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主人房宽敞亮堂,偌大的落地玻璃窗,采光极好,正午前阳光已经倾洒了大半个卧室,玻璃窗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祝小眠巨型的相框,像是前几年拍的。
相片中的祝小眠在一片花海之中,笑容灿烂。
梳妆柜上摆满了贵价护肤品和一些珠宝首饰,祝小眠用惯了好东西,又习惯随手一扔,林书也拿起串珍珠项链,似乎就是照片里所戴的款式。一旁的首饰盒精致又小巧,四周围着圈碎钻,看来不比这些首饰便宜。
林书也忽然想起了花园里刻着“精”字的花盆,不知怎么的,他将首饰盒翻转到背面,底下银质部分很明显有些杂乱的划痕。
他可以肯定,这些比划虽然凌乱,但是显示也像是一个“精”字。
林书也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想法。
他开始尽可能小心地翻箱倒柜,祝小眠应该是个恋旧之人,挺多看似前些年的旧物都有保存着,比如八音盒,瓷器摆件等等各种小装饰品。然而每一个物品下面几乎都刻着个“精”字,即便无法用刀的,也会用记号笔写上这个字。
林书也在收纳柜的最里面发现了一本相册,是祝小眠从幼时至今的大部分相片,从小过着公主般生活的她,衣着鲜亮,笑容幸福,她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很多是旅行中所照的相,还有一些生日宴会之类的照片。往后翻,便能看到她和金精的合照,且在这一页之后的相片,大部分都是两人的合照。
照片所呈现出的到底是真是假,林书也懒得去深究,他的视线被金精紧紧锁住了。
这个女人大部分的饰品竟然和祝小眠的完全一眼,林书也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相片中,随后他看向了卧室里祝小眠那幅巨大的相片。
俨然正是那条珍珠项链,此时也正摆放在首饰盒中。
林书也挪不开视线,嘴里却朝着房间里的江皛皛说道:“你们女生是不是喜欢把首饰或者一些饰品给闺蜜戴?”
林书也等了些时候,不见她回复,回头的时候,震惊地看到堆满一地的物品,而江皛皛正打开着衣柜,似乎在找些什么。
林书也看着一地的东西,正在发愁要如何正确无误地摆放回去,却听江皛皛平静的声音。
“你放心,我等下就会放回去,不会让她看出破绽。”
林书也见她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有些凌乱,脸颊两侧落了些碎发,脖颈后渗着些汗珠,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江姐,你是在找什么吗?要不要我帮忙?”
江皛皛愣了几秒,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个问题,看着一地凌乱,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
“你有没有看到一面镜子?”
林书也指着梳妆台:“那里有。”
“不是它。”江皛皛伸手比划着:“椭圆形的,嗯,可能有些生锈,我不太记得了,还有四周围着一圈月牙形状的......嗯...装饰物?”
林书也觉得她词不达意,摇头道:“没有,我确定。”
江皛皛不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将东西收拾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在之后的时间里,她也并未再说话,看着又像是回到了之前那个严谨冷漠的她。
但是林书也确定,她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一切都很顺利,祝小眠并没有回来,以防万一,苏汉还特意在晚饭的时候再次给她拨打了电话,那头嘈杂声不断,似乎还在忙于工作。
陆姨买了不少的菜,林书也路过厨房的时候,陆姨还在准备明天的食材,种类数量不少,似乎是拿不准他们要住几天,她态度也很友好,还问林书也是不是要吃些什么水果。
林书也冲了个澡后,便在之前的客房里躺下了。莫承宙睡在了另一张床,他似乎在和谁聊天,没一会儿便笑着告诉林书也,周晨这个月的业绩有着落了,苏汉还真是帮了他们大忙。
莫成宙心情很好,他说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旧同学,毕竟那些年同窗过,不管人家现在是好是坏,都没必要羡慕嫉妒或者捅人家刀子,毕业了还肯真的帮忙,人是真的不错。
林书也听了个开头,心思又转到了江皛皛身上去了。
“江姐她,你和她熟不熟,她是怎么到二组的?”
莫承宙还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中,被这么一问,先是一愣,后又开始知无不言:“她比我早几年,她当然也是顾从麟拍板定下的,其实当时挺有争议的,我也是听我哥说的。”
“这话何解?”
