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眉有个五岁的女儿妞妞,她买过保险?”这条案件记录是最新更新的。
“是,意外险,除去自杀一切的意外都算。”顾从麟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发现林书也的心思都在眼前的案卷上,便继续说道:“每一个凶宅的案件都需要核查凶案的记录报告,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和白晨曦交接。”
“我理解!”
林书也疯狂点头,表明了“老板说啥都对的”态度后,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眼前的案卷上:“所以妞妞拿到了保险赔偿?”
“是,我想靠着这笔钱,长大成人是没有问题了。”顾从麟揣测到他的想法,又说:“当年警方也怀疑过案件的性质以及黄眉的死因,最终依旧以谋杀案定论,且嫌疑人为邓振良。”
案卷记录上记载,黄眉是单身母亲,在水泥厂任职多年,原职位是生产操作工,曾有望转职于劳资科,在一连串的审批流程中,直至最后关口才被否决。根据其余员工的口供,似乎和邓振良有关,因为流程最后决定黄眉并不符合资质的人正是邓振良。
林书也一条条地仔细阅读口供记录,有些震惊:“老板,这里写着黄眉在死前和邓振良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厂子里好多员工都撞见了,黄眉还口口声声说要去举报他。”
“是,所以说邓振良有把柄在黄眉手中,邓振良的确算是有动机,在黄眉遇害这一晚,很多人都看到他去了黄眉的住处,且两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黄眉的尸体在次日被发现,邓振良也在次日彻底失去了踪迹。”
林书也已经将案卷记录看到了最后,警方其实觉得这个案件存在不少疑点,甚至一度怀疑邓振良的去向。然而此时厂里的另一个员工表示说在当晚凌晨十二点左右,他亲眼看见邓振良搂着一个女人走出了厂区,脚步匆匆,像是急于离开一样,目击证人就是胡景德。
林书也放下了手机,抬眼瞪着污渍斑驳的天花板:“凶手不止一个人?如果说当晚争吵声中,邓振良杀死了黄眉,而深夜的时候,他又和另一个女人匆忙离开了这里,那的确是他嫌疑最大。”
顾从麟的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习惯性思考时的举动。
“当年负责这案件并非白晨曦,但是他对这个案件也存有疑虑,能被二组接手,他倒是很高兴。”
“另一个女人!”林书也指着最后的结论说:“胡景德当时的口供是说那晚也喝了酒,本就眼神不太好,天色太晚,两人只留了背影,但是他肯定是邓振良和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是周围太黑,看不清其他的。可是刚刚醉酒的他忽然醒悟了,说那个女人穿了白色的裙子!老板,我记得你说过介子石这两年才开始全方位普及的!这案子正好在三年前,当时这一带有没有介子石?”
“有,但并不是在旧厂区附近,而是在另一条马路上,我昨天已经看过介子石的记录,很不幸没有任何画面显示邓振良在介子石的检测范围内,这一区的普通监控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形同摆设,根本无法使用。”
林书也拿起了今晚的监察记录表,直接在背后当草稿纸使用,唰唰唰地写着:“白衣女子,邓振良在男女关系方面不简单,这个女人也许和他有奇怪关系,两人和黄眉一案都有直接联系。旧厂区是在这几年内陆续倒闭的,那段时期非常的混乱,人多眼杂,也许有遗漏的口供,老板,我想明天在这里到处问问,看看还会不会有遗漏的人对当天发生的事给到新线索的。”
顾从麟见林书也神情认真,他陷入了沉思的氛围中,整个人似乎游离在正常的时空范畴内,无暇分心他事。橙色的灯光将他的肤色镀上了温和的光晕,他们经手的是杀人之案,身处诡谲的凶宅,可在林书也身上,顾从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安宁。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宁静了,整个人不再心浮气躁,而是从容不迫,山静日长。
林书也思考的间隙,时不时会撞上顾从麟略带审查的视线,然而林书也的心思都在案件上,即便看到了顾从麟,也遗忘了自己狗腿属性,只是淡淡一笑,转眼继续思考。
“老板,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看到了残肢断臂,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摆明是被分尸的,也就是说我看见的死者绝不可能是黄眉。但是我之前在绿玫园,也曾在闻香的住处看到了别的死者的线索和身影,莫非这次的案件不止这一桩,难道也牵扯出个连环杀人案来?”
