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后,霍宇澄见到来接她的二姐霍宇湛,不忙回答自己第一天上班的感受,先问:“二姐,你知不知道姚蔚然为何要考校书郎?”
“啊?谁?”
“就是姚台主的独子姚蔚然。”姐妹俩坐在自家车上,不怕有人听见,霍宇澄就直说了,“我今天在集贤殿看见他好几次,但是同僚说,当日姚蔚然初到任时,是姚台主亲自送去的,吓得监修警告她们不许多看,更不要搭话。”
霍宇湛嗤笑一声:“假正经。怕看就别去做什么校书郎,老老实实在家里绣花,谁看得见他?”
“……”
二姐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霍宇澄想不通的也是这点,姚骏驰既然都同意儿子出仕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去集贤殿警告大伙?
姚蔚然的背景,本来不用她亲自去,集贤殿上下随便一打听也就知道了,谁还敢对御史台台主的儿子起歪心思不成?
她这么一去,郑重其事的,反而对姚蔚然工作不利——据说他去了已经有一个月,校书那边从来没有安排他跟修撰这边交涉过工作,只做一些基本的校对。
霍宇澄道:“我听说,考校书郎的男子,以出身商贾之家的居多,商贾供得起儿子读书识字,也不大在意女男大防……”
“不是不大在意,是根本就不在意。”霍宇湛纠正堂妹,“甚至于他们很多人考校书郎,就是为了在官署里,攀上一门做官的姻亲。因着这个,近些年校书郎的风评十分不好,去年甚至有翰林编修与校书郎被当场捉奸,惊动了陛下。”
霍宇澄:“……”
这么放浪的吗?
“陛下龙颜大怒,差点就要将所有校书郎开革,从此废除校书郎一职、禁止男子入仕为官。”霍宇湛接着说。
“差点儿?”霍宇澄抓住重点,“谁劝住了陛下吗?”
霍宇湛点点头,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只怕那姓姚的,也是因为此事才去考的。”
霍宇澄更好奇了:“到底是谁啊?”
“梅圣人的后人,雁山书院山长延平居士。”霍宇湛揭晓谜底,“他去年来京讲学,住了几个月,正赶上这事。”
梅拂雪当年娶了一夫二侍,生育两女两男四个孩子,长女袭开平侯,传到如今已是第六代;次女一心教书育人,官至太学祭酒,延平居士就是这一支的后人。
霍宇澄:“啊,我记得,姚蔚然的父亲是延平居士的学生来着,可就算有这层关系,也……”
霍宇湛摇头:“你不知道,去年延平居士不光上表劝谏陛下,还在公开讲学时提及此事,说风气不正,就纠风气,不可因一人之过,殃及无辜,校书郎里不乏立志不嫁、勤恳做事之人,若因此个例,就全被开革,叫他们如何面对世人眼光?”
有道理,如果真这么干了,就等于公开宣告所有做过校书郎的男子不清白,他们以后是没法做人的。
“延平居士还就此倡议官宦人家子弟投考校书郎,就像他也从闺阁走出来一样,身体力行为男子正名。我猜,姚骏驰家里那位风郎君,就是为了响应此议,才叫儿子去投考的。”霍宇湛似笑非笑道。
姚骏驰的夫郎叫风羽,曾在雁山书院就读,是延平居士的学生,亦是霍锦晟、姚骏驰的同窗,三人之间颇有一番感情纠葛——霍宇湛的阴阳怪气,也正来自于此。
长辈的事,霍宇澄不好多谈,只道:“所以他们只是想起个带头作用,却没想到儿子真考上了?”
霍宇湛大笑起来:“八成是了,那可好,气死那个姚蛮子,这下她儿子嫁不出去喽!”
霍宇澄:“……”
霍宇湛笑够了,觉出不对,“你这一口一个姚蔚然,怎么?才一天就叫他迷住了?”
“……不是,我就是奇怪御史台台主的儿子,为何要去做校书郎。”而且她也想不起原著中对姚蔚然这段经历是怎么说的,困扰得很。
“长得很好看?”霍宇湛才不信堂妹的借口,“是有耳闻,说他比其父还要俊俏。”
她说完,不等霍宇澄答话,就直接转折道:“不过俊俏少年多的是,那姚蛮子疯狗似的,咱们犯不着。不只是他,你们集贤殿里所有男子,你都要小心。”
“啊?”怎么是她小心?
“方才说了,校书郎多半都想攀高枝,但你们集贤殿修书那群人,年纪大都不小了,未婚的只怕没几个,似你这般门第高贵又未曾定亲的,不知多少人盯着。”霍宇湛拍拍堂妹肩膀,嬉笑道,“可别被哪个妖精迷了去。”
霍宇澄:“……二姐放心,除非是姚蔚然来迷我,不然我绝不上钩。”
“啧,还说没叫他迷住。”霍宇湛笑着摇头,“你呀,还是见的美人太少了,等姐姐给你搜罗几个绝色的去。”
“好啊。”霍宇澄笑嘻嘻答应,她和二姐相处得多,常开玩笑,“但是姨母和我娘都没发话,二姐真的敢吗?”