“你懂的,我和你......嗯,有某种技能傍身,但是江姐并没有,这么说吧,她其实挺平平无奇的,审核组觉得她在二组没什么用武之地。”
林书也陷入了沉默,他算是彻底看明白顾从麟这个人了,凡事都带有目的性,在工作上他每一个决定都有他自己认定的原因。
就好比他自己,梦境里的巷子,幼时的顾从麟,虽然林书也至今还未知道原因,可是他心里清楚,这是顾从麟拍板让他入职的原因之一。
那江皛皛,也一定也是如此,这么说起来的话,莫承宙他.....仅仅也是因为他能感知到死者死去的过程?
“莫承宙。”林书也直起半身,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入职二组,是不是也有别的原因?”
莫承宙神情黯淡了几分,这件事让他再次回忆起了痛苦的过往。
“我不是天生能感知到的,也许是经历过了那次事件后.....”莫承宙的性格喜欢将不好的回忆抛之脑后,而此时林书也无疑是揭开了他的疮疤。
林书也不知莫承宙的想法,此刻倒是打算问道底了,他向前一凑,继续问:“什么事?”
“我父母的意外,一场大火。”莫承宙尚且明朗的心情蒙上了浓重的乌云,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天,虽然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但是往后岁月那种恐怖的孤独感至今想来如影随形,还有莫承宇.......
林书也不傻,从莫承宙骤然突变的神情中他也推测到自己应该停止发问了。
说声“抱歉”似乎也显得多余,莫承宙又躺了回去,开始刷起了小视频。
林书也骤然好奇心过甚,可依旧觉得闭嘴才是正道,他关了电源,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半梦半醒中,他再一次看见了祝小眠。
这一次,祝小眠没有坐在他的床沿,而就伫立在他身前,盯盯地看着他,那张稀烂的碎脸一滴滴地淌着血,落在了林书也胸前,瞬间晕染了大片。
血腥味中夹杂着并不让人讨厌的泥土气息。
林书也可以确定祝小眠已经死了。
他缓缓起身,跟着她进入了隔壁的客房,而这一次眼前的祝小眠不再哭泣,她紧紧地盯着林书也,似乎希望他能感同身受自己的痛苦。
祝小眠双手捧着自己的碎脸,她发疯似地拉扯着支离破碎的脸,血肉大块的掉落,她却浑然不觉,她没有哭泣,没有悲鸣,却更像是震耳欲聋的呐喊。
祝小眠忽然停下了手里疯狂的动作,她摊开掌心,任由面部的皮肤脱落,整个人像血人一般站在林书也面前,她抬手将血肉模糊的面部塞入了林书也的掌心。
她撕下了自己的脸递给了他。
林书也只觉得浓稠的血水从指缝间滴落,视野皆是满目猩红,鲜红逐渐化开,融化了眼前的祝小眠。
刺耳的尖锐声刺激着林书也模糊的神经线,他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
“救......救命啊!!!你们快来!杀......杀人了啊!”
林书也躺在那间上锁的客房地板上,他白色的衬衫上染着大片的血迹,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斥鼻的血腥气彷佛将异像融入了现实。
他皱了下眉,刚想起身,却发现左手拽着柔软的冰冷之物。
祝小眠正横卧在他身侧,体温骤降,一动不动,林书也的左手握着她的手腕,血迹的来源正是祝小眠的头部,她被利器击中。
这一次,她真的死了。
林书也觉得毕业后的几个月,人生过得那叫个刺激,先是被一家看似无证经营的房产中介录取,紧接着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异像,然后就是现在,他成为了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
林书也一直坐在原地,直至白晨风出现将他带到了客厅,他都处于大脑麻木混乱的状态。不管他有何推测,目前无法逃避的现实是,祝小眠真的死了,且死在了“他的手里”。
警员递来了口供,白晨风一页页地翻阅着。
根据保姆陆姨的口供,凌晨后她听见了别墅大门开启的声音,随后又听见了拖鞋上楼的趿拉声,别墅的钥匙除了她和苏汉,只有女主人祝小眠才有,她想着一定是她回来了。次日大早,陆姨起床后想去确认下祝小眠的需求,不料走到二楼就看到了尽头那间常年锁门的客房再次打开着,头部重创的祝小眠已经死去,而在他身侧的正是昨天的客人林书也。
苏汉的口供却说他的睡眠质量很好,除非是大动静,否则入睡后几乎听不见什么大声音,他可以肯定祝小眠没有进入卧房。
而和林书也同住一屋的莫承宙在昨晚也睡得很死,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而实际情况是白晨风知道莫承宙的技能,他昨晚经历一次“死亡过程”,他头疼欲裂,几乎没有清醒的时间。
江皛皛的口供和陆姨的有些相似,她同样听见了一些声音,时间大约也是凌晨后,她唯恐是祝小眠回来了,因此没有敢出房门确认,还想着等天亮了能否先行离开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