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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都市现言 > 我在柯学世界看见妖怪 > 第27章 枫叶馆杀人事件(1)

嘭嘭嘭。

有人在车窗敲了几下,手机屏幕上的两条贪食蛇撞在一起,瞬间game over了。

我抬起头,有纪在外面叫我出来,似乎是修理厂的人来了。

我极不情愿地下车,看见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男人正对着车尾比比划划,身后是一辆拖车专用的大卡。

安室透站在马自达旁,逆着阳光,低头看手机。我和有纪提着各自的行李,一前一后朝他的方向走。

似乎是看见了我们投射在地上的长长影子,他放下手机,不急不缓地上前一步,顺手接过有纪的行李(看都没看我一眼),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

他的后备箱十分干净整洁,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我小心和他保持着距离,将行李抬起塞进去。

有纪此刻已折返回自己的丰田车前,趴在玻璃上填一张表格。我就像是一个被大人抛弃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卖棉花糖大叔的摊位前,被他用凶悍的眼神瞪着。

气氛尴尬又透着一丝黑色幽默。

安室透单手撑着翘起的后备箱盖,目光落在我脸上,有些烫烫的,似乎在质问我一件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我不明白他为啥就和我杠上了,手指绞在了一起,最后心一横,决定装傻,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天气不错呀。”我脑残地说,仰起脸,送给他一枚自认为天真无邪的微笑。

他怀疑地白了我一眼,啪地扣下了后备箱。

生气了?我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应对他的策略。

“哎呀,多亏遇见你,不然我们两个女孩在这荒郊野岭里很危险的,万一遭遇心怀不轨的过路人就不好办了。”我故意强调“心怀不轨”这个词,用来敲打他。

没想到他嘲讽地哼笑一声,看着我,嘴唇微张,刚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地说些什么,有纪便朝我们大步走来。

“搞定了,搞定了。”她边走边扬声嚷道,打断了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安室透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那么请上车吧,千阳小姐。”

还没等有纪询问我的意见,我就闪电般把手抠在了后座的门上,示意她坐副驾驶。

她一副正合我意的样子,微笑着拉开门,姿态优雅地迈腿坐了进去。

一路上,我都塞着耳机,把音量放到最大,不去听他们偶尔的谈笑,后来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头一仰,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车蓦地一停,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向外面看。

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郊外风景,只不过路的一边,站着一个穿黑色阿迪达斯的少年,向我们挥手,似乎是想搭车。

有纪摇下车窗,少年凑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样子,苍白的脸,微微卷曲的墨色短发,身材纤瘦却不羸弱。在三月初的时节,运动外套的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一圈白色T恤。

令我惊讶的是他的眼睛,是那种偏赤红的褐色,瞳孔像猫一样,居然是竖立着的。

浑身都透着一股妖异。不过,这似乎只是我的感受,有纪完全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笑盈盈地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可能因为是个小美男的缘故吧。

有的时候,我总莫名觉得,这个有纪和昨晚造访我家的那位,不像是一个人。

“我想去前面的枫叶馆。”男孩礼貌地回答道,“能载我一程吗?”

目的地相同。有纪看向安室透,寻求他的意见。

安室透怀疑地蹙了一下眉。这也可以理解,荒郊野岭的,孤身一个人站在这里本身就很可疑。

少年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连忙无辜地摆摆手:“我原本是搭朋友的车,可在路上把人家给激怒了,就被赶了下来。我都走了一个多钟头,快冻成石块了,幸好遇见你们,拜托了。”

