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心中有了决策,她将腰中凸起用束腰带紧紧勒了起来,又命采薇将被打晕的鸡割喉放血,将其撒到色浅的被褥绸缎上,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腥气冲天的血液味道。
终达到三七的目的,她与采薇对视一眼,教她坐下。
“采薇,你若信我,我便讲给你听。”
采薇点点头,关了门窗,屋中顿时阴暗大半,偶有温柔的风轻轻吹过,拍打在窗中带来一阵声响。
采薇目光坚定,跪下去:“采薇入府至今,唯有夫人真心对待采薇,还给了采薇名字,抹了采薇的过去,采薇对夫人,誓死效忠。”
三七速将她扶起,缓缓道来:“前些日子,不知为何我失忆了。”
采薇:“失忆?”
“对,醒来便是这府内的主子,一个自称为我夫君的人在我身边,我们从京城走水路来到沂州,途中我曾问过他我腹中原是为何,他不假辞色告诉我许是腹中淤气。可我不是真的毫无疑惑,先前便也考虑过,我的肚子里,可能怀了孩子。”
“直到如今,方才确定。”
采薇:“夫人的意思是说,这肚子里的小主子,包括老爷,都不是!……”
“嘘!”
三七倾身凑近,声音传到采薇耳朵里:“若是说我二人是夫妻,着实不相,纵然他能论的头头是道,可在一些细节上,总也瞒不了人。”她眼神迷惑,又开口道:“可若是说不是,见到他,我的心中总是有些丝微的熟悉和不舍,总是会将他当做我最挂怀之人。”
“实在怪异。”
她顿了顿,抿唇道:“可我能够感觉到,他于之我,不论是别有居心还是另有隐情,都是极珍视的,从无害我之心。”
“那,依夫人之意,这孩子……”采薇皱了皱眉,明知夫人决意还是开口:“留是不留?”
三七恍然间想到要失去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心中便一阵抽痛,她低头沉默不语。
采薇却读懂其中含义:“夫人且静心修养,采薇去将这些被褥送去浣洗。”
另一边。
屠先生前去复命,他的主子,此刻正于堂前等候。
孟凡郅负手而立,一身青衣淡雅如玉,当真是谦谦君子,可此刻男人声音平淡冷清,他问:“如何?”
屠先生拱手作辑:“回老爷的话,夫人大约,是喝了。”
“大约?”他声音中隐藏着极危险不悦的情绪。
屠先生被这不动声色的威压指使的喘不上气,他颤颤巍巍道:“药确切是给了夫人了,只是,只是夫人在喝药时将我二人都送出庭外等候,小人,小人也没有确切肯定夫人是喝还是没喝。”
终于,男人开口了:“回吧。”
“是。”
近日府中众人议论纷纷,原因无它——孟老爷竟从度外带了名女子安置于府中偏苑,不料原来这孟老爷也非清心寡欲,一心一意对待夫人,时间长了还不是一个一个的往院儿里领,不肖说别的,就是这偏苑里的那位,来府有些日子了还没去拜见过夫人,可见让老爷宠的是有多不像话。
“您听传出来的这话,老爷这是何意?”采薇正于廊下喂猫儿,将自己这些天听到的风言风语讲给三七。
那只猫儿通体呈灰色,只偶然窜进内院,得了些吃食,便赖着不肯再走。近日被她主仆二人连日喂养,倒是胖了不少,圆嘟嘟的一坨,极惹人喜欢。
“喵呜~”它放弃剩余的鱼干,窜到三七怀中要抱,这些日子以来,采薇对它爱不释手,时常喂养,却也不如三七讨它喜欢。
采薇突然有些忧郁的想:“原来猫儿也知美丑,闻着谁身上香便往谁身上扑,拦也拦不住,倒是把她采薇这个管饭吃的视如空气。”
三七看着采薇那副撸不到猫的幽怨模样,轻轻一笑,银铃般悦耳,她递给采薇,猫主子此刻也不挣扎了,安安分分被人抱着。
三七抚摸着肚子,近日越发显怀,可能母子本就是连体一心,若是让她现在将其舍弃,也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她声音柔缓,如今眉目越发长开,纵使是采薇陪伴身侧伺候,也是时常被慑了心神去。
“我本无意于宅中这些勾心斗角的心机算计,更何况,律法都未曾要求他不可纳妾,一生只钟意一人,我又有何怨言?”
她轻轻嗤笑:“他连我腹中孩子都可以不经允许便私自抹去,这样的人,于我,又有何太大关系。”
只是自那日起,不管是那位大夫,亦或是孟凡郅,都未曾来过。
三七不知她做的这一切能否瞒过他,不过,以他这样的心思算计,怕也是早已猜到,既如此,也没必要再作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
她猛的身形不稳,就要跌去,惊的采薇一下扔了猫儿扶住她。
【这厨子嘛,名唤莹玉,这道文思豆腐,可是她平生佳作,只是我这厨子仪姿甚美,平日又胆小害羞,还是不便见人的。】
【才三个半月就这样累?以后还要更累,肚子变成圆圆的西瓜,每天抱着好不好?】
【乖宝,朕心悦你。】
“谁?谁?你是谁?”三七迫使自己更深处遥想,却换来更加反复叠加的疼痛,她捂住脑袋。只觉天旋地转,万物不可视清。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采薇一声声急切叫着,三七却跌入无边梦境,再也无法应答。
乾清宫内。
底下暗卫作辑行礼,回道:“陛下,已追寻到琼嫔娘娘一行踪迹。”
乾隆手中卷轴攸然落下,他目视其身影,开口道:“接着说。”只是声音已带有丝微不经意的喘息。
“只是,只是派出去的人皆身洵沂州河内,捞上来时已无气息。”
“朕知道了。”
暗卫一言不发,只行礼告退。
身边李玉伺候着送递茶水,琢磨着皇上的心情道:“近日后宫几位小主送来的茶水汤粥源源不断,太后那边,对皇上近日不入后宫也是,颇有微词。”
乾隆撩起眼皮,“李玉,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倘若再言,大可以直接来朕这儿评论一番,至于太后,着空时朕自会去看看她老人家。”
“是。奴才多嘴了!”