“嗐,怕什么?你这都入仕做官了,说不定很快要定亲,纳小也早晚的事儿,姐姐先给你留意着。”
霍宇澄当时就要求二姐把定亲的话收回去,不料霍宇湛还是一语成谶,她们俩回到家,见过霍锦扬,进内院去见姨父钟氏和父亲莫氏时,就听说明日相府要办赏春宴。
“远近亲朋听说鹤龄入仕了,都遣人来问,索性在咱们家办个春宴,把大伙都请来见一见。”钟氏上了年纪,有些发福,笑起来显得格外慈祥,“鹤龄也好认认人,外头碰见了,才知谁是亲谁是友嘛。”
霍宇澄狐疑,但又不想直接发问,便试探道:“主要请女客,还是男客?年长的,还是年轻的?”
钟氏与莫氏对视一眼,都笑了笑。
莫氏答道:“都有,女客也请,男眷也邀。多是年轻的,正好也让你交交朋友。”
“……”这不就是大型相亲宴吗?!
霍宇湛用手肘碰一碰堂妹,笑道:“是啊,多交几个新朋友,开开眼界也好嘛。”
早知道她刚才就响应堂姐的提议,在外面玩一圈再回家了!但霍宇澄上班一天,没沾着床,实在是累了,刚才只想回家,到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鹤龄听凭姨父、父亲安排,不过今日忙了一天,有些累了……”
霍宇澄神色恹恹,话刚说一半,钟氏就赶紧道:“快回房歇着吧,一早就出家门,现在才回来,能不累吗?”
莫氏也赶紧打发身边人跟着去送,叫多嘱咐霍宇澄院里下人,小心服侍。
霍宇澄就趁这个机会,在路上问莫氏身边近仆,明日都请了什么人。
近仆只当三小姐是好奇,便挑比较要紧的几家说了,比如太常寺卿的女婿及孙子、刑部左丞的正夫及子女、工部右丞的正夫及子女等。
“听说李府四郎艳若桃李,能吟诗作对,颇有才情。”这是说太常寺卿李杰的孙子。
“张左丞的公子清俊绝伦,雅擅丹青,还抚得一手好琴。”刑部左丞叫张纯良,霍锦晟曾是她秋闱主考官,因此与相府走得很近。
“王右丞的公子肤白胜雪,明眸善睐,性情亦颇贞静。”就没特长的意思呗。这个工部右丞王楚熏,貌似是在和霍锦扬一块搞钱,总之在原著中不算好人。
霍宇澄当场不作评价,谢过近仆,回房就换下官袍躺平休息了,晚饭也没出去吃,就在自己房中解决。
第二日早上起来,她先找出一罐明前茶、一罐小种红茶,叫亲随周夏送去文心堂,交给掌柜的,“请她转交给颜宝华颜典簿,若问是谁给的,你就说霍主事。”
周夏应声去了。
霍宇澄去找霍锦扬问安,顺便同母亲一起用过早饭,刚要聊聊昨日集贤殿见闻,霍锦晟就打发人叫她们过去。
“你姨母昨日回来没见着你,惦记得很,一会儿好好同她说说集贤殿的事。”
霍宇澄答应一声,去到倚竹轩,见霍宇湛也在——大姐霍宇清在外任通判,如今不在京中——便过去挨着她坐下,说起自己第一天上班的经过。
最后说到颜宝华:“没想到第一日就结识一个年纪相仿、兴趣相投的好朋友。”
“颜宝华……”霍锦晟重复一遍,“和你年纪相仿,那应当也是恩荫入仕。”
霍宇湛接道:“是,儿没记错的话,应是大理少卿颜昆的孙女,但她这个恩荫不是从颜少卿来的,而是她母亲颜桂和。”
霍锦晟听到此处,也想起来了,“是那个因公殉职的颜桂和的女儿啊。”
霍宇湛在吏部做主事,对此比较了解,点头道:“对,原闾州知州。”
“是个忠良之后,既然合得来,就好好相处。”霍锦晟颇欣慰。
霍宇澄却不知颜宝华的母亲竟然已因公殉职,很想拉着二姐细问,霍锦扬却让她去给姨父和父亲问安,一会儿陪着两位长辈待客。
算了,就当看男团选秀了,反正她不答应,谁也别想逼她结婚。
直到宾客陆续进门,那三位得到特别介绍的公子也依次亮相时,霍宇澄才发觉她还是失策了——这女尊世界的官家子弟,怎么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啊啊啊啊?!
注:刑部左丞=刑部左侍郎;工部右丞=工部右侍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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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叫他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