虽然满身都写着可疑,但毕竟是个孩子,嘴还挺甜,没有人会继续较真,再说,搭一程不过是举手之劳。

“让他上车吧。”安室透的神色依旧没有完全松懈,“啪嗒”一声解锁了车门,少年双手合十真诚地谢过他,向后跳了一步,拉开我旁边的车门。

他灵巧地钻了进来,带来一股令人舒爽的寒气。

落座前,他冲我笑了一下,我拘谨地抿了抿嘴,已经记不得上次跟这个年龄段的男孩打招呼是何时了。

他背了一个大大的书包,我往旁边让了让,方便他把书包放下。

可他却出人意料地将书包搁在靠门的那一侧,身体往我旁边挪了两下。

啊,这——

我几乎贴上了车门,把蓝牙耳机往耳朵眼里按按,打算继续假寐。

“呐,姐姐,你在听什么歌?”他忽然转过脸来,笑着问我。

我愣了一下,摘下一只耳机,调亮显示屏,将滚动着的歌名展示给他。

他认真看了看,跃跃欲试地问:“能让我也听听嘛?”

倒也不是不行,可感觉有点别扭。后视镜里,安室透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很不爽的样子。

我撇撇嘴,大胆地把摘下的那只耳机轻轻塞进少年耳朵里。

他的脸颊很凉,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却莫名舒服。

少年猫似的凑近我,合着音乐节奏在膝盖上轻轻敲打,显得很愉快。

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他的身上。只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让人觉得仿佛是记忆机制造成的错觉。

有纪也不时透过后视镜看我们,似乎对我们之间如此快速的发展很惊讶。我这才意识到,我的生理年纪只有二十岁,和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完全可以发展出暧昧情愫。

然而,作为一个心理年龄25岁的“老阿姨”,我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孩子看了,并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反而,当男孩撒娇般向我说话时,居然感到很受用。

这样一想,便觉有伤风化,立刻摘下另一只耳机扔给他:“你、你自己听吧,我听得久耳朵有点疼了。”

男孩居然露出一丝失望。我眨了眨眼睛,没看错吧?

“我也不听了。”他好像有点生气,也摘下耳机,重重放在我手上,抱着胳膊往后一靠,像在赌气。

所以说我不喜欢年下男,因为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呸呸呸,什么年下男,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呀,那可是未成年,犯法的。

然而没过几分钟,少年又凑了上来,好像忘了方才的置气。

“姐姐,你的腿好长啊。”

我差点喷出一口血。

“呃,还好吧。”我含糊地应道,希望他能消停一会儿,前方某位司机的面色似乎不大好。

话说,他干嘛老缠着我呢?明明有纪看上去比我更有交谈的价值,肤白貌美气质佳。

车子平稳地驶过盘山路,有一说一,安室透的车技确实出挑,就算此时下冰雹,我们也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在这期间,少年又猫似的几番靠近我,没话找话,最后居然很受伤地质问我,为什么不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看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登时泛起一丝母性,拿出耳机递给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没想到十分奏效,他立刻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点头,接过耳机,上半身以一个常人难以完成的角度朝我靠来。

很久以后,我才回想起来这个细节有多么的细思恐极。

拐下盘山路,便是一片茂密的枫树丛,树丛中间,有一条开拓好的蜿蜒车路,路的尽头,便是被称作枫叶馆的三层别墅。

如果是初秋,满树红色的枫叶,一定非常唯美。

路上的时候,有纪说枫叶馆不只有他们入住,还有其他客人,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大学社团,没有包场的实力。

“还是要多亏前宫学长,九个人的食宿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在公馆后方的停车场找车位时,有纪感叹地说,“不愧是社长的儿子,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稍稍松了口气。某人任务完成应该就会走了吧,我乐观地想。

然而事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诶,你也要入住呀?那太好了,安室先生。”有纪在玄关前方的接待处拍着手笑道,我脑子一嗡,心猛地下坠,差点抓不住行李箱。

其实他绕了一圈找车位时,我就应该意识到情况不对。因为他大可以直接停在门口,把我们像水一样泼出去后,调头离开。

他这是要跟我死磕到底么?虽然觉得他不会那么无聊,可眼下这种状况,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满面愁云,不小心被行李的转轮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

