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好像破了个洞,淅淅沥沥的雨一直都没有停过,持续淋在人们身上,水汽透过各类雨具慢慢浸湿他们的衣服,黏在身上湿哒哒的很难受。
但队伍中央的几人却兴奋不已,尤其是冯晓,双眼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就在刚刚,小五从担架上清醒过来,大家一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小五二话不说直奔冯晓而去,蹲下之后双手捂上他的腿,随后就见隐隐的浅绿色光芒闪过,冯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好似受伤之前一般,走动时动作利落灵敏。
“我的腿好了!哈哈哈,我不会变成残废了,我的腿好了!”
冯晓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通告天下,平时总在角落里默默呆着的人,如今突然变得开朗活泼,沿路奔跑在迁徙的队伍里,大声地宣布着这个好消息,看见认识的就要走走跳跳蹦跶给人看。
小五在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转头却没看到队长,队伍里也少了好几个人的身影,正要询问,就见不远处,朱颜扯着李森朝他们狂奔而来。
还离着一段距离,朱颜就扯着嗓子朝小五大吼:“小五,快!救命啊,快救藤命!”
还以为是他俩出事了,小五赶紧向他们跑去。
气都还没喘匀,朱颜就抓住小五的袖子,把怀里紧紧抱着的包打开,让小五快救命。
探头看去,只见包里装着几截将断未断的爬山虎蔓藤,小五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在狩猎者基地里帮忙阻击敌人的变异动物,忙不迭开启异能。
朱颜紧张地看着小五动作,在浅绿色光晕的包裹下,蔓藤断口处蠕动起来,缓慢长出了细细小小的褐色植物纤维,断口两边的植物纤维像是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努力生长出更多的纤维,然后慢慢伸长,相互接触后交缠在一起,紧紧贴合,收缩,合拢,逐渐长在一起。
最后,浅绿光芒停下,长长的爬山虎蔓藤从包里钻出来,和断裂前一模一样,爬山虎小弟发出细微的咽呜声,从朱颜手上爬下来,直直扑向哥哥。
两根藤终于又再度在一起玩耍,朱颜看着也不禁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一滴小小的泪珠就从眼角划过,若不是...若不是这该死的末世,她和阿英也应该是这样才对......
见爬山虎兄弟都没事了,小五微微松口气,正要问朱颜队长他们去哪了,一扭头,刚好看到朱颜那滴缓缓划下的泪珠,他愣了愣,心头突然有些慌张。
心情忐忑地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李森仿佛看懂了小五的眼神,一个苦笑展现在他脸上。
“李哥,队长呢?还有......”
李森克制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小五双肩,迅速打断他的话:“小五,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你之前因为觉醒异能,一直昏迷的时候,岛城基地受到了高等级变异丧尸攻击,然后...然后队长、许志、马博文、赵澜和王凯旋,他们几个,都牺牲了。”
小五圆圆的双眼一下的瞪大了,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李森?你的幻境还没破吗,怎么说起胡话了?”
“小五!”
李森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眼,让他看清自己眼神中的清醒,“我没有说胡话,他们都牺牲了,死在了前几天的护城战里,他们...尸骨无存......”
雨还在下,下的人心烦,下的人忍不住抬头,想要指着老天爷的鼻子问问他,这天究竟是怎么了。
长长的迁徙队伍里,终于有人崩溃了,大概是家里只剩他一个,只见那个孤零零的瘦削老人,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扔下肩膀上挑着的扁担,抬起被雨淋得冰冷麻木的脸直直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老天爷呀!你不开眼啊!!!你睁开眼看看,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一定要人都死光了死绝了这雨才会停吗?!”
老人喑哑的嘶吼,在这片阴沉沉的天际间回响,周围的人们听到,微微停顿一下,又继续机械地往前挪动脚步。
人们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末世带来的绝望,前方一片漆黑,看不到未来的路,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渺小的人类只能用微弱的力量,托起所有的希望,往前走吧,一直走,总能走到生路的。
岛城的迁徙已经行进了两天,速度不能说是慢慢吞吞,但也实在快不起来,青壮年几乎绝迹,剩下的几千人里,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
没有足够的汽车,就算有,在酸雨的腐蚀下,能使用的也寥寥无几,一直持续未停的雨声下,纯靠双腿的迁徙,终究还是艰难。
一个人倒下了,旁边的人也紧跟着倒下好几个,远远看去,就像多米洛骨牌,一个人的离去,同时带走了一群人的精气神,队伍不得不增加休息的时间。
小五和冯晓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迁徙队伍里巡逻,一旦看到有人神色不对,立刻上前使用治愈异能和情绪共振,试图多挽救一个人的性命。
所有人都在努力,努力让岛城基地仅存的幸存者活下去,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作用不大。
队伍里每天依然有人在死去,有些是生病受伤,等不及小五的救治,而有些,却是全家俱亡,独剩下他一个,觉得前路毫无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自裁,队伍里气氛愈加低迷。
“小五!快来,这里有人倒下了!”
老远,小五听见有人在喊他,忙不迭放下手里刚拿起的饭碗,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紧拎上医疗包,朝着声源处跑去。
奔到近处,小五见到一人半躺在一颗大树下,面如金纸,双眼微阖,眼见着就要没有呼吸,小五狂扑过去,忙将手直直按在他头顶,浅绿色光芒亮起,异能输出,半响却不见反应,小五面上泛起一丝慌张,这还是第一次异能不起效。
加大能量输出,却见那人面色慢慢苍白,双眼上翻直至眼白占据大部分眼眶,眼皮微微抖动,最后完全闭拢,全然没了呼吸。
眼泪和汗水同时随着雨滴落下,小五已经泣不成声,不自觉地将治愈异能疯狂输出。
“小五,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实在看不下 ,朱颜上前把小五拉开,却一时间拧不过他的牛劲。
“走开!我要救人,我是医生,我可以救他的,这是一条生命啊,怎么能轻易的放弃!”
