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此瓜的玩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匿名机制让大家胆子也大了点儿,有人回复关眠那句话【好家伙,真就替身情人呗】,人类的复读机本质让下面很快就复读了高高的一层,谈论中心从池景本人歪楼到818大佬这些年的爱恨情仇。
关眠关上了眼前的虚拟屏幕,转头看向床上枕着他一只手也不觉得睡得难受的人。
理性层面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但又有点儿舍不得把手抽出来。
主塔的时间一点点向深夜倾斜,在这座虚拟的城邦,依旧有着虚拟的日夜交替,让栖息于此的人类找回寻常生活的安宁。
不得不说,巴别塔在内测中不断地学习着玩家的行为,一开始的巴别塔,是永不熄灭的白昼,但副本的晨昏颠倒,内外时间线的流速错乱,加之明晃晃的,似乎永远也不能休息的主塔,很快逼疯了第一波玩家。
引发了第一波集体自杀事件。
玩家这种形式的锐减对于巴别塔而言显然是件极其影响KPI的大事件,巴别塔降低了强制进副本的频率,召开了一次由当时攻略层数较高的少数玩家参与的圆桌会议——日夜交替,就是在那个会议上被提出来的。
“天黑了……”关眠喃喃自语地说。
他再顾不得会不会吵醒对方,有些强硬地把手从对方的脑袋底下抽了出来,那只手已经被压得麻痹,几乎没了知觉,却还留着对方的体温。
“你去哪?”床上的人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他,“饿了吗?”
“嗯。”关眠淡淡地应了一声,正欲合上卧室的门,忽然又听见池景叫他。
“我这里你随时能来——在你的安全屋解禁之前。”
关眠本来应该及时离开这里,但池景几次的挽留让他的心在动摇,这种拖延的结果就是,在他的手还停在门把上的时候,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使用能力离开副本后的下一个午夜,恶魔如约来取它宽厚的代价——一个挣扎、无助、痛苦,却还苦苦支撑的美味灵魂。
最先被剥夺的是视觉,眼前骤然陷入漆黑的一片,连感光的能力都消失殆尽,随后是听觉,世界死寂,这种剥夺是不讲道理的,就连试图听到自己骨传导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做不到。
那双曾经快速生长出来的双腿像是被重新锯断,以一种缓慢的切割方式。
皮肉被拉拽着撕扯开,钝刀子割肉似的,一寸寸切断肌肉的纤维,遇到骨头的时候终于遇到了阻滞,随后那种折磨像是换了一把砍刀,一下下磕在有些顽固的骨头上。
关眠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他第一时间把手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但实际上,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从喉咙深处发出动物一般的呜咽。
他跌倒在地面上,门口的铁制鞋架被他拽得移动了一下,发出不容忽视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这声音让池景醒彻底了,周身的疲惫还挥之不去,但他还是决定起身查看情况。
“关眠?”池景声音哑透了,这个名字几乎含在了唇舌间,变成不明显的两个音节。
他只是睡了一会儿而已,对方就蜷缩在地上,冷汗出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像是某种濒死的小动物,抽搐着和死神对抗。
池景一边试图把对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一边发消息问万事通有没有治愈类的道具,然而手刚握上对方小臂的,他遭到了关眠几乎是以命相搏一样的反击。
他猛地被扑在坚硬的地面上,后脑勺狠狠地磕了一下,眼前发黑了几秒。
在安全屋里,身体会快速修复,不多时,他眼前又恢复清明。
即便不断地被治愈,池景还是能感受到缺氧的痛苦。
关眠像是被困在某个尸山血海的梦魇里,手指掐着他的脖颈的力度仿佛一双不容反抗的钢铁的利爪,如果不是在安全屋里,池景现在已经死了无数遍。
察觉到身下的猎物顽强得不像话,关眠终于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试图用仅存的嗅觉来判断自己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是丧尸吗?如果是丧尸的话他应该下手再狠一点,把对方的脑袋砸成稀烂。
又或者是精神类的副本?现在的他只是在幻境里,和自己的假想敌做斗争?
