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芽听了李经理一路絮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这次的逃生过程被上面的人围观了,引起极大的轰动,甚至引发一系列和她有关系的赌局。
其中,她的直系负责人——燕狸,压了一份稀罕的东西作为赌资,赌她会赢。
向芽心情复杂,想到自己与这位负责人从未见过,对方却貌似对她十分信任。
她沉默地跟随着李经理进入电梯。
透明玻璃窗外是是明亮的天空,经过一场雨水的冲洗,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向芽闭上了眼,靠在冰冷的扶手,由于个人习惯,她喜欢在事情完成后复盘一次,以便找到当时未曾注意过的细节:
‘最初进入梦境,试睡员会失去记忆,此时房间里传来异响,我在睡前种下的心理暗示让我醒觉,为脱离险境,我选择了跑出房间,同时注意到洗手间多出的泥手印,心里开始第一个怀疑。’
‘跑到电梯门时我遇到假扮成凶手的王文秀,她当时已经处于疯魔阶段,李经理一再强调不要在梦境受伤,也就是说梦境里会有鬼怪出场。’
‘但我出现在第一个梦境时,酒店可见鬼怪只有王文秀一人,她的疯魔可能是受酒店debuff影响。’
‘我跟随她下去一层,途中有异样的感受,到了负一层我通过分析推断她在角色扮演凶手,尝试唤醒她,没想到她在负一层变成了攻击力极强的怪物,彻底代入成伤她的凶手,但我的唤醒,幸运地拖延了攻击。’
‘我想过逃生,可在线索不多的情况下,触发厉鬼出现让我知道跑出酒店外,或者是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会极易暴露,所以我选择回到原来的房间躲避。’
‘没想到王文秀能再次回来,千钧一发之际我发现衣柜门的异常,反而觉得那里是个突破口,我躲了进去,发现密闭的衣柜让我本人仿佛代入成为了王文秀,我放任自己被困窒息的幻境。’
‘在最后一刻,我突然想通,如果这是一场梦,强烈的个人意志或许能改变必死的结局,我会这样想,王文秀面对谋杀时更加希望会有生机。’
‘所以我主动推开衣柜,果然掉落到第二层梦境。’
‘第二层梦境是个神秘空间,我想这会是王文秀的过去,为验证想法,我决定走出酒店。走了相当远的距离,我看到了佳佳,她是王文秀的女儿,也碰到了真正无头状态的王文秀。’
‘她的状态令我怀疑这是重演的过去,可能因为血脉感应,她当时真的被佳佳招魂回来。’
‘然而我中途停了下来,明显感知到那时的王文秀是知道我的存在的,这时她的状态我姑且称为混合态——过去和现在意识相融的状态。’
‘但佳佳始终看不见她,我尝试叫唤佳佳,一律没有回应,我初以为因为这里是王文秀的过去,而不是佳佳的过去。’
‘后来,佳佳回到灵堂,无面人状态的朱阿姨出现,我察觉朱阿姨好像能看得见我,心中有了防备。看着佳佳跟随朱青离开,我发现朱青的背影和王文秀假扮凶手时的背影相同,我立即叫唤佳佳。’
‘没想到这一叫,将佳佳真正叫醒,原来村子存在的时空,也是佳佳的回忆。佳佳死了,这个时候的她我称为善良佳佳,可她依然看不见王文秀在附近。’
‘我当时因身体原因晕倒,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竹林,并触发厉鬼的选择。开初,我以为厉鬼指的是王文秀,甚至推断出她的头颅就埋在竹林处。’
‘但我同样疑惑为什么佳佳和王文秀无法相认,明明相处在同一个场景,后来我想通佳佳也是处于混合态,王文秀的回忆也是佳佳的回忆,二人却不是在同一片时空,唯一能沟通两个时空的就只有我。’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暂时想不到原因……’
‘产生这个推断后,我认为选择我的是佳佳,我想要去拯救她,因此遇见她之后,我主动进入她的核心记忆,想要找出她遇害的原因。’
‘这个核心记忆,也就是第三层梦境。’
‘第三层梦境和第一层拥有同样的debuff影响,这个梦境下的佳佳我称为厉鬼佳佳。我过多地帮助她,反而被鬼气或者称为怨气的东西污染,我情绪变得极度不稳定,身体还受了重伤。’
‘我愿意开启最后场景,了解到佳佳死亡真相,借着怨气污染以毒攻毒,我身体恢复正常,但也面临变成厉鬼的困境。’
‘这时我无意间的负面情绪发泄,反而唤醒了善良佳佳,她想送我离开第三层,但我想带着她离开,厉鬼佳佳上线,我获得厉鬼的喜爱。’
‘我心知要帮忙找到真正的王文秀,就要回到第一层梦境。’
‘在第二层梦境,我和佳佳遇到最大的危机,但三层梦境仅是我的猜想,我还差王文秀那边没确定,我以孤注一掷的心态叫醒了混合态的王文秀。’
‘果然成功了。’
‘三层梦境的推理成立大半,我更有信心带佳佳回到酒店,只要重返我来时的路,第一层梦境就有可能抵达。’
‘一番厮杀后,我终于带佳佳回到第一层梦境。’
‘我完成她们母女俩最大的心愿——相见,二人怨气消失。’
‘后面和王文秀的谈话中,我还了解到凶手叫朱青,是朱青骗病重的王文秀信-教,然后残杀了她……’
仔仔细细地回忆全部事件,让向芽大脑有些疼痛,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
这只是开端,还有更多的问题正浮出水面——
为何朱青要设法伤害佳佳和王文秀?在第二层梦境里,佳佳和王文秀两个平行时空是怎样创造出来的?
