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喜牛当深夜主播的那几年 第45章 滴答声

炙一脸懵，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对啊，忘记了炙只是一个到处送各种歌的主播，怎么可能理解呢？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只是表演，说着各种理解的话，其实内心并不能真正共情什么吧。用逻辑推理出对方想听的话，仅此而已。他连炎霜都不认识，如果真的把炎霜当成“逝者之泪”的对象，炎霜也不过是他的客户。他会假装理解炎霜和思瑆的感情，在镜头前一通表演，在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后，再从表演中剥离、下班。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做不了主播的原因吧，如果一个人足够真实，其实这个世界也不会给他留什么立足之地。

“炙，比完这次比赛，我可能就结束直播的生涯了。”我说。

“啊？为啥？”炙问。

“怎么说呢？越和人相处，越能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意。赚钱倒是其次，不如每天把闲暇时间去读读书，考考证。说真的，书里干净多了。”我淡淡地说。

“先好好比赛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炙武断地打断了我的话。

“逝者之泪的直播，我想在炎霜家里直播，已经和思瑆家人联系过了，房子还没有卖出去，给我寄来了钥匙。”我说，“其实4个人可以有4个主场吧，每个主场呼应成一个大主题就行了。比如我这里的直播主题是死恋之泪。是逝者生前无法守护心爱的人，流下的担心的眼泪。你们3个也可以做着别的XX之泪。”其实我只是单纯想离这些主播远点，别脏了我为炎霜诚信布置的主题直播。

炙想了想，“我回去思考一下，再问下其他两人的意见，他们估计会同意，毕竟如果用你的朋友作为逝者之泪的直播对象，你就会抢了其他人的风头。”

我点点头，松了口气，直播间还有几百号人在听我和炙的讨论，大家也积极打了许多比赛的意见，可我一点看的心思也没有。

直到大家刷屏问，“炎霜是不是就是上上次视频直播弄巫术的男人？”

我冷哼了一声，“对你们来说或许就是吧，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帮我装修房子、为我请假、为我留下产业的人。我不能说自己全然不恨他，毕竟利用了我，但是也无所谓了，这世界不就是如此么？至少，在他还没有认识思瑆前，也曾经照顾过帮助过我，不是么？”

评论区大家都在刷，“你真是个好人啊！”

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别，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当什么好人。这跟骂我傻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和他女朋友也算认识一场，她失踪，帮一把，算不上什么！”

评论区就开始说，“主播真是另类！”“不知道怎么跟主播沟通。”

我看着一个小时已经到了，便直接下了播。

宿舍里很安静，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对面楼栋模糊不清的人声，今晚的月亮是下玄月，我观察了一通有的没的后，突然很想听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于是，凌晨一点的我，跑下楼，在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劣质闹钟。回到宿舍，把它放在耳朵边，滴答滴答滴答滴答。这种劣质的闹钟，滴答声沉闷而厚重，仿佛下一秒指针就会断裂。我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想着这像什么呢？像是医院吊瓶里落下的药剂，像是地球上某个角落在浴缸割腕自杀的人手腕上滴落的血液，像是人的心跳声，像是生命的流逝。

想着，周末的夜晚一定要坐上一辆无人的公交车，不问目的地，就让它一直开，开到尽头。然后我再下车，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亮。那才是属于自己的旅途吧。等到路面上再有公交车，再坐上公交车，继续让它开下去。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不睡，我会在哪呢？会不会连省都没出？

我试图深刻理解炎霜，为他做一个用心的傩播。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不觉得他是真实地死了，也许死的人是我，现在的我只是在另一个世界游魂。突然想到我有一个抽屉里放着这几年炎霜送的各种旅游纪念品，我赶忙把它们打包好，明天就把它们全部焚毁。火焰是我的愤怒，这些纪念品就是我曾经的信任。我突然觉得应该清除宿舍里任何炎霜的痕迹，就用这一次傩播比赛。

夜极深，讨厌的白天就快到来，白天是闹哄哄臭烘烘的。街上商场小区里都是人，机械的早餐中餐晚餐也不得不吃，无用的社交没完没了。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我而言，全世界最治愈的声音就是这个劣质闹钟的滴答声，正是这种滴答，才能反证环境的安静，告诉自己终于远离了嘈杂，远离了炎霜的阴谋利用。因为听得到滴答声，所以白天还没有到来，黑夜还没有过去。

明天就是为炎霜、思瑆、自己准备的逝者之泪直播，我没有任何的台本，只有一个日常的场地，可是我知道我该说的每一个字。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机械地去上班，晚上回了炎霜家。

偌大的家，无数关着的灯，我一一点亮。家具全部蒙了一层防尘布，空气因为长期没有开窗通风，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我麻木地布置直播场地，把炎霜这些年送我的所有东西都铺在了地面上。

“一个水晶兔子，你是知道我喜欢兔子的，不过也不耽误你吃它。一个幸运小皮包，你说我老是丢三落四，这个皮包装重要资料不会掉，有封印。一个会跳舞的笔，说我工作烦了可以看它跳舞。”我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

布置好直播会场，我开始了“逝者之泪”的视频直播。

“炎霜，死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对着镜头说，“我一点不同情你，因为我就有几千几万次想着，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你现在就跟我那几千几万的状态一样而已，不是吗？我本来以为我要煽情一些，可是我没有，你只是轻松地消失了，留下了思瑆无人照顾，她还失踪了，你只是留下了烂摊子，你怎么好意思流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