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厉鬼哭嚎的狂风直直刮过,大风刮乱二人的衣摆和发丝,乌云蔽日的环境下,一切事物都是灰暗色的。
失落和怨恨从向芽心底处滋生,鬼气带来的负面情绪即将完全吞没她。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一个令人压抑疯狂到极致的时刻,佳佳飞涨的杀意霎时停止。
阴毒的表情如潮水般退下,她变回向芽初见时那样。
“值得啊。”她眼里闪过怀念,“那是我唯一的妈妈,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妈妈。”
“没人愿意抛弃自己的妈妈。”
向芽眼睛一酸,泪水积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她艰难地开口:“但你妈妈不在了,你已经被抛弃了!人生应该前进,你还有未来,以后还会有更多人陪伴你……这么做,不值得。”
短暂地恢复人性的佳佳,凝视着无助得快要落泪的向芽,似乎看到了她因什么站在这里。
佳佳轻轻地说:“姐姐,你不是站在这里了吗?”——向芽,你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因为你和我都在等着希望啊。”
——希望能找到妈妈,希望她还活着能听我一路来的辛酸,希望她会解释不是她想抛弃孩子的……
希望,她能再一次抱抱我。
泪水大颗大颗地坠落,和着天上坠下的雨珠,肆意地砸在地上。
直到此刻,向芽终于明白她继续下去的意义,厉鬼的怨气在彻底污染她身体的前一刻,诡异地停止。
内心深处一丝尚存的信念开始发亮,正以一己之力颤巍巍地对抗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恶念。
二者的对抗到达了一个脆弱的平衡点。
向芽用力擦开泪水,大脑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清醒,她咧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佳佳,你现在因为妈妈清醒,接下来的路我陪你一起走,你努力控制情绪,我也会努力……”
“你现在还能带我去最后的凶杀现场吗?”
佳佳松开手,退后一步:“姐姐,在梦境,我们无法向人直接展示死亡场景。这里就是最后场景,之后我会跟着罗安安去往江安市,在酒店房间里窒息而亡。”
向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之前她的猜测错了,核心场景并不是阿米酒店。
灵异酒店不会这么容易让试睡员获得凶手信息,当时她面试的梦境,是个例。
“所以趁我现在还清醒,你赶紧走吧,你陪我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佳佳想起之前她想杀向芽的记忆,“你那么厉害,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猜到全部真相。”
“虽然我看不到妈妈,但她的灵魂一定还在徘徊找我。”她苦笑,“姐姐,我只有一个心愿,帮帮我妈妈,让她不要再等我了。”
向芽大步向前,想抓住佳佳的手,“你不要想着自我牺牲,我能看出你不想留在这里,既然无法传送到死亡现场,那我带你找你妈妈。”
“我知道她在哪。”
“离开你的回忆,回到村子,我知道怎么找到王文秀……”
佳佳躲开她的手,“在你找到她之前,梦境会设置一系列阻拦,包括我,也会彻底变成嗜杀的恶鬼。这样,你还要带我走吗?”
她的脸逐渐变成青色,嘴唇乌黑,可怖的血丝爬上眼球,试图吓走对方。
突然,湿腻的身体被揽入女孩怀中,涌入鼻腔的是淡淡的洗衣皂香,混着未干的血腥味,有种令人眩晕的感觉。
佳佳听到来自活人身上久违的心跳声,缓慢但有力。
杀欲渐渐加深。
下一秒又被人击退。
“佳佳,不要怕。”向芽轻拍她僵硬的后背,坚定地说,“我已经来了,噩梦很快就会消失,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向芽松开怀抱,眨了眨眼睛,“相信我,我毕竟有你的怨气加持。”
“叮,恭喜你获得厉鬼的喜爱,在未来1小时内与厉鬼共生,力量速度武力值增值为满点,有10%概率触发掉落厉鬼的幸运物。距离梦境结束还有2小时,倒计时启动,请试睡员抓紧时间回到安全空间。”
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在脑海里响起。
向芽惊讶,从选择到喜爱,佳佳对她的好感度上升得极快,这样的好处是增加她在梦境里逃生成功率,坏处就是——酒店方特意提醒倒计时和强调回安全空间,意味回去的途中将遇到极大危险。
而这个极大危险有一半可能是因她与佳佳的共生关系,如同佳佳所说,梦境会设置障碍。
她无惧危险的时间只有1小时,她要在这个时间点内赶到安全空间。
向芽不语,她脑中的呓语声越来越纷乱。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受到风声下凛冽的寒意,小广场那些破碎尸体在迅速蠕动整合,远处建筑物内藏匿的黑影狰狞地探出头,楼顶下的楼层有无皮血人飞快地往这边攀爬……
“快,佳佳,我们要回到村子里!”向芽沉声说。
说完,她抓住佳佳的手腕,直朝楼顶边沿跨步,右脚用力蹬上水泥表面,整个身体腾空起来,小时候做过关于在梦中高空奔跑的场景此刻竟然成真了。
无皮血人刚爬上楼顶,尖长的手指就被人狠狠踩住了,疼得它张口大叫,松开手从高空掉落,不甘地狂怒尖叫。
向芽没有回头,余光瞥见天空底下那些堆高高般叠起来的黑影,一个两个都递出黑肢朝上空抻长,仰着如同蜡烛融化拖长的烂脸鬼嚎着。
狂风呼啸,底下数串黑影随风摇摇晃晃,就像数面拂动的旗子。
有一串堆得特别快,借着恶风甩到了向芽身后,她能感知到,但还没来得及做出闪躲,被她拖在身后的佳佳,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开串尖上那只嘴巴长得极大的黑影。
踹完,厉鬼形态的佳佳心里疑惑:‘为什么我要帮活人?’