还有,为什么她会在第三个梦境里,能看到一个不属于佳佳记忆的片段,在这个片段里,她无法改变剧情,究竟它是梦境有意设置的关键情景,还是朱青故意设置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朱青的身份太令人疑惑,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能蛊惑别人信-教,手段残忍地杀害信徒,这难道是教规,还是背后藏着其他原因……
*
李经理见气氛沉闷,主动再找话聊,也许是这个噩梦通关后,他终于允许说出一些关于酒店的事。
向芽揉着太阳穴,仔细听他讲述。
其实很多信息基本都和向芽推理出来的一致,但还是有一些向芽不知道的事。
譬如说,刚才在房间门口前,李经理说的上面指比他职位还高一级的存在,指的是燕狸那批招聘试睡员的人,这些人统称为经理人。
每个经理人都会有意在人群中挑选试睡员,被看上的人会被派发招聘传单,事实上,就算那个被挑选的人没去应聘,经理人都会设法让他参与面试。
听到这里,向芽太阳穴跳了跳。
但冒着生命危险干活的工作不是没有高收益回报的,像向芽收到那份传单承诺月入过十万的底薪报酬,若帮忙灵异酒店解决了房客问题,令酒店客流量有所提升,甚至达到星级提高,酒店还会奖励试睡员绩效工资。
另外,酒店会协助安程网根据试睡员副本表现和试睡体验报告进行评级,每次逃生成功后,试睡员们都能依据评级获得对应积分。
积分需要按一定比例分账给负责试睡员的经理人,试睡员可累积分账后的剩余积分,亦可在酒店内部商店兑换道具,或是下一个梦境的线索提示。
听说,当积分积累到一定程度,还能兑换意想不到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向芽抬起了头,恰好此时电梯门打开,外面排满了两队面容青黑,脸颊凹陷,身穿古朝官服的鬼魂。
向芽吓得心脏一顿,乍然看见两排传说中的僵尸,她还是有点不适用。
李经理啊了一声,小声解释:“哎呀,昨天下暴雨,郊外发生山体滑坡,冲散了一些坟包,这些官人没地方去,知道酒店的最凶的客人离开后,大清早赶过来投宿。”
他忙拉着向芽的衣袖往侧边走,让路给那些老鬼,等电梯门关上,他才敢开口:“别看那些老鬼面容丑陋,其中有几个还真的是当过大官,不能随意冲撞。”
说完,他开心地眯起眼睛,“向小姐这次幸好有你帮忙,难搞的房客离开了,现在还吸引一批新客人入住,看来这次酒店星级能保住了。”
向芽问:“按李经理的意思,难搞的房客会影响灵异酒店星级,那和现实世界的酒店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隐隐担心佳佳和王文秀母女俩的事不是发生在未来,而是已成定局的过去。
李经理皱着眉头,惊讶道:“向小姐,看来燕经理真的是什么都没告诉你。”
“刚才只是告诉你灵异酒店的存在,是提供住宿给有需要的鬼魂。但每家灵异酒店诞生的开始,都是依赖现实世界的酒店,若现实中的酒店发生过命案,同名的灵异酒店就会诞生。”
“而命案里死去的冤魂,将会成为灵异酒店的头批住客,这批住客酒店方不可主动赶走,因为某种意义上讲,它们也是酒店存在的根本。”
向芽听明白了,酒店就是借厉鬼的怨气建立起来的,它们相当于原始股东,但这些股东不是理智的人,为了公司好好运营下去,负责人要请人解决闹腾的股东,好平稳地完成股权更替,接手管理公司。
向芽内心苦涩,一直不去细想的事终成现实。
“可酒店也要供宿给附近的游魂野鬼,头批住客的怨气太大会影响酒店生意,久而久之,酒店星级下降甚至连一个新客人都没有,灵异酒店就会倒闭。”李经理叹气说。
“那倒闭会怎样?”