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稳住了我。

“请小心。”温雅沉稳的男性声音从耳后冒出来。

我急忙站稳,转过身对他道谢。

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精廋结实,相貌英俊,栗色的短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高挺,薄薄的唇上,挂着一抹温柔可靠的笑意。

他应该很年轻,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他对我笑笑,然后绕过我和行李,大步走向空着的接待台。

原来是管理员呀。

枫叶馆与其说是度假别墅,更像是旅馆。大厅正对着玄关的位置,是宾馆常见的那种长条接待台,刷着棕红色油漆,若是枫叶盛开应该十分应景。

有纪跟他报了自己的名字,说她多预留了一个房间,显然那是给我的。安室透因为临时入住,需要提供身份证明。

没带没带,我在心里孩子气地诅咒,可他很利落地就从里怀掏出驾照,递给褐发褐瞳的管理员。

切。

我注意到那位英俊的管理员接过他的驾照时,眉头微微抖了一下,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向下一撇,莫名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我确信这不是错觉。

忽然,我才发现那个黑发少年不见了,自从我们踏入玄关,他就蒸发一样不见踪影。

我上前问有纪有没有看见他,蓦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是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诶,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她说话莫名有股绿茶味。

“我去找找看。”留下这句,我拖着行李往公馆外面走。

“你的房间在209!”有纪在后面喊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没有停下脚步。

与其看她跟安室透打情骂俏,我宁愿自己喘口气。原本还觉得她温婉、成熟,现在看来,恐怕全是伪装的。

不愧是戏剧社的。

在我应允了她的请求后,便原形毕露,反正没有车的我,也无法离开这座盛开在荒郊野岭的公馆,她亦无需再付出精力安抚。

很快,我就把他们抛在了脑后,因为枫叶馆的外墙十分漂亮,偏棕红色,有几分维多利亚时代建筑的影子,风格似乎是巴洛克式的,就算外面伫立着一座罗马钟楼,我也一点不意外。

有些违和的是,馆内的布置略显俗套,跟随处可见的精致宾馆没什么差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外形。

可能是多次易主的缘故吧,我有些惋惜,转身拖着行李继续转悠。

公馆前方是分布均匀的长方形、椭圆形花坛,中央伫立着一座大型喷泉,雕刻着圣母怀抱圣婴的形象,再往前便是来时经过的枫树林,远远地可以看见对面的连绵高山。

视线沿着山峦向下游动时,我才赫然发现,公馆所处的位置是一座较高的平缓山坡,山坡与群山之间,被一座吊桥连接着,各有一段盘山路通往两侧,我们正是沿着其中的一侧来的。

空气骤然冷了起来,我竖起领子,鼻子嗅到了雪花的气味。

下雪了?

仰起头,果然看见细碎的小雪花纷纷落下,沾在了我的睫毛上。

我焦急地沿公馆外围转了一圈,后面的停车场也不见少年的身影。就在这十几分钟的工夫里,雪花的体积骤增,硕大得像是变了异。

我呆住了,注视着这诡异的现象,雪越来越大,几乎是铺天盖地,瞬间便将我浇湿了。

我低估了雪花的侵蚀力,等想起裹紧衣服时,领口已经彻底湿了,融化的雪水顺着脖颈滚入胸口,凉飕飕的。

这很不正常。

雪花掉落的频率越来越快,很快便密集如暴雨,在地上覆了厚厚一层。

我放弃继续寻找,一手抓着领口,一手拖着行李,刚迈开一步,便打了个趔趄。

好滑,跟穿了溜冰鞋似的。

就在低头看脚下时,更多的雪花钻进衣领,冷得我嘶嘶呼着气,缩着脖子顾头不顾尾。

忽然,凶悍的雪花被阻断了,我面前,出现一双穿着棕黑色皮鞋的脚。

视线一寸寸上移,滑过笔挺的酒红色制服套装,和那张白皙英俊的脸。

是管理员。他举着一把硕大的伞,面带微笑,替我挡去了风雪。

我呆呆地望着他。周围的世界倏然安静下来,安静到耳朵里开始回荡细小尖锐的嗡鸣声。

我动动嘴唇。

“我帮你拿吧。”他说道,声音又沉又暖,伸手拉过我的行李。

我点点头,和他并排往枫叶馆正门走。因为我的笨拙,他只好让我抓住他举伞的那只胳膊,以防再度摔倒。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在他的护送下,很快安全抵达玄关。

