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眼神空茫。
他转过头朝我们环视,目光并没有在我和安室身上多停留。
坂本先生终于从楼上快步跑下来,头发略微凌乱,看见来人,一愣,迟疑片刻后转身踏入餐厅那一侧的走廊,不一会儿,抓着两条长毛巾折返回来,递给景光。
景光接过毛巾,缓慢地擦拭着头发和脖子上的雪水。
他的动作也透着一丝怪异,我说不上来怪在哪里,总之就是十分不协调。
我斜瞟着梨香和飞鸟,努力模仿她们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时的神情,结果因为模仿能力太差导致五官挪位,酷似面瘫,让身边的黑皮更加怀疑了。
我索性离开人群,坐到沙发里,脸冲着熊熊燃烧的壁炉,不去看发生在玄关里的情况。
但对话的声音依旧飘入耳朵眼。景光说他的车在路上抛锚,好不容易才一步步摸到这里,在快被冻死之前。
坂本先生给他分配了一个房间,引他上楼冲热水澡。好奇的人群终于散开,恢复了三三两两的小团体。
“呐呐,不觉得他长得很帅吗,猫猫眼帅哥诶。”飞鸟捅了捅梨香的胳膊,在我身边坐下来。
“嗯嗯,一脸迷茫的样子也很可爱呢。”梨香似乎早就将十几分钟前的闷闷不乐抛到脑后,眼睛闪着绿光,宛如发现猎物的母狼。
两人说完,立刻把脸转向我,等待我的评论。
“……”
安室透正阴魂不散地靠着沙发背面,屁股就在我脑袋后,双臂环抱,一点也不伪装偷听的意图。
我连忙唯心地说:“是挺帅的,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哈哈哈。”
飞鸟立刻八卦道:“哦,那快说说,你喜欢哪种类型!”
“呃……”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气息有些微妙,我灵机一动,“其实,我喜欢长头发、沉默寡言类型的男人,最好抽烟,指间有淡淡烟草味的男人最性感了。”
说完之后,感到浑身舒爽。
安室透不是讨厌赤井秀一嘛,我就要恶心恶心他。这一回合,我算是以精神胜利法扳回了一局。
“酷是挺酷,但感觉有点危险呢。”飞鸟若有所思,别看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倒还蛮感性,“我姐姐说,长头发的男人最不靠谱了。”
梨香附和地点点头。
“还是像安室先生这种阳光型短发帅哥比较可靠。”她扭过脸,花痴地笑道。
喂喂,你们身后这位更危险好不好。
我一脸不情愿地陪着笑,跟她们胡扯到八点,期间玩了几轮扑克,安室透自然也被拉入,我们四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从斗地主,玩到钓鱼。
虽然经常犯迷糊,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技巧的生疏,一次没输,甚至还小赢了一把。
我洋洋得意地冲他勾了一下嘴角。
他自然是没使出全力,按理说我应该装怂,表现得符合绯色绫子笨蛋美人的人设,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不想被他当成傻子看。
眼看就到八点半了,我有些犯困,他们还想继续玩21点,而21点最多只要三人,便顺势抽身离开,留他们三个在楼下嘻嘻哈哈。
刚到二楼楼梯口,便看见千阳有纪在我门口徘徊。
“找我吗?”我扬声问,朝她走去。
听见我的声音,她几乎是喜出望外,立马小跑过来,热络地一把扯过我的胳膊。
“不是说好了一起看电影嘛。”她的语气亲昵到令我诧异,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这茬子呢。
话说我这会儿只想扑倒在床上,就算是《魔力麦克》我也不想看了。
可惜我的弱点之一,就是不会说“NO”,被她“拖拽”着进了她的房间。
她在217,跟我隔了几个房间,屋内摆设与我房间如出一辙,不过她的东西似乎还在行李箱里,整间屋子尚未染上她的色彩。
她把我安顿在沙发,往影碟机里塞了一张DVD。很多日本人喜欢收藏CD、DVD之类的,看来她也是其中一员。
电影开播前,她看了下手机,对我说:“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电影片长100分钟,看完正好十点二十五分。”
我抓起手机瞄了一眼,没错,十点二十五分也是我习惯的睡眠时间,像我这种敏感、认床的人,回房间恐怕也得辗转到那个时间段才能睡着。
这样一想,舒舒服服享受一场电影还挺不错的,毕竟没有信号,躺在床上也只能干瞪眼。
况且,之前在房间听到的奇怪响动也令我有些发怵。夜晚的降临,只会让恐惧翻倍。
所以,我反倒很高兴有纪能请我一起看电影了。
她接过我脱下来的外套,顺手搭在沙发背上,从旅行袋翻出两袋原味薯片,两瓶听装健怡可乐,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零食,洒到桌上,灯一关,坐下来和我一起欣赏电影。
果然是纯爱片,节奏慢得让我忍不住打瞌睡,女主长得很清纯,男主则不那么尽如人意,又矮又黑,还染着一头烫焦了的黄毛,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这才意识到,黑皮与金发,想要搭配出安室透的效果,是相当难的,简直不容半点偏差。
我怎么又想起他了呢?好烦。
将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随着剧情深入,我渐渐被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所吸引,不自觉地抓起零食,边吃边一瞬不瞬地看,在误会被解开的那一刻,喝光了手中的可乐。
剧情应该过去了一大半,情节又恢复平淡,瞌睡虫再度钻进大脑,拖动着肥胖身躯沿着脑神经蠕动。
趁着有纪去公共洗手间的空档,我急忙发泄性地连打五六个哈欠。
她很快就回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不用室内的,她说马桶上水出了问题,打算看过电影后找管理员修一下。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电影终于结束,我伸着懒腰站起来,有纪只问了一句好不好看,就没再提和电影有关的问题。