乾隆起身,李玉刚要跟上,却被打断。
“不用跟着。”
李玉敛下眼皮,弯腰作辑:“奴才恭送皇上。”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每每这不让跟着,便都是独自去了那位的逐月宫。
“逐月逐月,人去楼空,如此这般,君王多了情字一笔,可就真是……”。
逐月宫如今不负以往,菜园无人照看,皇上又不许动这宫中分毫陈设,藤蔓张狂生长,探出栏栅外来,落叶铺满青色阶台,途生分外萧瑟景象,池中游鱼突然跃起复又扎入水中,三七最是喜欢这儿的景色了。
乾隆想起那个总是一身浅淡衣裳的女子亭亭玉立在此,每当他来逐月宫,她总在这池边亭内等他。那时满池荷花肆意生长开放,却不比她分毫颜色。
“吱嘎~”一声,他推开门,仿佛她还曾在此,陈设依旧未改当初,旧人却不曾在此处。
雕花兰木纹兽窗边置了张美人榻,她总侧倚在内,清风吹过,发丝飞舞,是乾隆钟爱的模样。
记忆中,她从不饰宫中妃子那些浮夸又张扬的发式,在逐月宫时又称王称霸的很,只单单着一身青衣,发丝披散在后,不着绫罗,不戴华物。乾隆自己,不知出于何等原因,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不成规律的穿戴,却总忘了训斥,导致小女人越发变本加厉。
他缓缓抚过床侧两边红线穗子,平生三十余载,乾隆皇帝不曾出格专宠于谁,不曾愧于世间万民,更不曾置宗教理法于不顾。称得上一句当世明君,他谁都对的起,可却唯独想要将一人握于掌心疼宠,免她惊,免她苦,将她妥善安放收藏一生,竟也无法做到。
他不免想问一句,‘孟三七,你到底想要什么?’朕有的,朕都给你,你别,轻易离开朕。
面前浮现她盈盈笑意的模样“皇上,嫔妾只求皇上与三七的孩子能够一生平安顺遂,三七不想让孩子参与到这腥风血雨的皇家争斗中,不谋权术,只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该有多好。”
“皇上,三七不愿让孩子在宫中磋磨一生,成王败寇,三七希望,三七的孩子,是清清白白的。”
心脏一阵阵抽搐,乾隆只是此刻希望,若是这世间所有女子都爱慕荣华富贵,该有多好。
至少,他可以将人牢牢牵扯在身边。
“夫人,夫人!夫人你醒了!”三七缓缓睁开眼睛,采薇正在她身边侍候着,见她醒来,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夫人,夫人可将采薇吓坏了。还好没事。”
“我,孩子?”三七猛然清醒,目光直直映向采薇。
“夫人放心,采薇未曾宣扬,旁人自是不知,只是夫人再晚上一时半刻,采薇真的要去请大夫为夫人号脉看诊了。”
“夫人现下感觉如何?”
三七摇摇头“许是怀了孩子又站的久了些,身子倒还好,并无不适。”
“你可放心。”
宅邸内苑深,树木花草郁郁葱葱,府上又并无太多侍女伙计,倒也不怕人发现。只是她好像,想起失忆之前的一时片刻,但若是再往深处细探,便又感觉头脑疼痛的无以复加,只是记忆中的那人,无比熟悉,却无法彻底看清男人面容,不免有些使三七急躁。
“夫人,有一事。”
三七见她神色犹豫,只道:“直言便可。”
“老爷前些日子带回府内的那名女子,给夫人送了株花。”
“花?” 她侧身倾听。
“是,牡丹。开败了的!”
“什么人啊!是说花无百日红还是夫人人老珠黄啊!蹭鼻子上脸不要脸的东西,也配和夫人相比,夫人那是神仙妃子,她就是个猪头肉,还是炖熟了的,我呸!”
三七轻笑出声,极开怀。
倒是让采薇不知所措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小采薇,才是真真正正的个中高手,啧,不止骂人骂的活灵活现,成语句子也是张口就来。”
采薇红了脸,小声嘟囔:‘采薇才没有,采薇是为夫人抱不平,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恶毒蠢妇,竟也敢欺负到夫人头上来!’
她伸手摸了摸采薇的头发,平日里稳重成熟的小姑娘竟也有如此毛躁的时候,采薇稍一直视她便羞红了脸。
纵使是举案齐眉
到底意难平
——《红楼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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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