他们走在长廊上,早上7点多,有些房客早起准备出门逛风景区,零星几个活人与向芽擦肩而过,依然是一副看不见她的模样。
李经理突然停下,指着这些无意识穿过他身体的人类,说:“酒店倒闭,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就会下岗。下岗呀,会连累家人的。”
“因为家人的命和我们连在一起,不好好干活,他们就会死。”
李经理侧过脸,对向芽慈祥地笑笑:“向小姐,其实我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年纪,但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十六岁的时候我出车祸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她还那么小,未来还很长,所以我和酒店签署了合同,给灵异酒店打工,换她平安活着。”
李经理继续前行,道:“酒店星级提高了,我们能换给亲人的生机就更多,因此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都盼着试睡员们能好好送走第一批房客。”
“所以,向小姐,我真的很谢谢你。”
他们准备到达大厅。
向芽却停了下来,李经理发现她没跟上,疑惑出声:“向小姐?”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房客早就死了。”尽管猜到答案,她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嗯,对啊,原房客王文秀,死于2018年,房客资料是这么写的。”李经理不懂她为何那么惊讶。
“可死在酒店里的不是王文秀,是她女儿佳佳啊……”
按李经理的说法,王文秀和佳佳早就死了,但原房客却不是佳佳。
“因为房客资料被人更改了。”
一道陌生的女声从门口处传来。
女人身穿卡其长风衣,从旋转门处迈步而来,微卷的栗色长发斜斜地略过她的肩前,她慢慢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妩媚精致的脸。
那张脸,和数日前向芽见过的受害者面容有几分相似。
女人同样在打量向芽,蓦地一笑,“很好,没有变成‘鬼’。第一次见面,我的小可爱试睡员。”
“我是你的直属经理人,燕狸。”
*
高铁受暴雨影响,晚点了将近一小时,等张繁宇赶到江安市时,已经半夜4点了。
他乘坐警校同期朋友的车辆,疲惫地揉动眉心。
朋友见此,打哈欠问:“我说小宇,我们毕业后都好久没见面了,怎么突然来江安啊,遇到什么案子了?”
张繁宇嘴巴动了动,原本想说出昨天调查时的怪事,但想想还是没全部说出。
“嗯,调查一个叫向芽的女孩,昨天查到她来江安了,想拜托你帮忙查下她现在的踪迹。”
“是个小姑娘啊,犯什么事了,感觉事情很严重。”朋友问。
张繁宇想了想,“怀疑和一宗命案有关。”
“行,我现在载你去所里,你赶路辛苦先睡会儿,到了叫你。”
……
张繁宇的朋友也是一个能力很不错的警察,没多久就查到了监控,监控最后显示向芽出现在怀民大道南路,她从计程车下来,撑着伞往右边的方向走去。
同样离奇的是,再查监控,向芽走的方向,一路监控都没有她的身影。
张繁宇没有多说,心想这次向芽有可能又进去某家酒店。
他问:“那路上有哪些酒店?”
“挺多的,那边是风景区,很多酒店旅店建在那里,你这么问,还一时说不完。”
“怎么?你认为那人大晚上先在人群热闹的地方投宿,哟,那这个小姑娘胆子挺大的。”朋友又说,“需要立刻出警去调查吗?毕竟是和命案有关。”
话音刚落,朋友神情痴呆了一下,转瞬满脸惊讶疑惑地看着旁边的张繁宇。
“繁宇?!你怎么来江安了!靠,来了也不通知我去接你……”
张繁宇人麻了,又有些心累,他摆摆手,“对,来探望你的。先有事,我办好了再找你叙旧。”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派出所。
果然,关于向芽进酒店的踪迹都会被抹除,除他之外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现在是早上7点多,沉睡了一晚的城市渐渐苏醒,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多起来。
张繁宇随手拦了辆计程车,吩咐司机往怀民大道南路开去。
30分钟后,车辆停在道路边,张繁宇看了眼两边种满白桦的街道,右边不远处有家装修高大华丽的酒店——阿米酒店,这家酒店在当地也是十分闻名。
正当他要往酒店走去时,出租车司机倒车,打开了车窗,探头出来问:“帅哥,你的东西落在车上啦。”
说完,一张橙色传单塞到他手上,司机转眼开走车辆。
张繁宇皱眉盯着手中的传单:
【酒店保安招聘:你还在为抓不到凶手而烦忧吗?本网站来了,诚邀广大18~45岁适龄人士参与面试,如果你性格外向,胆子不错,有一定的追捕能力,欢迎来投简历。】
【工作内容:维护酒店安全,人人有责!保安需到达指定酒店进行巡楼调查,每家酒店可获得凶手或潜在逃犯信息,保安员需协助工作人员进行案件推理。食住医药费不可报销,月薪一千元(工资不可预支哦)。】
【你还在等什么?快来报名吧!】
张繁宇冷笑:“一千块就想让一线刑警去当保安,大头菜吃多了吧。”
向芽收到传单:月薪十万,有绩效,食宿路费可报销。
张sir收到传单:月薪一千,食住医药费还要自己出钱。
张sir:哼,用人单位在搞区别对待!
(不知道大家习不习惯我以复盘的形式重新梳理总结副本,这也怪我笔力不够,下个副本我努力穿插分析时写得更加具体清晰点~ 还有一章现实,明天会交代一下-体系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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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