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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夕扔掉手里的果核，擦了擦手，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
“七十七世知道这些花了好一番功夫，毕竟秘密研究室里的人几乎全是高层。”
“不过好在许诺的基因病毒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这给了七十七世一个充足的理由。她对外说是防控疯病，对内则是「发现了个秘密研究室，怀疑有研究员在做违规研究」。”
“借着这两个理由，七十七世开始了她的「保护」，即，对所有博奇，尤其是高层，进行记忆读取。”
“但理由再正当，也有不愿配合的高层，毕竟，王没有这个权力。”
“没有权力？”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王，难道不是最大的那个吗？”
“因为八世考虑得很周到。”闻夕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
“为了不让新王轻易得知夺舍计划，他特意改换制度，将王权分散。普通博奇，王可以随意处置和监视。但高层和研究员不同，她们和王平级。因此七十七世想要监视或处置，必须要跟安全中心递交申请才行。”
“三……”死去的历史记忆开始攻击我：“三权分立？”
闻夕装模作样地挑了下眉：“差不多吧。”
嗯，我看出来了，闻夕的历史应该不怎么好。
“总之，高层们不仅不愿意被读取记忆，甚至还计划着要扶正新王，罢黜旧王。”
“我有个问题。”我忍不住出声打断闻夕：
“照这个逻辑，这些高层研究员岂不一早就知道，夺舍成功后，所有博奇都会被替代。可这里边不仅有她们的亲友，甚至还有她们自己。哪怕知道这些，她们也要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八世的长生计划？”
“在日心说出来前，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地心说。在哥白尼提出后，大多数人选择极端反对日心说。”闻夕吐了口气，少见地露出一丝温柔：
“我的意思是，质疑当前时代的「真理」，对人类来说尚且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更何况那些被记忆固化千百年的博奇。”
我没说话，此时此刻我莫名冒出一个想法，我在想，谭雅太太当初选择闻夕当养子，或许除了约定，她也曾打心底里喜欢过闻夕吧。
“对了，附赠你个小秘密。”闻夕看向许诺，刚刚的表情一闪而过，嘴角恶作剧般地扬起：“你猜真菌抑制剂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许诺不安地皱了下眉：“什么？”
“博奇。”
“博奇？”
“这是八世另一个天才计划。”闻夕半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许诺：
“在八世之前，博奇没有性别，他们和鳗鱼一样，可以根据环境自由转换性别。”
“作为夺舍计划的记忆被编辑在线粒体DNA中，但线粒体DNA只能随雌性卵子遗传给后代。简而言之就是，只要代代生雌，刻录着记忆的线粒体DNA就可以永久延续。”
“那问题来了，要如何固定性别代代生雌呢？”
许诺皱着眉，缓缓吐出一个词：“宁芙菌。”
“Bingo！”闻夕身体前倾，心情大好：
“宁芙菌之于博奇，就像是种群密度之于鳗鱼。同类多就是雄性，同类少就是雌性。”
“地下世界宁芙菌的数量，刚好将博奇维持在一个雌多雄少的微妙程度。”
“八世甚至还计算了宁芙菌的繁衍速度和博奇的繁衍速度，确保这种雌多雄少的状态至少能延续千年。”
“但这同时也给秘密研究室内的研究人员，上了一个倒计时，她们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将夺舍计划彻底实现。”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千年间，博奇一定会安稳无忧地生活在地下。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地下不适合生活了呢？”
“所以……”闻夕的眼睛扫了下我们：“宁芙菌的DNA也被编辑了，编辑成……和博奇相生相克。”
地下不适合博奇、编辑成相生相克……
这些话似乎冥冥之中在指向某个答案：“难道说……”我咽了口唾沫：
“只要菌丝吃掉的博奇足够多，它们就会消失到……出现前往地上的路？”
闻夕咧长嘴角，笑得意义不明：“是的，所以三七到死都找不到对抗菌丝的方法，因为他，不够狠。”
我突然想起那间菌丝房、我们的出逃地。
那里可以出去，是不是说明，已经有无数博奇喂给了宁芙菌？
“想离开既定的环境、毁掉永生计划，就要献出大半族群的生命。”许诺轻笑，言语间满是不屑：“八世倒是够狠。”
闻夕撇嘴挑眉：“我只讲故事，不做评价。”
“那后来呢？”我追问：“七十七世看到这些秘密之后做了什么？”
“她被关起来了。”
“啊？！”
“她违规读取高层记忆，被反应过来的高层集体架空，并将她软禁了起来，以感染疯病的名义。”说到这儿，闻夕故作成熟地耸了下肩：“玩政治的，都这样。”
我：……
“不过七十七世早有准备，还记得她上任时那些在民间议论她的博奇们吗？”
————“什么新王、旧王，不过都是换了皮的八世。”
闻夕顿了顿，像是特意给我们时间去回忆，直到我们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他这才又开了口：
“当厌恶与抱怨声起时，她们，他们，全部都是「特例」。”
“而知道这些的，只有七十七世，只有唯一拥有监视权的王。那些被八世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层、研究员，她们全都不知道。”
“高层借着疯病开始大搞清算，凡拥护七十七世的中高层全被冠上疯病感染者的帽子。但奇怪的是，她们刚被抓走关押，真正的疯病却突然在民众中蔓延开来。”
“「疯病是谁传染的？」”
“「安全中心和高层不是做了严密防控吗？」”
“「据说连七十七世都被关了起来」”
“「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关起来不会是……保护吧？」”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各种谣言甚嚣尘上，地下混乱了足足一十八天。”
“一十八天？”我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会这么混乱？不是说博奇都很理智吗？”
“博奇是很理智，但可惜，高层政变超出了她们的认知。毕竟地下平静了近千年，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提防自己的王，没有几个博奇能保持理智，更何况……”闻夕朝我狡黠一笑：“更何况她们之中还有不少‘特例’。”
“特例是……那些抱怨者？”我低下头，沉思半晌，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的大脑：“七十七世早就猜到了高层会政变？这场混乱是她策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