边伸手拿过周符闵手里的鱼竿,“你仔细看着。”
“嗯。”周符闵点头。
未过多久,李渡边手里的鱼竿被拽的往湖面微微下沉,鱼线在湖面浅浅滑过,漾起圈圈涟漪。
周符闵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到手!”李渡边收起鱼线,一条大鱼从湖中跃出,清冷的月华落在鱼鳞反射出点点银光。
看到落在草地上的大鱼,周符闵脑子都懵懵的。难道直的鱼钩真的能钓上鱼吗?
他走到鱼面前,蹲身取下鱼嘴里的鱼钩查看,却发现鱼钩不知何时成了弯的。
“李师兄,你这是作弊!”周符闵拿着鱼钩对李渡边道。
他就知道,这直钩怎么可能钓得上鱼啊!
“哪有?”李渡边笑,“我确实是让你拿这没有鱼饵、鱼钩也是直的鱼竿钓鱼,但并没说不能改变鱼钩的形状。
是你认为不能改变鱼钩形状,拿直钩去钓鱼吧?”
周符闵:“这……”
李渡边说的是事实,他交给自己鱼竿的时候,并没说不能改变鱼钩形状……
“一件事总是按部就班的去做,终究会固步自封。”李渡边道,“所以,我们要学会灵活变通,周师弟你还差得远呢。”
周符闵:……
“主人,吃饭了。”这时,赤虎走过来。
“好。”李渡边答,然后看向周符闵,“周师弟,一起吧。”
“嗯。”
吃了晚饭,周符闵问李渡边:“李师兄,你为什么会把做菜当做是考核呢?不应该斗法比试么。”
“提升修为固然重要,但你们并没有再次提升的可能性。”李渡边说的是事实。这些弟子们大部分是筑基境后期,可想冲破瓶颈成为明悟境修士,并非努力就能达成。
天赋受限,天命难违。
周符闵双手攥成拳,不甘道:“即便如此……”
“周师弟,这世上有很多事并非一人就能达成,强者有强者的生存方式,弱者也有适合弱者的生存方式。”李渡边道,“那就是抱团,俗话说一根筷子易折,一捆筷子难断。”
“弱者、吗……”周符闵自嘲地笑了笑。
“修仙之道秉承强者为尊没错。但强者也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力有不逮的他们就会成为弱者。
他们也会找人帮忙,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
抱团并非弱者特有,而独当一面也并非强者特有。
在特定的条件下,是会交换立场的。
强者都会趋利避害,选择寻人帮忙。那身为弱者的你,又何必自嘲呢?”
周符闵:“李师兄……”
“当然,弱者依旧是弱者,不能总沉溺在这痴心妄想里。”李渡边笑。
周符闵气馁:“那李师兄长篇大论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彻底打击我的信心么?如果是这种目的的话,你已经达到了。”
李渡边笑:“所以,你变强不就好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周符闵叹气,“我清楚自己极限在何处,所以不管再怎么勤加修炼,也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帮你们了么?”
“啊?”
李渡边笑:“让你们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强者。”
PS:抱歉,有点卡文所以现在才更新
4000字真难写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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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道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