有纪和安室透不在那里,估计是回房间放行李了。

我侧头环顾四周。

以接待台为中心,大厅右侧是公共活动区域,相当宽敞,有好几条长沙发,其中一条坐着两个女孩子,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背对着我们,正举着一本杂志窃窃私语,不时爆发出大笑。

沙发后面,是配有椅子的圆桌若干,看似凌乱,实际分布得相当有规律,可以充当临时餐桌,或者聊天喝茶的场所。

靠近窗户有一只台球台,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正猫着腰打球,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很清脆。

透过宽大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鹅毛大雪。可惜窗旁的男人们都太过投入,过了好一会儿,年轻男孩才惊讶地停住了球杆,抬头瞪大眼睛注视着外面。

“天啊,居然下雪了!”他惊呼,“天气预报不是说大晴天吗?”

沙发上的两个女孩闻言立刻扭过头,同样被窗外景象吓了一大跳,小兔子般蹦起来,直奔窗口,嘴里不断发出“哇哇”的感叹声。

感觉她们是惊喜大过惊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花呢!”长卷发女孩夸张地上下跳着,声调尖锐,她长得挺漂亮,是那种很有精气神、妆容精致的漂亮,但我不敢保证厚重化妆品下的面孔,是否也如此姣好。

不过年轻就是美,无论素颜如何,她都有自己的蓬勃魅力。

就是有点太做作了,也有点吵。

和她在一起的短发女孩,同样画着好看的妆容,不过比较淡,能看得出底子优秀,五官大气、舒展。

“小翼,你是从北海道来的吧,那边的雪也这么大吗?”长发女孩继续用做作的腔调问道,目光扫到我们时,立刻拍了一下她的同伴。

“坂本先生回来啦!”她雀跃道,然后看向我,“是新客人吗?”

被唤作“小翼”的女孩也朝我们看过来,她面相聪敏、爽朗,很好接触的样子。

“呜呼,是被坂本先生亲自送回来的呀,好幸运呢。”她以揶揄的口吻调笑道,“梨香可是做梦都想有这种待遇,刚才我还怂恿她干脆直接从楼梯轱辘下来,肯定能获得被坂本先生亲自包扎的殊荣。”

长发女孩娇滴滴地瞪了她一眼,向我走来,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松本梨香,是T大大二的学生,爱好是美妆和收集兔子布偶。还有,我是名取周一的脑残粉,所以在我面前绝对不许说他坏话,否则会在我的黑名单上挂一辈子。”

她一口气说完,声调依旧尖尖的,但现在听来,莫名可爱。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短发女孩也自我介绍起来:“我和她是同学,都是T大戏剧社的社员,我叫飞鸟翼,叫我小翼就好。”说罢,给了我一个活泼的wink。

虽然表情略浮夸,但都蛮好相处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就算有纪不搭理我,我至少也不会可怜巴巴地被晾在一边无人问津,让安室透看笑话。

“我叫绯色绫子,呃——”完了,是不是要介绍自己没上大学?好丢人。

倒不是没上大学有什么丢人,毕竟原因有很多,丢人的是被抛进了一堆大学生里,还不得不作自我介绍。

“绯色小姐刚才一直在外面,浑身湿透了,我先带她去自己的房间,等她冲个热水澡以后,你们再聊。”管理员坂本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体贴地插话道,“外面雪太大了,你们两个也不要出去。”