此刻能听到佳佳心声的向芽一愣,嘴角不自觉勾起,握住佳佳的手更加用力了。
“佳佳,我们得跑快点,哪里有路是能跑出这里的?”
……
向芽第一次感觉到奔跑极快时,风流动在身体两侧的畅快感,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样跑得极致的时刻。
回忆刚才遮天蔽日的黑影从更上空飘下,在现实世界她只能在魔法电影看到的魂灵,张牙舞爪地朝她们飞来,那时佳佳拉着她直接朝太阳奔去。
冰凉的焰火烫过皮肤表面,她跑进了太阳。
奇幻至极的冒险让向芽忍不住惊叹回味。
“原来噩梦是这么有意思的吗。”
同样能听到她心声的佳佳轻轻翻了个白眼,还是冷声提醒道:“村民们都从山里头出来啦,跑快点。”
‘可恶,为什么我会提醒活人,好想把她给撕了!’
向芽眨巴下眼睛,看到两边竹林已有血色鬼魅贴在晃动的竹叶上,它们脖子伸得极长,数十只白发女人头闭眼,唯有翕动的嘴唇一开一合,嗬嗬的鬼音吐出。
“佳佳,别跑啊……”
佳佳的身影一顿,下一秒被向芽扯着狂奔,“啊,我最怕的场景成真了,佳佳,我们快跑!”
丝毫不给佳佳挣扎的机会。
向芽努力回想回酒店的路,当时她是穿过草海和枯木林后看见佳佳的,现在她们一定要找到返程的路。
可原本不长的竹林路,硬生生长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海。
迎接二人的是两边伸出的一个个人头,远远看去,圆滚滚的,就像一个个拖着白布带的圆气球。
令向芽担心的是,回到这里就不是佳佳的主场,她并不知怎么跑出竹海。
向芽下颌绷紧,利刀再次举起,刀尖与探出的人头持平,只要有女人头飞出来,她就狠狠划过去。
恐怖的小路仿佛看不到尽头,当向芽还在努力一边抵抗,一边奔跑时,身后的佳佳突然定在原地,拽都拽不动。
向芽扭头一看,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他身形消瘦,头发花白,狞笑着露出发黄的牙齿。
他正紧紧拽着佳佳的手腕,“佳佳,给叔叔回去。”
向芽一愣,顾不上已经攀爬她手臂的白发,转身刀刃狠狠斩断拉住佳佳的手。
手腕应声而断,男人像感受不到断手之疼,依然快步接近佳佳,不知从哪里伸出的竹秆绊倒恐慌后退的佳佳,连带向芽跌倒,白发趁机索紧她的脖子。
窒息感从咽喉冲上头顶,向芽拼命挣扎,但佳佳已经被男人拽起来。
无数鬼魅窜过来,聚在向芽身边,阻止她拉着佳佳。
“王、文、秀!”破碎的嘶吼声从向芽喉咙里挤出。
有人性的佳佳:呜,姐姐是个好人,我要贴贴。
没人性的厉鬼佳佳:我要撕了向芽的皮囊,贴在身上,哼。
能听到心里话的向芽,微笑:这就是厉鬼对我的专属宠爱吗。
(啊,我明明开这本副本前是想写纯正的吓人故事的,不行,我下个副本要琢磨一下怎么写吓人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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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