“你看到的不是黄眉,黄眉的尸体是完整的,你见到的死者势必也是死在了这个房间或者附近,又与黄眉有关。如果让我猜测,我想也许你见到的是邓振良。”
顾从麟说完,便打量了一眼林书也,见他神色无异,并无诧异之色,想来他也是想到了。
顾从麟随即会心一笑:“白晨曦也是个工作狂,不出意外他明天也会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不,也许才刚开始。”
时间指向了九点,接下来就看林书也的了。
躺在两张床的二人心思各异,关闭了光源,狭窄的巷子连月色都无法直射入内,顾从麟在黑暗中,伸开了手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顾从麟虽是二组的队长,但他亲手处理完结的案件不在少数,他喜欢深夜的宁静,却惧怕黑暗的未知。
“老板。”另一床的林书也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狗腿:“这床可还舒适?”
顾从麟真不知如何回答他。
【刚才的推理时间让我欢欣雀跃,转瞬又到了笑死人不偿命系列。】
【林书也真的是我审核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充分解释了何为社畜的不容易。】
【突然有些同情顾从麟......】
【不知为什么,他和林书也两人,此时,此刻,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嗯...说不出......】
【......】
林书也见顾从麟不做回答,仔细一想,想必是自己关心体贴得太过火了,既然离十点还有一点时间,索性展开新的话题。
“我没想到莫承宙竟然会感受死者的死亡过程.....这不太人道,他接手一个案子,这不摆明了让他死一次么。”
林书也是真心觉得不厚道,与他一比较,他所经历的未免太过“正常”,起码对已经逐渐习惯的自己来说,竟还有些乐在其中,但是这样一来的话......
“老板,江皛皛和许淼是不是也会看见什么,或者感受到什么?”林书也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意外”,可莫承宙的情况比他还严重,不免让他想到另外两个同事是不是也同样保持队形。
然而,顾从麟依旧没有回答他,无论是莫承宙,还是江皛皛或者许淼,他们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这些事,这个林书也......
林书也见依旧没有回答,也不恼,有着良好自觉的社畜自然明白老板不回答,大部分情况就是自己踩了雷,踩都踩了,只有装傻躲开了。
“老板之前带我去神秘案件调查司的总部,我总觉得吧,其余各组都显得神秘又诡谲,就像是那些神话中才会发生的一样,反倒是二组......”
顾从麟开口了:“二组怎么了?”
见老板答复,林书也喜上眉梢,便说:“更接地气,更像是正常人。”
说的不好听,就是一点不像是神秘调查司应有的神秘作风和属性。
他记得莫承宙也说过,二组本是不存在的,二组的一切都是顾从麟创立的,林书也突然就想吃这个八卦了。
顾从麟再度陷入了沉默,他不想也不能回答。
黑暗中,林书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反而是窸窸窣窣地起身,然后是喝水的声音。
他在喝水,是昨晚的那瓶气泡水吧。
许久才听到林书也躺上床的动静,而顾从麟焦躁不安的心率也随着再次沉寂的四周而进入了短暂的安宁。
这是顾从麟很久都没有过的平静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梦中的场景让他辗转难眠,他所有的精力和思绪都围绕着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曾经,似乎从那一天起,他的整个人人生只为此而活。
但是今晚,他竟有了朦胧的睡意,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安宁。
依旧是那条漆黑的小巷,林书也恍然察觉这是与昨日完全相当的梦境场景。
前方影影绰绰的灯光,正是昨晚梦境中的院子。
林书也放慢了脚步,他不傻,接连两夜出现了同一个梦境,这分明是某种暗示,也许是因为他身处凶宅的关系,线索开始入梦提示了?
林书也索性站着不动,昨夜跑得太及时,都没看清周围的情形,虽说是深夜,可老旧的建筑依旧彰显着它历史悠久的年代。
戊辰区虽然残留不少老旧的弄堂巷道,可这里的建筑却隐隐与之大为不同,像昨晚这样的大院已经为数不多了。
林书也朝着其中某一栋建筑走去,四周太黑,唯有低迷的月色勉强照亮了大致的轮廓结构,那时候的楼房外一定有路名和标识。
与他设想的一样,门口的围墙上的确贴着标识,似乎是铜制的,已生满铜锈,林书也只能勉强看到戊辰二字。
这个梦境里的建筑,是现实中存在的。
“你是不是迷路了?”
林书也猛地低头,声音来自下方的一个小人,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迷路了,跟我走啊,我可以带你出去。”
林书也眨了眨眼,厚重的云层被吹散,月色明亮了些许,他看清了男孩的脸,五官清澈分明,肤色白皙。
一瞬间,林书也将眼前的男孩和顾从麟联系在了一起,待他看得更仔细些的时候,他很确定自己在这男孩的身上看到了顾从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