“yes ,sir!”飞鸟翼行了个礼,冲我调皮一笑。

我也腼腆地朝她笑笑,跟着坂本先生沿接待台左侧的主楼梯来到二楼。

“我叫坂本苍介,是这里的管理员,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他对我说。

“嗯,谢谢你。”

我们的足音被厚重的波斯红毯吸收,走廊深而长,一端有一扇紧闭的窗户,呼呼的风声飘逸进来,告诉我们外面的天气有多恶劣。

坂本先生在一间房门前停下,用□□开了门:“这就是209,你的房间。”

他缓缓推开门,布置精美简练的客房展现在眼前,舒适而又气派。

超值了。就算被所有人无视,这趟旅行也值了。

坂本苍介把我的行李箱推进房间,本人并未进屋。

“那我先告辞了,热水器里有热水,直接用就好。”他笑了笑说,转身想要离开。

“请、请等一下。”我叫住他,“那个,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短发、高中生模样的男孩?”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暂时没有,绯色小姐。”他答,抬手碰了碰额头,转身走开了。

我呆站在原地,品味着他方才闪现的那抹异样。

“绯色小姐,遇到问题或者麻烦,随时都可以找我。”走出约两米,他忽然驻足,半转过身对我重复道,“任何时候。”

“喔……”我懵懂而麻木地应了一声,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这回他利落地离开了,我盯着他逐渐远去的挺直的背影,脑子忽然一痛。

怎么会?

我苦笑着摇摇头,锁好门,扑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到达山庄时,恰好中午十二点,这会儿已经临近一点钟了。我感到肚子空空,饥饿难捱,便披散着微湿的头发,来到一楼寻找餐厅。

在楼梯口没有看见坂本先生的身影。大厅右侧,松本梨香和飞鸟翼拿着袖珍摄影机,对着窗外罕见的雪景从不同角度进行拍摄,嘴里不断发出嬉笑的声音。

方才打台球的年轻男孩,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她们业余的拍摄姿势,忍不住开口纠正,被嘴快的女孩们一阵抢白。

通过他们之间轻松的对话,我知道男孩叫长谷川健太,也是戏剧社成员,负责摄影和视频剪辑,据说水平相当高,高中时就获得过国家级奖项。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梨香很有好感,清秀的面孔因为被心上人揶揄,而泛起一阵潮红。

我露出了姨母笑,转身朝左边走。

与全面敞开的右方不同,左侧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装修风格倒是和外墙很搭,浓郁的巴洛克气息扑面而来,甚至墙上还挂着古老的蜡烛架,和几幅中世纪欧洲油画。

餐厅在走廊中段,门半敞开着。

我小心翼翼推开,看见长条餐桌正对着我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正埋头吃着套餐,和女孩隔开几个空位,坐着一对年龄相仿的情侣,直觉告诉我,他们三人也是戏剧社的。

见我进来,三人都抬起头。眼镜女孩打扮朴素,面容白皙秀气,很有古典美,气质偏腼腆。她冲我点了下头,便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美食。

小情侣互相依偎着,共食一份饭菜,虽然姿态亲昵,可我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种不愉快的神情,就好像不久之前大吵过一架,这会儿正尝试着和好。

男孩面貌平平,却很有领头者般的稳重气场,我猜他可能是社长,女孩则十分漂亮,和千阳有纪气质相仿,是那种容易被人喜欢的温婉型美女。

“你就是有纪带来的同伴吗?”美女打量着我,柔声问道。

我点点头。

她朝我礼貌地一笑,唰地站起身,故意将胳膊肘重重怼在男友的脑袋上。

男孩沉默地接受了女友的小脾气,低下头用叉子戳一块牛肉粒。

她绕过小半个餐桌朝我走来:“你好,我叫江川美雪,欢迎你加入我们。”

我受宠若惊地做了自我介绍,美雪得知我只是有纪的邻居,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后,别有深意地弯了弯嘴角。

