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挺稳重的,怎么也会做这等淘气的事?”霍宇澄稀奇道。
桑棋说了她在一楼堂中碰见苟绍华及其随从的经过,“她骂得难听,属下没骂回来,心里不大舒坦……”
霍宇澄笑起来:“原来如此。也罢了,苟绍华确实欠教训,夜里拉车的马跑不快,顶多摔她一下,应出不了大事。”
“是,属下和程乐师也只是想吓她一吓,顺便让今日跟她出门的人都吃个教训。”
马车出问题,摔到主子,跟着出门的侍从不挨打也得扣月钱。
霍宇澄却想起一事:“苟绍华既然放了狠话,程不惜不怕梁曼音真在她车上吗?”
“程乐师说,颍王府的人早打过招呼,散场后要带梁曼音走,苟绍华也就白说个大话罢了。”
这可真是昔日重演了,不过阴希庭不是同端王一起来的吗?难道……算了,不关她事,端王这种顶级炮灰,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行,我知道了,这么晚了,你今日辛苦,干脆留府里休息吧,明日给你放假,再回家去。”
“都是属下分内事,不辛苦,多谢小姐。”
桑棋告退出去,霍宇澄简单洗过,就上床睡下,第二日早上果然没人叫她,让她睡到了自然醒。
“小姐,将军令人传话,让小姐吃过饭去一趟。”周夏看着三小姐穿好衣裳,趁空回禀道。
“说没说什么事?”
“没说,瞧着不像有什么事,兴许是因小姐昨日回得晚,将军担心,想叫您去见见。”
霍宇澄也想找她娘说说端王的事,不过她起这么晚,说不定二姐已经跟两位长辈说过了,就也不急,先问周夏:“安排人去书舍了吗?”
“小的照小姐吩咐,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让孙园她们带着过去,后来赵丰姐姐来问,说二小姐怕人手不够,也派了四个人过去。”
霍宇澄道:“地方就那么大,人去多了也没用。”等着得跟二姐说一声,万一她派去的人不听燕庆虹吩咐,弄坏书籍什么的,反而添乱。
又问木匠几时到,周夏答了约巳时正,她不禁叹道:“好不容易休沐,我怎么比当值还忙?”
唐双给她梳好头,笑道:“小的还没来得及回禀,一早程乐师来过一趟,说要赔罪,小的问出了何事,程乐师不肯说,只好劝他晚些再来。”
“哦,我知道何事,等我从娘那里回来再说。”
霍宇澄随便吃了点早饭,套上件披风,去见她娘。
“昨晚苟彦敏的孙女从绘春戏园回家途中,马儿脱缰,摔断了腿,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刚进门,霍锦扬就丢来一句质问,霍宇澄惊讶得顾不上否认,“摔断腿?不至于吧?”
霍锦扬瞥她一眼:“果然是。”
“……”这会儿她也不好说是桑棋和程不惜背着她干的,只能认下,“就动了缰绳,想着在城内,又是晚上,马拉着车能跑多快,顶多摔她个鼻青脸肿,怎么可能摔断腿?”
“缰绳怎么动的?”
“让桑棋割了几根。”霍宇澄不敢说出程不惜来,怕她娘拿他开刀。
“桑棋呢?”
这怎么还问出审案的范儿了,霍宇澄老实答道:“我给她放假了,让她今日回家,不用过来。”
答完趁她娘没继续发问,赶紧反问:“您怎么直接问我?不会是苟家找来了吧?”
霍锦扬哼道:“桑棋做事若是这么不牢靠,你姨母会把她安排给你?”
“那您怎么上来就问我?”直接把她诈出来了。
“你们这些,哪一个是省事的?又是在戏园那种地方,都捧一个戏子,还有旧怨……”
“……”她娘这是把她说成什么人了!
霍宇澄赶紧截住:“不是您说的这样……总之我没想把苟绍华怎么着,只是想吓吓她,从马车上摔下来,怎么可能摔断腿?其中定有蹊跷。”
“嗯,这倒被你说着了,确实有蹊跷,那马缰绳并未完全脱落,还突然发狂,带着车狂奔了一段路,车里的人掉下来,也说不好是摔的还是扭的,抑或是被车轧的,总之断了一条腿。”
“您怎么知道得这般详细?苟彦敏把事闹大了?”
霍锦扬打量着女儿,见她并没露出惧怕之色,也不怎么心虚,心中满意,点头道:“她知会了晏京府,要求查明真相,捉拿害她孙女性命的凶手。”
“……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谁杀人用致死率这么低的办法?苟绍华在戏园各种闹事,趁乱上去捅一刀,不比这个干脆利落?”
霍锦扬道:“苟彦敏在甘州剿灭过碧海教徒,她是怕碧海教报复,杀她孙女,绝她女嗣。”
甘州、碧海教,霍宇澄心中一动,这事不对——如果程不惜的身世来历是真的,他应该感激苟彦敏帮他报了家仇才对,怎会因为梁曼音一个戏子,就想教训苟彦敏的孙女?
“总之你知道此事即可,记得叮嘱桑棋等人,别漏出口风去,晏京府若是有人来问话,我自会打发。”
霍宇澄答应一声,暂且按下有关程不惜的疑点,问她娘:“昨晚绘春戏园还去了一位真正的贵人,二姐同您说了么?”
霍锦扬抬眸看向女儿:“端王啊?”