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嗯,十点二十五分了,我得去睡觉了。
有纪把我送到门口,看我进了屋,才返回自己的房间。我一进门就把鞋一甩,扑倒在床上,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踩着拖鞋去洗漱。
刚抹完护肤品,有纪过来给我送之前说好的进口面膜,她看上去莫名亢奋。
她迈步进来,背靠着门板打量着我的房间,又看了看我的睡衣,对上面印着的小兔子蹙了一下眉。
“你——没试过换一种风格?”她忽然问。
“诶?”我低头瞅了一眼。
“你已经二十岁了吧,这种少女风的睡裙已经不太适合了,换上那种带蕾丝的会比较好哦,说不定能招来桃花。”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对于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那你休息吧。”她忽然说,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真奇怪。
我把面膜放进抽屉。实在太困了,明天再用吧,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先一步跌进了柔软蓬松的大床上。
房间里没再传出奇怪的动静,这一夜,我睡得很好。
简直是太好了,只不过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我梦见景光坐在床边,用手轻抚我的脸,我大睁着眼睛,身体像是遭遇了鬼压床,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向我俯下身来。
他湖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瞳孔微微竖立,配合眼形的轮廓,活脱脱就是一只猫眼。
“hiro……”我呢喃道,奇怪自己居然能发出声音,虽然微弱如丝。
他朝我笑了笑,笑容里有股说不出的魅惑,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他的唇贴在了我的嘴角上,轻轻沾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蜷缩在了我身侧,就像是——
一只猫。
醒来时,我原本已经忘了这个梦的,可是,翻身下床时,我在白色睡裙上发现了好几坨黑色的猫毛。
“啊啊啊啊!”我双手捂着脑袋,在屋子里快速走动。
天啊,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神马!?
那不是梦,一定不是梦。是真的有人或者猫钻进我的被窝,蜷缩在我身侧睡了一整晚!
鸡皮疙瘩一片一片暴起,我以一个标准的俯卧撑姿势扑倒在地,撩开垂下的床单,查看床底状况。
空空如也,一尘不染。
我就这么在地上趴了半天,浑身乏力,正慢吞吞爬起到一半时,一阵尖锐的惊叫穿过数十米的空气以及厚厚的门板,精准地扎入我的耳膜。
我一个激灵,瞬间直立起来,跌跌撞撞地披上外衣推开门,往走廊里看。
只见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外,飞鸟和梨香正捂着嘴巴互相搂抱在一起,指着半敞开着的门又叫又跳。
我意识到不妙,这个架势多半是出命案了,立刻抓着衣襟朝她们走去。
在这期间,其他房间门也纷纷打开,这其中没有安室透,也没有景光。我猜他们因为是后来入住的,可能被安排在了三楼。
我走到两个女孩身后,用眼神询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进去,绫子。”飞鸟抬起一只手臂挡住我,“前辈他——被谋杀了,现场很血腥,你还是不要看。”
大概是我的外表给人柔弱的印象,她才不顾自己簌簌发抖也要阻拦我。
可我还是好奇。作为推理爱好者,我很想亲眼看看现场。
我在某些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外表强多了,对她摆摆手:“没事的,就看一眼。”
然后将门推得敞开一些,飞鸟立刻搂着梨香往后退。
浓重地血腥味扑面而来,前宫光雄被割喉的尸体仰脖瘫倒在沙发上,正对着门口。
已经发黑的血浆呈喷洒状,溅在地毯上,茶几上,甚至连远处的床头桌也被波及,斑斑驳驳地粘着不连贯的血迹。
血迹最集中的自然是他身下的沙发,就好像在血中浸泡了一晚似的,他脖颈上的刀口很大,微微张开,宛如一张嘴,冲我嚅嗫着什么。
我打了个冷颤,握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又凉又麻,好像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离了肢体。
一双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我的手上。
“小心,你的这个动作已经破坏了现场的第一道防线。”
是坂本先生的声音。
我急忙松开手,有点惭愧。白读了那么多推理小说,看了那么多刑侦题材的电视剧,居然在一开始就犯了低级错误。
他也收回了手,冲我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建议飞鸟和梨香先回屋稳定一下情绪,还告诉她们楼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可以去吃。
两人选择去吃饭。
我注意到,她们穿戴整齐,且化了妆,也就是说,两人很早之前就已经起来了。现在是六点半,她们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而且,为何会不偏不倚发现了这个死亡现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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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枫叶馆杀人事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