“一猜就是这样。”她嘟囔了一句。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总觉得她对千阳有纪毫无好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同一个社团内偶有摩擦再正常不过了。

有句话不是说嘛,熟人之间容易心存恶意,反而会对陌生人产生善念。

“你是来吃午餐的吧?”她热络地领我走进里面的小凹间。

凹间里摆了四张长桌,陈列着一排排卖相极佳的食物,用玻璃罩罩着。

我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夹了满满一盘,坐在和他们不必视线相交的位置,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忽然,我顿住了,眼眶蓦地有些发烫。

“怎么了,绯色小姐?”美雪坐回到男友身边,不经意瞥见了我的表情,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哈哈。”我急忙道,“菜超好吃,居然还是热的呢。”

“嗯,据说是坂本先生亲手做的,那个人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很厉害是吧。”美雪露出仰慕的微笑,旁边的男友额角不悦地绷了绷。

我低头,望着盘子里层层叠叠的食物,握叉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我攥拳,直到它停止颤抖:“那个,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黑发黑衣服的男孩?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俱是一脸迷茫地摇摇头。

“哦。”我垂头继续往嘴里送食物,每一口都嚼得很认真,像是要将这个味道刻进灵魂。

“好饿好饿。”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门被大力搡开。

令我惊异的是,坐在我对面的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神态恭维,就像是公司前台见到了董事长那样。

其实两个女孩还好,只是举止恭敬罢了,但那个男孩,却恨不得点头哈腰,脸上写满卑微,甚至连身体都微微弓了起来。

我嘴里还塞着半块玉米寿司,鼓着一侧腮帮子扭过头,与双手撑在门上的高个子男人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

他长得不错,宽肩长腿,五官有棱角,头发挑染成土黄色,浑身散发一股风流的种#马气息,以及一种富二代特有的轻浮。

这体现在对我的态度上。

他无视特意起身迎接他的人,朝我轻轻吹了个口哨,就势在靠近门口的我身旁坐了下来:“你好呀,美女,刚来吗?”

我们明明才见面好不好,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我一口吞下寿司,不是很高兴地点了下头。

似乎是我的冷漠态度激起了他的斗志,他用露骨的视线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嘴角上扬,然后问我可不可以将食物分给他一些。

类似的要求我在数小时前也经历过,感受却大相径庭。

“那里面有。”我板着脸,指了指餐厅里面的凹室。

他又吹了个口哨,居然把一只胳膊搭在了我的椅背上。

我的耳朵开始发烫,嗖地站起身,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我吃饱了,先告辞了。”我对刚刚缓缓落座的三人说道,扭身走出了餐厅。

不过,是端着餐盘走的。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还没吃饱,凭什么因为这样一个油腻轻浮男,而放弃这样难得的美味?

我愤愤地想着,端着食物朝开放区走去。那里有的是桌子,可供我安稳享用。

然而,我似乎出奇地倒霉,刚一头扎进去,就看见安室透抱着胳膊,坐在正对着我的一张圆桌前,眼神幽幽地望着我。

他的姿势宛如守株待兔,就好像早已预知到我会过来。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滑动到手中的托盘,扬起一侧眉毛,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别过眼睛,努力无视他,朝离他最远的那张桌子走去。虽然心里不断鼓舞自己要勇敢,动作却依旧灰溜溜的,像只落荒的仓鼠。

屁股还没挨上椅子,他居然悄无声息地移动了过来,几乎跟我同时落了座。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起脸,把餐盘往他面前推推:“想吃吗?”

我本意是问他要不要吃,可说出来的语气却像是在逗小猫,且因为尾音扬得太高而充满了挑衅意味。

其实仔细看,他真的有点像猫。那种脾气不好又傲娇的金色猫咪。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的眉头挑得更高了,倏然间伸出一只黑手,按在了我额头上。

啪。

“你、你干嘛?”我惊呼,尝试着将他热乎乎的爪子扒拉开。

不过,他的手掌还真是暖和,让原本怕冷,并且身体温度较低的我,莫名感到一阵舒服。

“没发烧。”他嘟囔道,“可能精神分裂了……”

你才精神分裂好不好!