“嗯。”
“我听说了,你答得很好。”霍锦扬难得夸奖女儿,“同样的话,她应当也会说给昭王听,所以我还是那话,以后避着一些。她们姐妹相争,我们无谓掺合进去。”
哎呀,她娘今日怎么净说她爱听的话?霍宇澄很高兴:“娘说的是,女儿记下了,以后一定远离皇女纷争。姨母都已是丞相了,咱家确实用不着掺合这些。”
霍锦扬看一眼裹得严严实实、仍身形纤细的女儿,心说那可不一定,但凡你身体好一点儿……算了,“今日怕是有雨,便不要出门了。”
“怎么?您旧伤又疼了?”
霍锦扬早年带兵打仗,身上难免受伤,有些伤到筋骨的,逢雨天便会疼痛。
她对女儿的关心不予回应,只叫霍宇澄没事进去内院陪莫氏和钟氏说说话,最后说一句:“我还要去见你姨母。”就走了。
霍宇澄本来想顺着皇女之争的话,问起家中产业可与端王有牵连,没想到她娘根本不给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打发了。
跟在后面出了母亲院子,算着木匠也快到了,霍宇澄想回房等,还没等转过弯去,就遇见几个府里养的文人清客。
霍家霍锦扬是武将,霍锦晟虽是文官,却并不喜欢附庸风雅,搞那些诗会文会什么的,所以府中这些文人清客几乎没有什么表现机会,顶多是开宴时,即兴作几首诗,拍拍相国马屁,平素等闲都难见着一个正经主子。
这会儿几人见到霍宇澄,彷佛妖怪见到唐三藏,齐齐拥上来嘘寒问暖,那真挚劲儿,比霍锦扬还像她亲娘。
霍宇澄与这些人也有点儿额外的交情——她以前身体不好时,不能自己出门淘书,便叫她们发现有好看的杂书,推荐给自己——不过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从去年冬到现在,她都没见过这几位。
“好好好,这一向都好得很。”霍宇澄打断她们七嘴八舌的问候,“诸位这是忙什么呢?”
“相国叫咱们去陪了个客。”年纪最大的谢秋怡回道。
一听就不是什么要紧客人,霍宇澄又问她们近来都看什么书,这几位显然都早有准备,可惜有意思的新书就那几本,嘴快的多说两本,后面的就没得说了。
霍宇澄见嘴慢的神色懊恼,心中一动,笑道:“这几本我也看过了,如今市面上好书实在太少,我等得煎熬,索性自己开个书坊,如今正在修饰店面,只愁没有好书付梓刊印。几位都是文坛前辈,可有会写书的熟人举荐给我?”
几位清客互相看看,还是谢秋怡问道:“不知三小姐想出哪一类的书?”
“我的喜好,诸位都知道,不拘志异神怪、抑或世情传奇,只要有趣,我觉得喜欢就行。或者,”她说着一顿,目光将几位清客扫了一遍,“几位都有一支生花妙笔,若蒙不弃,润笔从优。”
谢秋怡客气两句,说她年纪大了,恐怕写不出三小姐爱看的文章,但回去就遍询亲友,看有没有能写的,荐给三小姐。
其余几人口径也差不多,都谦虚说自己怕是不行,但会把三小姐求贤若渴的意思传扬出去。
霍宇澄赶紧说书坊不在她名下,对外不要说是她开的,只记得有好稿子拿来给她看就行,众人答应一声,她才得以脱身。
这一耽搁,回去时,不单木匠已经到了,连程不惜都等在院中。
霍宇澄有话想问他,就叫八宝带他先去厢房等着,自己回房找出在集贤殿摸鱼画的书架图纸,跟木匠说了需求,问她能不能做。
木匠因没做过这种形制的书架,说可以先回去做个模型,拿来给三小姐看。
霍宇澄很惊喜:“好啊。”又问木匠那里有什么现成的木料,做成一套书架带柜台,大约得多长时间。
这时代不像她前世——装修时有现成的板材,木匠只要量好尺寸,干活飞快——基本上得从锯木切板做起,还得手工刷漆,麻烦得很。
也因此,大户人家准备嫁妆,都得提前一两年,不然怕做不出全屋家具。
木匠手里其实有活正在做着,但相府找她,自然其他活计推后,先紧着相府,这套家具不用雕花,工艺相对简单,差不多四十来天就能够打好。
霍宇澄对木料不是很懂,等木匠走了,打发人把邢云邢雨姐妹找来询问,得知她们还算懂行后,就让她们先去看看木匠那里的木料行不行——她开店用,也不必多么好的木头,能用个十年八年的就行。
邢云邢雨应下,霍宇澄想起上次陈士芳的事,又问她们有没有找兵马司的姐妹吃酒。
“这几日不行,等这案子落定以后,消停了再找她们。”邢云笑答,“不过兵马司找刘绍贤问过话了,她照属下教的回话,倒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家了。”
刘绍贤毕竟多次出入暗寮,邻居肯定有看见的,所以邢云那日把书本还给她时,就教她说,万一兵马司找她问话,就说她以前不知道,当日被人冲进去打了,才知真相,至于打人的是谁,她不认识,被打后也立刻离开了暗寮。
霍宇澄点点头,又让唐双拿了点钱给她们姐妹,等人走了,才叫程不惜进来。
“你怎么搞的?把苟绍华腿都摔断了,如今苟彦敏报了晏京府,我可保不了你,你说怎么办吧?”霍宇澄见人进来,不等他行礼,就先声夺人质问道。
霍宇澄:怎么样?这招跟我娘学的,像不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忙碌的休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