无奈,朱颜只能叫来爬山虎兄弟,一根把小五捆了带走,一根去掩埋尸体。
手里牵着爬山虎小弟的藤,另一头小五还在不断的挣扎,朱颜微微叹气,“小五,你这是治愈系异能,不是起死回生术,他已经死了,在你来得时候,就已经死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就让他好好离开好吗?”
小五终究是慢慢停止了挣扎,在原地站好,朱颜也顺势收回了藤。
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小五默默朝着休息地走去,朱颜不太放心,跟过去,就见小五端上饭碗离她远远地坐下开始吃饭。
这下朱颜也没脾气了,随他去,自己监工藤小哥挖坑,把逝者埋葬好才回到营地休息。
躺在帐篷里,听着时大时小的雨声,朱颜终于能静下来会想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虽说是末世,但在今年过年前,人类的敌人只有丧尸,最多再加上一部分攻击性较强的变异动物。
可是现在呢,在这个星球上,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在和人类为敌,甚至整个大自然,虽然也是倭岛国的人作孽,但...造成的后果,未免也太大了。
朱颜不禁在心里疑惑,这些灾难,真的都是倭岛国的骚操作引发的吗?
想到什么,朱颜在脑海中呼唤两根藤,很快,藤小哥和藤小弟就一起回来了,还给朱颜带来一块颜色艳丽的小石头。
接过两藤送她的小礼物,顺手揣进背包,朱颜在脑海里询问它们,“之前我在晋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很多细微的声音,一开始我不明白那是什么,后来我好像在其中听到了你们的声音,那是你们在对我说话吧,让我逃,为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赶紧逃?”
两藤扭着藤身,过了好一会儿,藤小弟怯怯的声音才在朱颜脑海中响起,“姐姐,大灾难快来了,你得赶紧跑呀。”
“大灾难?”朱颜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场雨,不是大灾难吗?”
两根藤的声音在朱颜脑海中同时响起,“不是的哦,姐姐,大灾难很大很大的。”
心里一沉,最差的预感似乎就要成真,朱颜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茫然,这千疮百孔的世界,还将迎来更大的灾难......
“是什么?那个大灾难是什么?”
两根藤齐齐摇晃着藤身,身体力行地告诉朱颜,“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了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
难道会是滔天洪水?
朱颜在心里回想曾经看过的一些神话故事和预言,难道是淹没了整个世界的大洪水吗?诺亚方舟?看这个雨下的,确实很有可能啊。
想到这,朱颜心里有些害怕起来,若是这样,帝都绝对不能再去,不仅如此,他们的目的地也不能只是一个大概的西方,得去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地方,我国的最高峰,世界的屋脊——喜雅山脉。
只有哪里,尚且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朱颜现在更纠结了,若是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该怎么办?提醒大领导,会有灭世的超大洪水吗,可万一被当成是危言耸听呢?
还没等朱颜决定好要不要往上报告,大领导反而先联系了她。
看着杨哲昭手里递来的卫星电话,朱颜心里抖了抖,头皮开始发麻,总觉得这通电话带来的不是什么好事。
忐忑地接过电话,朱颜朝对面“喂”了一声,礼貌性的“您好”还没出口,大领导就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喂,朱颜同志,真的很抱歉,我们原本安排了一支部队转移你的母亲,以及一些重要的实验材料和研究人员,但没想到,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不知是谁泄露了令堂的踪迹,现在...整只护送队伍都失踪了,转移现场只留下十几具战士们的尸体。
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极有可能是多个高级异能者挟持了队伍。但...帝都现在洪灾严重,需要紧急撤离民众,人手实在不足,你......”
朱颜双耳一阵嗡鸣,好像前些天那个变异丧尸的音波攻击再次袭来似的。
“所以呢?现在他们在哪,你们能不能去救她,我...能做什么?”
对面一阵沉默,电流轻微的滋滋声在耳畔若隐若现的响起,雨声好像更大了,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阵阵轰隆声,闪电刺眼的光划破天际,照亮整片昏暗的天空。
“朱颜同志,根据帝都的调查结果,从遗留痕迹来看,他们逃往西南方向了,我已经派出一支队伍前去追踪,但,没办法派遣更多的人手营救,只能给予一些火力弹药的支持,抱歉。”
朱颜知道,这是帝都那边能给出最大的诚意了,毕竟,实验体的存在,究其根本,是为了战胜丧尸病毒,是为了人类的延续,为了广大人民的未来。若是在天灾之下,人类都没了,那就算实验成功,获得疫苗也没了意义。
所以,朱颜不怪别人,更无法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没人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要怪,只能怪自己实力太差,没法速战速决早日前往帝都,自己的妈妈,终究还是只能自己来保护。
“我明白了领导,我会带着人先行前往西南方,营救妈妈的。我能问一下,我可以带走1223小队的人吗?还有,您派去追踪妈妈的,是什么人?”
卫星电话那头,大领导停顿良久,就在朱颜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终于听到那略带些艰涩的声音缓缓说道:“可以的,你甚至可以带走岛城的异能者小队,至于我派出的队伍......是隶属于原帝都异能者二队的队员,以后,他们就归入1223 小队了。
朱颜同志,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们,带着他们,找到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