不过这话在经历过停车场那一幕后,我是没勇气吼出来的,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他凑近我的脸,目光探究:“以前你每次遇到我,都害怕得不敢抬头,现在被我当面恐吓,却敢拿东西砸我——难道你真的失忆了?”

“……”这浓浓的霸总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话说,他果然是因为被砸而心存芥蒂吧?

“就是失忆了。”我终于扒开了他的手。

“我看未必。”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与其说是失忆,我看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后背一僵,心脏在肋骨下狂跳不止,浑身血液都往下沉。

喂喂,不会吧,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猜中,真该说不愧是波本——

“哼,这怎么可能。”就在我四肢都开始发僵时,他自嘲地一笑,把自己的推测否定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

“所以说,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再度将视线汇聚成一道激光,瞄准我的脸,“那天你会出现在米花商场,我不认为是偶然。”

我瘪瘪嘴,不吭声。

“你——”他眯缝起眼睛,手掌像抓篮球那样,扣住了我的头,将我的脸强行扭到可以与他直视的角度。

我眼底满是惊恐,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

“你,该不会把景光的尸体私自藏起来了吧?”他逼视着我,声音低沉地质问。

我心虚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他似乎得到了答案,松开了手,身体向后一靠。

“虽然组织认定你无害,但我还是会一直盯着你。”他眸中的紫颜色加深了,显得与来时的那个少年一样充满妖异。

我忽然问他道:“搭我们车的那个男孩,你有看见他吗?”

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定定看了我好久,才缓慢开口,用一种怀疑的口吻回答道:

“没有什么男孩搭我们的车,绯色绫子大小姐。搭我们车的,是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黑猫。车刚停稳,它就窜出去了。”

我感到心脏猝地下沉,然后如同瓷器一样碎掉。

妖怪。

我的脑海里先是闪过这个词,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在车上的某些所作所为,在前排的两人看来,是多么荒唐与可笑。

难怪他们透过后视镜展现给我的神情,都是那么的一言难尽与莫名其妙。

敢情我一直在和一只猫互动。

这一刻,我体会到了夏目同学的苦恼。因为城市里很少有妖怪,我居然就松懈了。

竹汜说过,大城市污浊气太重,妖怪不喜欢那里,更喜欢蛰伏在乡间。果然我们的车刚一驶出城郊,就被给盯上了。

可那只妖怪,真的只是要搭车吗?总觉得,它好像认识我——

我低着头站起身:“我先回房间了。”

然后也不去看他的反应,步履摇晃地上了楼梯。

他肯定觉得我疯了。

我可能真的要疯了。毕竟景光消失了,一点信息也不给我留下,他会不会就此弃我而去了呢?

眼泪在眼角转悠,我抬手抹了一把,在楼梯转角的位置,迎面遇上正在下楼的坂本苍介。

“不要紧吧?”他见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关切问道,抬起一只戴着白色制服手套的手,但很快意识到不妥,又缩了回去。

我努力摆出笑脸,摇头道:“没事,迷眼睛了。”

他笑笑,从我身边绕过。

下午我在自己的房间玩手机,直到晚餐时分才出去。

在这期间,千阳有纪根本就没找过我。我甚至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连我的电话号都没有要。

这也太功利了吧,简直有点用完就要把我抛开的意思。

不过,此刻的我也完全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的夜里,会发生一场残忍的凶杀案。

而这场凶案,只是个开始。很多出乎预料的情况接踵而至,甚至逼得我都把安室透当成了救命稻草。

案件的过程一点也不复杂,凶手也不难猜,但这一切的背后,却套着一个更深的针对我的阴谋。

我完全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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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枫叶馆杀人事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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