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 visitor夜访者,全身漆黑,擅长巫术。每每有人见到,都会误以为它们是影人,但实际上,它们的黑并非漆影,而是被大火烧成的焦黑。”
许诺从门外踏入,不紧不慢,一如他最初到来的那天:“所以,凡女巫处刑地旁,必有夜访者在附近活动。”
许诺站定,盯着我的眼睛:“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我歪了下头:“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我隐瞒了你什么,所以故意带我去夜访者遍布的森林,好让我被它们盯上然后崩溃?”
许诺没说话,他依然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我,半分钟后他终于开了口,但只说了一个字:“是。”
我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为什么?”
在我摔倒前,许诺先伸手抓住了我,但看过来的眼神却无比冰冷:
“因为你明明晕机却还要选择海游坐船;因为你明明不喜与人沟通却主动和霍夫曼搭上了话;因为你明明对历史并没多少兴趣,却偏偏想方设法认识了谭雅……还要我再说多点吗?”
许诺将我拉起,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我查了你的出入境记录。你在去英国游学前,先去了德国,不止一次。”
我收起刻意摆出的惊慌,让脸上的肌肉放松成我最为习惯的样子。
而后用力抽走被许诺钳着的胳膊,轻拂了几下被印在皮肤上的红印,转身坐到沙发上:
“你听说过开普勒吗?对,就是那个发现行星运动三大规律、捍卫哥白尼日心说的开普勒。你既然经历过开普勒所在的那个年代,应该知道那时的黑暗与愚昧。”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对面的沙发空位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因为与宗教统治相悖,因此凡支持日心说的学者统统被打为异端,甚至被活活烧死在广场。哪怕是哥白尼本人,也只敢在临终前,将他的日心说发表出来。”
“毕竟《圣经》里明确写着上帝创造天地,并将地球置于宇宙中心。如果日心说成立,那上帝和教会便会成为一抔齑粉,飘飘欲散。”
“开普勒作为日心说的支持者,自然被疯狂打压。除此之外他的母亲,凯瑟琳娜女士,更是被众人指控为女巫。”
许诺走到我对面坐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笑了笑,起身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
“那个时代就是这样,人们可以随意指控一个女人,嫉妒她漂亮,羡慕她富有,厌恶她直爽……任何没来由的恶意,都可以用一句‘女巫’来轻易中伤。”
“当然,当一个女人被指控为女巫时,家里的男人通常有两个选择,一是极力为其辩护,但如果辩护失败,男人也将视为女巫同类,亦或是女巫同情者,一起遭受惩罚。二是落井下石,与亲属极力撇清关系,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模样,这样就只有‘女巫’一人受罚。”
“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落井下石,无论被指控者是他们的女儿、妻子还是母亲。”
“但开普勒不是,他选择了辩护。他停止研究,四处奔走,花费六年时间为凯瑟琳娜女士辩护,将伪证一一驳斥,将指控者们的恶意一一公之于众。”
“很爽文是吗?”
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但凯瑟琳娜女士却在这六年时间里被反复折磨,拷问、监禁、刑罚……这些几乎成了她的日常。”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些,包括凯瑟琳娜女士。于是她被夜访者蛊惑,绝望之际脱下了自己的皮,成为了‘自由的’夜访者,而那个取代了她的夜访者,则代替她继续受罚。”
“六年后,开普勒辩护成功,‘凯瑟琳娜’女士重获自由,但她却因狱中的折磨很快便离了世。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开普勒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叫开普勒协会。”
许诺歪了下脑袋:“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协会的目的是什么?”
“消除愚昧,弘扬爱与科学。”我身体前倾,直视着许诺的眼睛:“巫术、诡异、超自然……一切不可控都将导致极端。消灭不可控,就是消灭愚昧,消灭愚昧就是消灭极端。科学,万岁。理性,永存。”
许诺眯起眼睛:“所以,你消灭了博奇?”
“你现在才意识到吗?”我几乎轻笑出声:
“我们一直知道博奇的存在,也知道它们同样研究过终极智慧。”
“我不是被你骗到地下去的,我是心甘情愿为了丹尼尔过去的。我除了想弄清楚谭雅太太的死亡真相,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博奇们到底研究出了什么。”
“当然,如果博奇不成功,我会想办法绞杀它们。因为它们成了都市传说,它们影响到了正常的秩序。”
许诺少见地皱起了眉:“什么叫……同样研究过终极智慧?”
“就是你想的那样,协会也在研究。区别是博奇是为了永生,我们是为了杀死永生。”
许诺不可思议地扯了下嘴角,又问:“你刚刚还说心甘情愿为了丹尼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博奇的目的?你和闻夕是什么关系?”
我耸了耸肩:“我不认识他,只听说过他,知道他有个博奇朋友。我跟你一起前往地下就是为了帮助他成功孵出博奇。”
“成功?你要怎么帮他成功?”许诺眉头皱得更深,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带着上半身都坐了起来:“是科林。”
“还记得是谁第一个发现头顶的宁芙菌不对劲吗?”我躺在沙发上,朝着许诺咧了下嘴:“是我。”
许诺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我偏过头,捏着一撮头发,在指尖打圈:
“为了保证闻夕的博奇充足到可以孵化出七十七世,就必须有可以被传染的人。”
“救他,是为了让他更有价值的死。”
“当然……”
我抿了口水,继续补充道:“如果需要的话,不止是科林,我也会牺牲。”
许诺拿起桌上的水杯,像是自嘲般地开口:“你演得真好,科林死的时候,我差点因为你的演技而忽略掉那些不对劲。”
“不是演技。”我收起脸上的笑,心口涌上一丝悲哀:
“如果可以,我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死。但我在权衡之后,发现只有他死了,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伸出手,一根一根细数着当时的局势:
“我必须活着,因为这样我才能把真相带给开普勒协会。”
“闻夕嘛,指望不上,他刚刚成年,三观都还没有稳定下来,他根本不在乎协会追求什么、目的是什么。他加入开普勒协会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天才,协会收纳他也只是因为他能带来一些关于博奇的消息。”
“他原本是打算加入门萨的,但他后来发现有几个他认为比较弱智的人也在里边,于是就放弃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可死可活、帮不上忙的人,要不是七十七世把他甩了上来,我根本不会花功夫救他。”
“至于七十七世,它必须死在地下。它没成功杀死你,就证明实验已经失败了,它保持着那种恶心的样子出去,必定会扰乱世界、散播恐慌。”
“那么思考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科林杀了七十七世。所以,我才会在最后临出去的那一刻,提醒他,七十七世似乎不能受伤。”
“哦对了……”
我坐起身子,抬眼看向许诺:“说起来,科林跳出去的那个口子,好像还是你切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