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下一层,眼前赫然是一片高耸的黑影。
地府之中没有天空,严景仰起头,看到一座陡峭如利剑般直插向上的险峰,峰顶化作一个凝缩的黑点,离地不知有几千几万丈高,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严景将视线收回,目光落在了山脚下。
这山通体漆黑,光滑如璧,整个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晶体。山脚没有可供攀登的阶梯,晶石一样光滑的黑色山石上,密密麻麻插着无数反射着银光的刀刃。锋刃向上,寒光闪烁,一把把尖刀插入黑石中,绕着山体,从底端一路向上,这是一条用刀刃架起的山路!
“这便是刀山。”马面停住脚步,继续为大家科普。
“你们看到山上插着的利刃了吗?”
“刀山里的犯人要用手脚攀援这些利刃,直到翻越山头,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
马面抬手指向峰顶,那峰顶遥不可及,小的像一粒芝麻粒。
“喏,那些就是爬山的犯人。”牛头在一边努嘴,示意考生们看去。
众人这才看清在山腰上有几个像虫一样大小的身影,在一柄刀锋与另一柄刀锋之间慢慢蠕动。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的油锅是用来炸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刀山就是给那些名声狼藉的酷吏用的。那些酷吏,一味为了政绩,视民众如草芥,杀无辜者如屠夫,残害一方,比盗贼更为可恶。生前,他们挥刀向人如割草,死后便要在这里受万刃穿身之苦。”
在其他考生都沉默唏嘘之中,唯有李渊抚掌而笑。
“这正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牛头马面大人,这刀山火海都看过了,想必就是对我等的警示,警告我们不得为非作歹。只是不知这真正的考城隍又是什么?”
诸位考生在一路游览中也渐渐回味过来,体会到牛头马面这样做的用意,只是没有谁明说出来。
令众人担忧的是,这考前就如此恐怖,真正的考试又会怎样?难道也要上刀山下火海不成?
而只有李渊直接点破。他把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又恢复了一派从容自信,似乎无论前方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心中无惧,何以为虑?”
谷温茂坚定的声音响起,这位青州才子一路上都是沉默着,像一缕随时要飘散而去的烟雾。
此刻他出声,说完这句话。考生们恍然大悟,一颗心才冷静下来。
是啊,这些酷刑都是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为何要恐惧?
马面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但这次没有人再以为他很好说话。
“诸位不必担忧。城隍的考试也不过同科举考试一样,阎王大人出一道题,考生解答,所有答卷中,最合大人意者,当选为青城县城隍。”
有些一路走来就一直脸色惨白的考生,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唯有严景心中咯噔一声,这和科举差不多。
完了,那他考虑的是怎么才能不会得罪那个秦广王。
因为,他啥也不会写。
敖冰啊敖冰,你说要补偿我。你可知道,你送我的不是机会,而是要我的命啊。
“咳、咳——”
谷温茂用衣袖捂住口鼻,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消瘦的身躯下弯,像一株被风雨摧残的折柳。
严景之前就发现他似有不妥,瘦骨嶙峋,面无血色,看着不像健康的样子,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哎,谷兄。” 李渊用手拍了下谷温茂的后背,“不管怎样,你也要注意身体。吴师也不愿看到你如今这副样子。”
谷温茂放下衣袖,直起身子,惨笑一声:“我这是心病罢了。”
一旁的一个学子闻言,突然间恍然大悟,看向古温帽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严景茫然。
他发现旁边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觉得恐怕事关朝廷上的国家大事,可惜他平日里只顾着吃喝玩乐了,并不关注朝廷上的动向。
谷温茂看到之前的那个好奇打量自己的少年用一种无措而又担忧的眼神张望自己。
这少年眼神清澈,一看便知是在家中受到良好保护,不知风雨,无忧无虑。虽是直白的地看向别人,但眼神真挚,反而让人觉得心生欢喜。
他一个恍神,忆起少年时的青葱时光,那时学堂里的朗朗读书声,后院那株浮动着粉红浅影的桃花,他们在桃树下,兴之所至,相视一笑。
后来……
他的眼神一黯,不再回想下去。
十年故土,未曾归乡。
思及这个少年也是青城出身,谷温茂的心中倒生了几分亲切之感。
他对严景温声说:“小兄弟,我无事。你可是在青城县学读书?”
“正是。”严景答道,他知道谷温茂少年时也在县学求学。
“周夫子可还好?他也是我的老师。”
“周夫子他老人家身强力壮,打起板子来毫不手软。他时常念叨着您呢,不过每次之后就是对我们恨铁不成钢出一通气。”
看到少年心有戚戚的样子,谷温茂蹙起的眉间也舒展开了些,不由莞尔一笑。
众人参观完一圈,又被带着往回走,他们回到来时的大殿。
牛头马面指向大殿深处,对他们说:“考场就在那里,你们直走过去就是了。”
诸位考生一起往前走,严景走在谷温茂的身旁,心中倒觉得十分奇妙。
进入大殿深处,四处昏暗沉沉,看不清具体样貌。眼前又出现一道射进来的白光,大殿深处有一道门,他们走进门内。
豁然开朗,是一个烛火通明的大厅。厅内数百根儿臂粗的蜡烛在燃烧,将大厅照得无比明亮,可以清清楚楚看清穹顶上百鬼夜行的壁画。
大厅之上,有九级金色长阶,最顶上的阶梯上摆着一张宝座,坐着一个面目威严的男子,双目之间隐隐有金光闪烁,让人无法直视,正是秦广王。
秦广王的宝座前,还立着一个细眉长目,面色白皙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只判官笔。
在阶梯之下,横着九张座椅,桌上放着笔墨和摊开的白纸。
“各位考生,自己选个位置入座吧。”判官开口道。
我是短小君,为什么如此短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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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考城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