当对方身上的味道闯进鼻腔,关眠手指的力道终于放松了一些,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又聋又瞎,这样做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是某种非常熟悉的味道——让人联想到那些曾经旖旎的耳鬓厮磨,可以放心赖床,回过头再扑进被子里睡回笼觉的早晨。
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逐渐松开,空气骤然涌入肺部,池景呛咳了两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对方挨得极近的脸上,刚刚还一心弄死他的某人骤然软趴趴地压在他身上,双手颤抖着摸着他的脸,最终埋在他颈窝里餮足地叹了口气。
“关眠?”池景终于攒出力气又喊了他一声,对方果然有心理疾病吧?上回在他这儿也犯病了。
然而关眠就像听不见一样毫无反应。
“别走,多陪我一会,别那么快走。”关眠也不知道自己抱着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这是精神类的副本,他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困在这里也好,至少这个副本里尚且还有美梦可做,他不会被噩梦缠身,不得安寝。就是可惜了他现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否则真想叫这小怪物学着池景的模样,多叫几声给他听。
“你会写字吗?应该会吧?在我手上写字会吗?”关眠絮絮叨叨,像个烦人的小老头。
池景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遭到了巨大的质疑,转念又想,难道对方喜欢那个人之前是个文盲?有些无奈地抓着他的手心写字:【会】
“那你写点什么,随便写点什么都行。”
【你好重】
池景写的一点儿不随便,他很认真地写的。虽然关眠表面看着瘦,但浑身上下都是紧实的肌肉,压在他身上像个秤砣,一点儿都动不了。
关眠却忽然笑了出来,双臂支着地面支起身子,从池景身上翻下来,双腿明明是完好的,关眠却像是瘫痪了一样,只能靠上半身的力量拖拽着身体。
“腿怎么了?是能力的……代价吗?”池景问他,却得不到回应,客厅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来得及开灯,但安全屋逐渐随着主人的心念而动,把状态复刻到了亮着灯的状态。
柔和的灯光打在关眠的脸上,愈发显露出这人脸上的苍白虚弱,他抓着池景的手,另一只手却虚虚地抓着腹部的衣服,仿佛那里有一个伤口需要保护。
黑沉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视线却涣散,光线的变化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关眠似乎是知道对方在打量他,笑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一只龙虾。”
池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这什么低水平谐音梗。
他回握了关眠抓着他的手。
在他掌心写【在】
写其他字笔画太多,池景也还昏昏欲睡,万事通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没有回他,关眠每次稍微用力攥他手腕,他就迷迷瞪瞪地在对方的掌心写上一个在。
关眠哪儿也不让他去,以至于他想去拿床被子的动议都被拒绝了,加诸于身的折磨终于不紧不慢地结束了一轮,但夜晚还有很长。
游戏里使用能力修复的伤痛慢悠悠在他身上晃悠过一遍,在短暂地消停了十分钟之后,第二轮疼痛卷土重来,这一次比第一次的疼痛更加尖锐,两条腿都仿佛被放在火焰上炙烤,腹中的肠胃仿佛被一只恶意的手来回拉扯揉捏,他痛得失神,张嘴呕出来的都是带着血肉的碎屑。
池景刚松懈下来的神经骤然绷紧了。
噩梦和实打实的疼痛是不一样的。
噩梦总有一天会磨损,会随着时间被新的记忆覆盖,但如果是实打实的伤痛,每一次都是新的折磨。
咳出来的血肉让关眠有些呼吸不畅,池景拽着他的手臂让他坐起来,趴在自己肩膀上。
关眠在他面前乖巧地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边咳边在他耳边祈求:“别走……”
“我不走。”池景说完才意识到这人听不到,又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刚写了一个不字,靠在他肩头的人就猛地收回了手,像是被这个字烫着了似的,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间隙里着急忙乱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那你走吧……”
池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续着把那个走字续上。
想拉对方的手也拉不动,也不知道他浑身到底哪里疼哪里不疼,关眠背过身,只露着一个顽固的脊背和后脑勺给他。
池景只能在他背上写字,隔着一层被汗浸透的布料,指尖碰上去都是湿冷,重复地写:“我在这里。”
过了许久,那人似乎才终于相信了这个说辞,半信半疑地回过身来。
池景不禁怀疑这位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替身都能敞开心扉,就不怕他趁他病要他命,趁机转移积分吗?
有离婚前紧急转移财产的感觉了。
池景逐渐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强的技能,游戏里除了他却没有第二个“白恶魔”了。
因为大概很少有人能像关眠一样,在经历了无数折磨之后还保持着神智的正常。
光是看着池景都要崩溃了。
安全屋会复原,所以每隔半个小时,地面的污渍就会消失,否则这里到早上就会变成一个十成十的凶案现场。
到最后一轮的时候,关眠已经没有半分喊疼的力气了,比起一开始的挽留,嘴里念兹在兹的逐渐变成了有气无力地让他快逃。
原本的折磨也从一开始只是感官上的痛感,变成对方身上实打实的伤口。
脚趾的指甲脱落,指节扭曲,踝骨碎裂,那双腿是在池景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面目全非,关眠连喊疼都不会,只是眨了眨眼睛,手指有气无力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张着嘴用嘴型重复了一遍:“走吧……”
“我走去哪?”池景知道他听不见,但下意识地回答他。
精心设计的阳光在早上6点均匀地洒在巴别塔,安全屋忠实地模拟了昼夜的变化,窗帘开始逐渐遮不住阳光,关眠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样,力竭昏迷。
池景脸上是湿的,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
池景低低骂了句脏话,放弃了文化人的素养。
他的母胎单身的经历,好像要栽在这人身上了。
电脑被格了丢稿之后无能狂怒地自闭了一段时间x主要是写过的东西就会处于又有印象,又不完全记得自己到底写了什么,然后就很痛苦,写出来了又觉得“我之前好像不是这么写的”,最终决定不要管自己之前写了啥了x重新写就是了(叹气
没有被骂实在是太感恩了x感恩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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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树大招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